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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立自強

我寂寞而憂慮的生活從現在開始了,也許世人從未經歷過這種生活。所以我想把生活始末按時間一一記錄下來。我估計踏上這個可怕的海島是在九月底的一天,當時秋分剛至,太陽幾乎直射頭頂。所以我想自己身處的位置應是北緯九度二十二分。在島上生活了十一二天后,我突然想起缺少書、筆和墨水這些工具,便忘掉了日期,甚至忘記了日常的休息和工作時間。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便在一根大柱子上用刀子刻上了一句用大寫字母寫成的話:“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在此上岸。”

我把柱子做成十字架形狀,立在我初次上岸的地方。我每天在柱子周圍用刀子在上面刻一個凹口,每周刻一個兩倍長的凹口,每月再刻一個兩倍長的凹口。這便成了計算日期的日歷。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從船上搬下來的東西,有些雖然不值錢但用途很大,但我在前面忘記說明了。這里特別提的是那些紙、筆、墨水,還有船長、大副、炮手和木匠用過的一些東西,如羅盤、計算儀、望遠鏡、地圖,以及有關航海的書籍等等。當時我沒想到它們的用途,便從船上都帶上了岸。同時我又找到三本不錯的《圣經》,那是與我的英國貨一起運來的,上船時我把它們裝進了行李箱里。另外還有一些葡萄牙文的書籍,其中有兩三本天主教祈禱用書和其他幾本書籍,我小心地將它們保存了起來。我還想說的是船上有一條狗和兩只貓,至于它們的奇異經歷以后在適當時機再說。我把兩只貓帶到了岸上,而那條狗在我第一次上船搬東西時就跟我游到了岸上,在以后的很多年中它便成了我忠實的仆人。我不缺任何東西,所以沒必要讓它幫我獵取食物,其實它也幫不了我什么忙,我只是想和它說說話而已,但它卻做不到。前面我提過筆、墨水和紙也都找到了,但我用得很節省。你們能看到當我有了墨水時就能如實記錄一切,但墨水用完了我就記不成了,因為我沒有辦法制造墨水。

雖然我取來了很多東西,但還有許多欠缺,墨水就是其中之一。另外我還沒有挖土或搬土用的鏟子、鶴嘴斧、鐵鍬以及針線等。至于衣服之類的需要,我覺得不久后會習慣的。因缺少必備的工具,有些工作便很費力。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建好木柵欄和圍墻。以砍木樁為例,木樁很重,我只能選擇能搬動的。在樹林里把樹砍下來削好需要很長時間,要是搬回住處就更費時了。把一根木樁砍下來削好再拿回來有時要兩天的時間,打進地里還要一天。開始打木樁時用的是一塊重木頭,后來想到了一根起貨的鐵棒,但就算用鐵棒也是十分的辛苦和麻煩。

我不得不認真考慮目前的境遇和環境,并每天用筆詳細記錄,其目的并非要留給后人看,因為除我之外沒有人來過這荒島,這樣做只是想抒發自己的心情,以供自己在每天的瀏覽中得到些許安慰。現在我重新振作起了精神,不再感到迷茫失望,所以盡力鼓勵自己、安慰自己。我把眼前的災難和幸運作了比較,以使自己安居樂業。我依照商業簿記的樣式,劃分為“借方”與“貸方”,把我遭遇的好壞都列舉了出來:

遇到的磨難有:我流落到荒島,無法擺脫困境;我孤身一人,生活十分艱苦;與世隔絕,像個隱士或流放者;沒有衣服穿;無法抵御人類和野獸的襲擊;無法與人交談,得到解救。

幸運之處有:只有我活了下來,同伴都葬身海底;感謝上帝救了我的生命,使我能脫離當時的困境;荒涼的小島上我因有食物而不會餓死;地處熱帶的我沒有衣服也無大礙;在這里我沒看到在非洲的那些野獸,所以我慶幸沒有在非洲海岸翻船。

上帝將船送到海岸邊,讓我取回了許多東西,雖然我的處境很悲慘,但也有諸多幸運之處。我希望世人都能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那就是在不幸中把福禍進行一下比較,找出可以自我安慰的事情,然后將其歸入“貸方金額”。

現在我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了一絲寬慰,不再只寄希望于過往船只了,而將這些事拋在了腦后,開始盡量改善自己的生活。在前面我對住所作過描述,帳篷搭在山巖下,周圍是用木樁和纜索做成的堅固柵欄,也可以叫做圍墻,因為在柵欄外面我用草皮堆了一堵兩英尺厚的墻,花了我近一年半的時間,在圍墻和巖壁間還搭了一些屋椽來擋雨,并找了些樹枝和其他一些東西蓋在了上面,因為這里每年總有一段時期在下傾盆大雨。

我曾交代過把所有的東西放到了這個圍墻里,然后再弄到帳篷后面的山洞里。現在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開始時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放在里面,堆得滿滿的,讓我連轉身的余地都沒有。于是我便把山洞繼續擴大。幸好巖層是松動的沙石,挖起來很容易。當我認為圍墻能夠防止猛獸襲擊時,便去挖巖壁右面,然后再右轉,直到挖穿了巖壁,直通到圍墻外面,做成個門以方便進出。

這樣不但多了一個進出口,還為帳篷和貯藏室開了個后門,有了更大的空間來存放東西。然后我又制造了一些生活必需的家具,像桌椅之類的家具,弄完之后,看到我的山洞里擺放著這么多的東西,我的心里感覺很踏實。

現在我把每天的事都寫在日記里,以前因過于繁忙勞累,心情也不好,如果寫日記必是些枯燥乏味的內容。我可能會這樣記載自己的生活:“九月三十日,船翻了但我沒被淹死,爬上岸后吐掉了海水,慢慢蘇醒過來。此時我并未感謝上帝,而是在岸邊胡亂奔跑,扭打著自己的手和腦袋,叫嚷著上天的不公,我可能要完蛋了!直到自己累得倒在地上休息,但又不敢睡,害怕野獸的襲擊。”幾天后我搬來了船上所有的東西,但不死心,天天爬到山上去眺望大海,希望有船經過這里,我簡直要著魔了,總覺得遠處有船來的影子,讓我興奮地以為是救星來了。但船的影子最終又漸漸消失了,失望之余我禁不住像孩子一樣痛哭起來。

這些愚蠢的做法只能為自己徒增煩惱罷了。我總算度過了那個煩躁的時期,安排好了家當和住所。后來又做了桌椅,擺放整齊后開始寫日記。現在我把日記都抄錄下來(有些前面已提到過),墨水用完后也就無法再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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