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害人害己
- 尤記
- 曾除
- 3030字
- 2019-11-26 19:39:45
這兩人同使一路掌法,呂元衡無論在招式領悟,還是對敵經驗,都要遠勝于穆其全。更遑論內力,亦遠在他之上。
穆其全之所以仍以此掌法迎敵,實是并無別的高深武學可以使用。只盼能以繁勝簡,在“三花陰陽掌”中間雜其余多路掌法,伺機逃得性命。
此時的尤況已全然不似三年前的懵懂少年,對武藝之道一無所知。眼看呂、穆二人出示掌法,正好形成對比。一個精湛無倫,一個雜亂粗鄙,雖是同一路掌法,但高下立時可辨。
他曾蒙文退思教授“碧海煙波掌”,又得親身與卜璋實踐。恰巧“碧海煙波掌”包羅萬象,諸多掌理都與“三花陰陽掌”有異曲同工之妙。
尤況雖未得窺“三花陰陽掌”全貌,卻于“碧海煙波掌”的領悟更深一層。只是可惜文退思有話在先,不可習練,心中實是奇癢難耐。
雙方才斗不到二十招,穆其全已漸感吃力。呂元衡見勢大好,乘勝追擊。出掌直如風動花搖一般,時真時假,忽快忽慢,令人難以捉摸。
穆其全左支右絀,終于受了一掌,只覺心肺欲裂,強忍住一口鮮血咽下肚中。已知刻不容緩,往呂元衡虛晃一招,卻往那女子身上出掌。
那女子見勢,便也雙手一抬,擺個架勢,抵住他這一掌。
雙掌甫接,穆其全陡然間將掌力撤出,翻身一躍。抓住一旁尤況肩頭,徑往呂元衡身前一扔。
那女子撲了個空,身子直向前竄了兩步。待見尤況身形飛過,穆其全已出了洞門,往外逃了。也不顧其他,自去追蹤。
呂元衡見尤況飛來,只當他螻蟻般性命,隨手往他小腹一拍。
尤況被穆其全賣做了擋箭牌,再憋不住正要破口大罵,卻見呂元衡輕描淡寫使了一掌。早見他功力非凡,似乎更在文退思之上。
心知不妙,情急之中牽動內勁,雙手結出一式“碧海煙波掌”,與呂元衡掌力相接。借力往洞門口一翻身,背脊卻不料猛撞在壁上,胸中登時一陣氣血翻滾,喉頭一甜。
呂元衡心自詫異:“我這一掌也有三分力,這小子半空中后發掌勁,居然還能抵擋。可見內力掌法均自不凡,絕非穆其全之流能教出來的!”
正要問他師承,卻見他一閃身形,往洞外疾奔。也不多想,亦跟了上前。
尤況抵了呂元衡這一掌,著實驚嚇不小。自已出了全力,方才堪堪保住性命,哪里又能是他的對手。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且逃了再說!
不多幾步,正在那一道深淵橋上,既見眼前矮矮胖胖的身形。原來穆其全已被那女子追趕至此,攔住了去路。
穆其全回頭一看,尤況也上了橋,身后呂元衡緊緊跟隨。心道:“這下前后堵截,可萬難脫身了!”
“穆老賊,你居然甘心送個徒兒做替死鬼,還真是枉為師表!”那女子咯咯笑道。
“我瞧這小子的功夫,比老賊還要更勝一籌。誰是師父,誰是徒弟,那可說不準!”
呂元衡雖是有心挖苦,與那女子互相唱和,但面上表情依然不改,冷漠如常。這么一來,倒真像是煞有介事。
尤況一面防著呂元衡,一面漸漸向穆其全靠近,想與他擺個聯手分擊的陣勢。兩人肩胛一靠,尤況登時把后背放松了警惕。
豈料穆其全驟然轉身,三指鐵一般彎曲,死死夾住尤況的脖頸。尤況蹭蹭倒退,背靠在護欄邊上。
穆其全心想:“呂元衡二人自是邪派中人,說話不盡不實,沒人會去相信。但尤況這小子親眼目睹自己修煉了‘三花陰陽掌’,萬一傳揚出去,又生事端。自己功夫還未練成,可敵不過黃門與青烏教眾多好手。尤況今日是非死不可,不如拉他做個墊背!”
事發突然,呂元衡見機,飛身上前推出一掌。發出七分力道,帶動一陣勁風。穆其全單掌相迎,卻把掌力由弱及強漸漸發出。
人道,“強弩之極,其勢已衰”。但凡出招,勁力都是逐漸減弱。而“三花陰陽掌”卻能反其道而行之,出掌先抑后揚,后勁綿綿,攻敵之措手不及。有如初春新芽,綻放出勃勃生機,與時漸盛。
穆其全借力往后仰倒,兩人一同跌下了深淵。
尤況萬料不到,此時此刻穆其全竟仍對自己屢施毒手,不管他有心還是無意,一股恨意已由心發。
這時呼吸阻滯,腦海中氣血上涌,奮起余力,一掌狠狠拍在穆其全胸口。自也神智一昏,不省人事。
待悠悠轉醒之時,便聽一陣“嘩啦啦”水聲。只覺肩背酸痛,身下如有硌石。四五丈遠處,隱隱有微光透入。
尤況爬起身來,借光一看,原來是兩壁有許多藤條相接,阻了下墜的力道,這才救了自己一命。
循著光源慢慢扶壁而出,忽聽腳邊一聲低吟。矮身一看,竟是穆其全也未氣絕。
尤況修習內功兩年,從無一日間斷,此時的內力已在穆其全之上。迷糊之中奮力一掌,穆其全早受內傷,又如何禁受得住。
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尤況雖然對之恨極惱深,但畢竟是自己磕過頭拜過師的師父,好歹也要將他帶下了山。之后何去何從,再做區處。
他這時已長得高大,將穆其全如孩童一般挾在腋下,又往前走。
原來這里竟是一個一畝大小的水潭,承接的正是當日柳惜采蘭的瀑布。
所幸潭水不深,恰好只及尤況下顎。尤況將穆其全扛在肩上,露出口鼻,涉水緩緩而行。
行至不遠,穆其全突然轉醒。見此時機,便抬一足猛力踢在尤況尾巴骨。
水中本來難行,尤況站立不穩,整個身子往前栽倒。他不會游泳,溺水時心里慌亂,也忘了站直身子。手里抱著穆其全,就似攀上了救命稻草,牢牢箍住不肯松手。
穆其全本擬待尤況落水,自游上岸,便教他淹死當場。豈料尤況身強體健,內功已深,無論膐力還是內力,自都不是敵手。此際如何掙扎,也逃不出去。
尤況在水里撲騰了老半晌,好不容易劃到岸邊。大口喘著粗氣,再把穆其全鼻息一探。原來他內傷已重,又遭水淹,行氣不順早已身亡。
尤況暗道:“你雖有意殺我,不仁在先,但終究是我名義上的師父。如今死于我手,算是我于理有虧。便將你葬在這潭底,從此恩情兩消,互不拖欠。”
滾動潭邊一塊大石頭,將穆其全尸身靠在石上,尋一根藤條捆縛。
忽然摁到穆其全懷中似有硬物,大小方寸約有兩掌。尤況掏出一看,竟是一本紙頁泛黃的書籍,外用油布緊緊包裹。書封上赫然寫道:“三花陰陽掌”!
原來穆其全當日便將掌譜用油布包裹,藏在了客棧的酒缸里,楚興龍與卜存善都未發覺。穆其全借口酒美,連帶了三缸回到卜家莊,誰也不曾疑心。
為免楚興龍糾纏,又來到這深山躲避,《三花陰陽掌》掌譜便一直藏于洞中,待修煉時才放在懷里。那一紙油布本來是做防潮之用,此番浸水不濕,卻又讓尤況得了便利。
尤況捧書略略翻看,亦覺掌譜之中精妙處甚多。但他畢竟不是武癡,只瀏覽一遍便即合上。
心中暗忖,自有文退思所授內功,不怕“愁歸去”之毒再發,也不必再將此物交給楚興龍。
反觀穆其全得書之后,逃避深山,唯恐這個來偷,那個來搶。萬一走漏風聲,便要成為武林公敵。滿以為學成之后能夠震驚江湖,卻鉆研十數年,也只會幾招粗淺功夫。
穆其全一生為之所累,這樣一本秘籍,是禍非福。尤況有心將《三花陰陽掌》取出,埋在潭邊一株槐樹底下,不與他合葬。
又將捆綁穆其全的巨石自岸邊推入潭中,跪地拜了一拜,心道:“本朝太祖皇帝也行水葬之法,如此倒也沒辱沒了你。”
擰了擰衣擺,就此離去。
尤況牽念柳惜安危,繞到前山腳下,再行上山。待至幾人居處尋找,只見屋外泥土新翻,房中瓷瓶瓦罐均被打爛,卜璋與柳惜都不見了。
心中拿不準二人生死,略一計較,猜想仍需往卜家莊一行。
卜存善與穆其全交好,說不準能夠通曉事情原委,查知呂元衡下落。既然未見尸身,卜、柳二人多半便是為人所擒。卜璋乃是卜存善的獨子,倘若因而受害,卜家莊絕無罷休之理。
尤況未見過卜存善顯露真正本領,但料來也與穆其全相去無幾,不是呂元衡的對手。但除此以外別無他法,只盼能趁著人多勢眾,出其不意奪回卜、柳性命。
若有文退思或是古逢在場,必然不愁。然而且不說自與之三年未見,交情甚淺,文古、二人行蹤不定,便是真在雁蕩山,只身去尋,只怕也為時已晚。
當下也不再遲疑,飛奔下山。自無銀錢在身,打定了主意,便向過往行人搶馬。管他什么仁善俠義,且救了心上情人再來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