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在搖擺
——一則小說的因果律
距今整七十年前,福斯特(E. M. Forster,1879—1970)在母校劍橋大學發表了《小說面面觀》(Aspects of the Novel)系列專題演講,結集成書之后,影響——或者毋寧說:予人之印象——深遠。現在是1997年的春天,你站在任何一所未必然是劍橋的大學文學院里,攔住一位野心勃勃、想搞小說理論的年輕人,向他請教本行的必備經典,倘若他沒提這本《小說面面觀》,也許是因為他覺得這本書的觀念、理論都過時了,要不,就是以跟上流行論述舞步為務的學院徹底忘了福斯特的理論。
1927年,肉體和創作生命正走在高峰之上的福斯特一定能夠預先察覺到這種即將被忽視或遺忘的命運,至少在《小說面面觀》的結語里,他謙遜地表示:他(以及任何有能力或地位的小說家)并沒有權力“對小說的未來作某些估量”,因為“我們曾經不讓過去做我們的絆腳石,就不能以未來做獲利的工具”。
這樣的謙遜恐怕只及于對“未來”比較容忍而已。福斯特的理論從來沒有真正優惠于值得同情或親切理解的經典——比方說: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前384—前322)的《詩學》。《小說面面觀》必欲除《詩學》而后快的急切感果然是躍乎紙面的,否則福斯特不至于在論情節的第五章中這樣寫道:“亞里士多德實在可以隱退了,至少,從小說的領域中退出,并且把他那些有關情節的論調一并帶走。”
福斯特盡可以占盡時間所賦予的便宜而去調侃亞里士多德“讀到的小說不多”“當然沒有見過現代小說”“所謂內在活動根本不合他的胃口”,但是,福斯特對小說的情節又有多么超越時空的見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