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身份的小說
不論才華洋溢與否,許多在年輕或年幼時慣聽故事的人在最初面對小說的時候的確有過青澀的夢想,那就是他們自己也能夠成為說故事的人,成為小說作者,能夠創造一種奇遇。不過,通常在日后回憶起來,他們會帶些揶揄的口氣表示:“那時我只是個文藝青年。”所謂文藝青年,就是才華洋溢、心智尚未成熟的人的同義詞。從而小說回到了范煙橋在《中國小說史》里所慨嘆的那樣:“惟《漢書·藝文志》云:‘小說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其來源如此,故中國小說永陷于‘雕蟲小技,壯夫不為’之列。”即使在極其同情小說處境的梁啟超筆下,小說也只合逞其勸善懲惡的感染力,淪為名教人倫的積極參考,為“新國民、新道德、新宗教、新政治、新風俗、新學藝、新人心、新人格”之張本;小說從來不曾擁有過自己的目的,它在孩子們幽暗闃黑的庭院里失去了身份,也斷送了成就一門藝術、成就一種美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