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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話

醒來時還早,天色微亮,太陽還在山背,空氣里還彌漫著昨夜的冷寂。

這個時候的林府里,百轉千回的畫廊曲徑間,還是能看到些早起的人,小廝美婢穿梭忙碌的身影,一天里要做的粗活和侍奉的人有蠻多的,自此便要著手準備了。

孟謙在青樟下活動了下手腳,然后便回房取了那木架上的銅盆,準備去墻角的水井里打些水來洗漱。

彎腰取水的那刻,和水面上的倒影照了個面。他摸了摸臉頰,這就是以后的皮囊了嗎?看著有些氣質,是那書生的迂腐氣質。

正自愣神時,銅盆似乎放得不是很穩,掉落下去,“哐鐺”一聲,驚了他一跳。本是走神,這嚇了個趔趄,差些栽進了井口。

待欲撐起時,一道驚呼傳來。

“姑爺,莫要想不開啊,快來人啊,姑爺又要投水啦!”

一陣紛亂,林清雪自西廂房里沖出,身后跟著一臉驚慌的美婢小雅。林清雪見孟謙趴在井口,臉色稍顯得復雜。美婢小雅也是驚呼一聲,瞪大了雙眼,嘴巴張成圓形。

方才那驚呼吶喊之人,便是昨日將孟謙接回來的小廝阿牛。孟謙正自郁悶間,忽覺著又是有人自背后搭上肩膀,將他狠狠拽了回來,力道頗猛,蹬蹬還退開了幾步。

他怒瞪著阿牛,見阿牛一副憨笑的模樣,心中更是難受。

“胡鬧,誰要投水了,簡直胡鬧!”

“姑爺你不是要投水啊,小的都看你要掉進去了。”

阿牛呵呵的解釋著。

“對啊,姑爺你一大清早的趴井上做什么呢。”

美婢小雅也看著他,手上還端了盆清水要倒掉,似是伺候小姐洗漱了的。

孟謙看了看林清雪,瞧了瞧小廝美婢,甚覺無奈。

“我只是要舀些水回了屋里去洗漱,昨日折騰了一天都沒洗,周身難受呢。”

小廝美婢傻眼了,林清雪臉色更復雜了。

“夫君何必要自己打水呢,自會有人來侍奉夫君的。”

“對啊,打水伺候姑爺是小的的事,姑爺怎的還自己做上了呢,這不是折煞了小的嘛,這個月的月費又得少了。”

孟謙嘀咕了聲,原來我還有人伺候著吶,還以為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呢。

雖然聲音弱小,倒還是教林清雪聽了去,心中更覺著這夫君入住到林府來是吃盡了委屈,雖談不上心疼,但在爹爹爺爺面前表率過要善待夫君的,不能再傷害了他。

“阿牛是做些粗活的,不適合伺候人。待會兒清雪讓小雅去錢管事那討要兩個婢女來,教給夫君差遣。”

孟謙呢喃了兩遍,“兩個?”。

隨后林清雪說是店里來了新貨,要去處理了便帶著小雅出了門。

孟謙讓阿牛打了水送到房里便讓他走了。

拿過昨日的衣袍,搓洗的時候在懷間部位摸出了一塊銅片。古銅色,似是有些歲月,其上紋理深刻,有些許的銅銹。整塊銅片隱隱散發著一股祥和的氣息,能讓人心緒寧靜,心無雜念,他覺得這應該是安神的作用。

腦海里迷迷糊糊的隱現些畫面,陰冷的水里,散發的無盡光亮,以及光亮里那道盤坐的人影。

這是那個神龕的碎片嗎?

他輕輕摩挲著銅片的紋理,沒有察覺到他撫摸之處的紋理里隱隱亮起微弱的金光。

沒過多的欣賞,畢竟只是塊殘片,他埋到了書籍下衣箱的衣物里。

上午百無聊賴,喊了小廝阿牛,問清了教他去到府里庫房領用了些銀兩,便出了府去。

他想去看看這方世界,先祖們生活的古代是個什么模樣。

大街上,青色石板鋪就,行人抬轎的絡繹不絕,寶蓋香車,縱馬徐行,車水馬龍。

兩側店鋪繁多,茶肆酒樓,層掩疊現。販夫走卒的吆喝叫賣不絕于耳,甚至于,孟謙還能不時的聽到些“大爺,來玩啊”的熟悉腔調,看過去,倚紅賣翠的樓閣上,窗戶間有些老鴇作妖嬈的揮著手帕。

逛了許久,覺得肚餓,正教小廝阿牛去買些吃食,見得不遠的樓閣,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好奇的便走過去。

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十足古色古香模樣的樓閣上,紅綢掩映了一塊牌匾,“慕賢閣”。似是一酒樓開業模樣。

站在外圍,許多的文人書生模樣之人,手拿畫扇,腰綴白玉,互相攀談。也有美婢小廝端了果點穿行。

其間大都是圍繞一翩翩富家公子討喜。聽得諸人喚他賢玉公子,賀喜道長安慕賢閣在洛都落地生根,枝繁葉茂,冠蓋全城云云。

這教孟謙服氣,這古人做賀都是別出心裁的夸捧。不道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啥的,只道是冠蓋全城,有前途。

想來也是,商為末,雖然世間人趨利,卻不能說道,明擺出來談便教人不齒了。

孟謙靠近,便有人認出來了,認出的還臉色不善,怕是有些過節的。

“喲,這不是孟家孟公子嘛,傳聞入了林府做婿,怎的?尋常不吹噓文人風骨,豈為五斗米折腰,今日脊梁彎了?”

“伍大才子別酸了,清雪之女子,大家都傾慕得很,不必吃不到便道是葡萄酸吧。哈哈!”

“昌隆你休得胡說,誰吃不到言酸了?我可是聽說……”

“諸位,在下三樓設宴,時辰近了就先上去吧,樓上已到了些貴人。”

那伍公子還沒說完,身后走來那賢玉公子插話道。伍公子本是要接著說完的,因為他現在有些憤憤。

不過場間的人都開始往樓里走了,孟謙不識得幾人,尋思著在一樓廳堂里找張桌子便坐下,卻不料那賢玉公子跟了過來,握著畫扇作揖,道是久聞長安孟府書香之名,今日能在洛都見到故人,便一同上去吃些席筵。

孟謙見得如此禮貌,又想著上去能結識些人,了解下這個時代,便笑著答應了,隨同向樓上行去。

這慕賢閣也頗為講究,三六九等,一樓廳堂排桌排凳,這二樓卻是風雅了些,翠屏畫帳,隔了些私密空間。到得三樓才頗為驚嘆。

三樓整個廳堂無阻,中間假山流水,下方池里錦鯉游動,綠植掩映紅花,所栽之盆都是文人題詩作畫的,裝飾的氛圍頗具文雅豪氣。

廳堂里有些人,或三兩才子佳人相談甚歡,或有輕衫薄紗的曼妙女子婉坐池邊,捏了些魚食逗個錦鯉朝宗。

孟謙不識一個,環視周遭,目光落在窗邊,獨自坐著一女子,背影清辭麗曲,閑情淡雅,似是眺望著窗外風景。

孟謙走了過去,拽了椅子在其身旁。女子教人看不到的皺了眉頭,也不回頭,扶了凳子便往另一側挪去,又似不舍此處風景,挪遠了些便又趴在了窗臺,獨自欣賞。

孟謙看了窗外,遠處青山隱約,近些阡陌縱橫,鱗次櫛比。還能看到蜿蜒曲折的城墻塔樓,將一城的繁華,盡數圈圍了起來。

“怎么,夫君坐身旁都不讓嗎?”

孟謙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可人兒,可人兒轉過臉,頓顯驚訝之情,她便是林清雪。

“夫君也來了,想必也是,孟家兒郎都是有些才名清氣的,這慕賢閣的賢玉公子可是長安那邊的貴冑,該是邀請了夫君來的。”

“這些倒不用去管他,娘子來參會,怎的一個人在這孤芳自賞,不教場間才子為娘子來爭相吃醋?”

林清雪募的臉紅,嗔怪的看了孟謙幾眼。

“夫君莫要調戲了清雪,清雪這等姿色又怎能比得了那素婉兒她們,再說我都嫁于夫君了,又豈能不尊婦道從了夫德,這不教文人揮筆戳脊梁嘛。”

孟謙訕訕的摸了摸鼻尖,這一時忘了,古代的女子不容這般調戲的,這不是孟謙,該叫孟浪。

“娘子不是去了店里,怎么會赴宴這種文人風雅之事。”

聽罷林清雪臉色有些黯然。

“夫君這是瞧不起我們商賈之家嗎?家父和爺爺一直想要祛些商氣,多些文才的,所以清雪也會時常赴宴這類風雅聚會。沒想到是去請了夫君同來,這是清雪做錯了的。”

一時沉默,孟謙忽然覺得自己前世年過半百的還單身或是有原因的。

“誒,活該單身。”

暗自嘆了口氣,想著要怎么說才能不讓林清雪難受。而這聲嘆氣也是給林清雪聽了去,不過她不明其中之意,正自思索解詞釋義呢。

兩人沉默不語,廳堂里氛圍還是熱烈的。有人靈感襲來偶得了兩句妙詩,便搖頭晃腦的頌唱了起來,旁側有人架了筆墨逐字記了下來。待得唱完,便起了一片的掌聲叫好。待得字墨揮寫完,又是一陣吹捧叫好。這類或許還能在慕賢閣里討些賞錢,傳聞長安慕賢閣吟詩作對之人,得賞錢幾十吊呢。

孟謙沒那心思去湊熱鬧,他能寫的都是商業策劃方案之類的,于這古詩,涉獵不深,抱著少說不錯的原則。

林清雪也是興致不足,只不過是為了家里才來附庸風雅,教她看來,還不如去店里盤算賬目來得有用。

這個時代,武曌為女子之身登頂權勢巔峰,但在李唐朝堂里耳濡目染,對政事頗通,深諳治國之道,故也不至于去改變這個時代女性的覺悟,在上千年流傳下來的制度習慣,貴為神皇的她也扭轉不了這片乾坤。

林清雪掌管了林府的進銷,是府里的財政大臣,性格是趨向于武曌的,但是一如這兩天一般,在孟謙這個夫君面前,還是展現了三從四德的婦道模樣。

兩人沉默時,賢玉公子走了過來,招來美婢端了些果點過來。

“清雪怎么在這角落獨坐,那邊可是有好些公子談起呢,道是蓮出淤泥,荷花迎風呢。”

“賢玉公子謬贊了,清雪深喜嫻靜,今日代林府前來祝賀,賢玉公子不必過分招待,清雪自行娛樂便是。”

“那行,若是清雪有些興致,只管坐到廳堂去,想來那些公子少爺歡喜得很。”

賢玉公子看向孟謙,也是一臉春風。

“孟公子何時來的洛都,早在長安便聞才名,直至今日才得以相見,真是相見恨晚。”

孟公子一愣,賢玉公子竟是不知他入贅了么。這幾日前的入贅之事到底有多荒唐。

“呵呵,相見恨晚,能在這洛都見著故人,在下也是欣喜。”

孟謙不想多說,只教應付了過去便是。林清雪望著窗外,沒什么心思。賢玉公子見狀也不再笑談,轉了身去招呼其他人。

窗邊的兩人,與這氛圍有些不搭。兩人間也有些莫名的氣氛流動。

孟謙自是不再在意,裸身來便裸身去也無妨。武周再回大唐,他也能趕上華夏史上最為世人樂道的開元盛世,前世是個安泰盛世,這重活一世還是太平盛世,倒也是不錯的運氣。

隨著氣氛的活躍,廳中也是開宴了,桌椅擺開,美婢端著美食從樓下魚貫而入,不多久便擺成了一道道豐盛的桌宴。

孟謙正自品嘗茶水,林清雪便過來呼喚他去上桌,兩人相伴了走過去。

廳中甚多的公子瞧見,眼神里都有些不善。

觥籌交錯,美食輪換,席間更熱鬧了。酒水口感沒有后世豐富,猶似鄉里釀制的米酒一般,但后勁還是不容小覷。

林清雪喝了幾杯,臉頰霞紅,美目微醺,不事談笑,卻也清麗芙蓉。

此狀便讓某些人詩性大發,意欲表現一番,博得美人一笑了。

在這熱鬧里,孟謙總覺著有道如刀鋒般的目光剜著他,他抬頭看過去又尋不到源頭,思忖著這前身到底教他惹了多少的仇恨。

林清雪與他身旁并肩坐著,此刻微醺的端了酒杯,要敬孟謙。

“夫君,這杯酒喝了,之前清雪的不懂事便算云煙了,好嗎?”

孟謙看著她,不禁點了點頭。

“傻瓜,我怎么會怪你,我腦袋淹了水,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噗嗤”

林清雪急忙抬袖輕掩,笑了出來。這夫君強調怪異,她道是長安口音,不著想這說的話也是奇奇怪怪。

兩人輕碰酒杯,仰脖喝下,孟謙無意間瞥見了林清雪的脖頸,雪白得明晃晃的。他收回了目光,正欲吃口菜,方才在樓下與伍公子說笑的昌隆,端了酒杯做了模樣。

“孟公子好手段,能教這洛都山間雪般清冷的雪清姑娘開了小口。小生佩服的緊,特此來與孟兄喝上一杯。”

話音甫落,席間諸人均是起哄,紛紛端了酒杯,道是佩服得無以言表,維酒明言。

這一下,孟謙無心的尋出了那鋒利的目光,正是那薛幼麟,定國公府的公子。昨日里竟敢當他這清雪夫君之面提親,真真是一個可惡之人。這下里遇見,還那般目光看他,讓他更覺厭煩,這是報復的目光,前世見多了,所以累。

喝了酒,林清雪問他可還行,要是不行了便退去。他可能是酒意上泳了,這軀體的酒量不行。

湊過去,在林清雪的耳旁,細聲的說道。

“男子漢大丈夫的,從不說不行。”

濕暖的口氣吹在了林清雪嬌嫩白皙的耳上,癢癢的,也讓她刷的臉紅欲滴,嫩紅延至了耳根,模樣嬌羞不已。撓是尋常見慣了她冷言冷語的席間諸人,此刻都驚了下巴,這清冷的林清雪還有這番小女子模樣,真別具風味了。

而薛幼麟的目光更為陰冷鋒利了,這樣的她本是他薛幼麟的。不過,孟謙無視了這道目光。

伍公子站了起來,頗有些意味的跟諸人講,這孟家自詡亞圣后人,想必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便教孟謙作詩,一展才華,從而俘獲美人芳心。

孟謙想著領略到了文人的風情雅趣,真是放浪形骸,越是文才兼得之人,越是風流。

林清雪想起了在東廂房里得的那首詩,只是覺得應付不了眼下的局面,便也期待起來,夫君能給她寫出一首怎樣驚艷眾人的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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