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已經死了！”

話說到一半，成昆改了口繼續說：

“你已經死了……你在很久以前就應該已經死了！”

“是的，成昆，我和死了沒有什么分別……”

喬峰的聲音如堅冰般寒冷，聽上去已經不像是人類的聲音了，仿佛是從黃泉地下吹出來的凄風一般。

“我曾與你們共吃一鍋飯，曾與你們歃血盟誓結為義兄弟。

然而，我們早已恩斷義絕，今日的你我只有刀刃相向這一條路了！”

成昆陷入難以抑制的恐懼之中，紫發矮個子的少女默默地向喬峰伸出了刀。

“喬峰在澳門已經死了，如今在這兒握刀的只是一只鬼，復仇之鬼?。　?

隨著一身殺意凜凜的出鞘聲，喬峰拔出了繡春刀。

與亡魂的交鋒，成昆早已被恐懼吞沒。

但仍不忘接二連三地出拳，不愧是曾經馳名天下的拳斗家。

機械化的右臂不斷地發出“金剛一陽拳”，那是出自名門正系——少林拳的一招。

一只鐵臂就達到三十公斤重，最快拳速是三百六十米每秒，破壞力甚至可以與坦克相提并論的鋼拳向喬峰襲來。

光是沐浴在煞煞拳風之下就會產生腦震蕩，如果被拳頭直接擊中的話，尸體將會不成人形。

極具殺傷力的鋼拳隨便哪拳打中，就能將喬峰的身體組織全部解體。

成昆對此深信不疑，所以當他的拳頭落空時，他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剎那間閃過的刀鋒將成昆的拳頭彈開了嗎?

那么就將他的刀擊得粉碎吧，成昆的左拳使了一招“左穿花手”，那種繡春刀的纖細刀身肯定會像木頭一樣被擊碎。

他充滿信心的一招又沒打中，在觸碰到喬峰的刀的那一剎，他便感覺到打空了。

“嗚喔！！”

伴隨著一聲怒吼，成昆接二連三地揮拳，間不容發地從左右同時改變軌道連續襲來。

喬峰紋絲不動，只有刀鋒劃出的銀光如飛沫般濺散在空中。

每次成昆的攻擊都被其引到錯誤的方向而落空，引以為豪的拳頭完全不聽使喚。

刀光如弦，描出一道道絢爛的死神的大笑。

并不是喬峰的刀彈回了成昆的攻擊，而是刀身像是纏住鋼拳一般。

引誘它靠近自己，他像是親自在為敵人的攻擊火上澆油一樣。

于是，成昆的出拳速度更快了。

這種節奏只要稍稍打亂一下方向，就會偏離目標。

這種閃躲重型武器的輕松招式，毫無疑問正是獨孤九刀法的“破掌式”，破的是拳腳指掌上的功夫。

對成昆這種只依靠身體能力的“拳家”來說，是完全無法想象的境界。

“可惡……”

成昆解除了神經系統極限控制裝置，同時卸下了肩上厚重的裝甲。

“該死的家伙!!”

只見他雙手同時使出掛拳、蓋拳、劈拳、拋拳、橫拳五段式的必殺技，就連一般機械化肉體的出拳速度和威力也都能打到江湖高手的水平，更何況成昆的功力早已登峰造極。

左右揮出的拳頭速度已經超過了動態視力的極限，無數殘影同時向喬峰襲來。這正是成昆被稱呼為“混元霹靂手”的原因。

只是成昆在拳風的呼嘯聲中，確實聽到了帶有侮蔑的冷笑聲。

面對怒濤般的猛擊，喬峰的刀更輕、更快、更柔韌。

在黑暗中翩然起舞的刀輕松自如地操縱著以最大速度連續出拳的拳頭。

“怎么可能……”

一個連擊接著一個連擊，然而恐懼感卻一點點吞噬著成昆的思維。

成昆揮動著雙臂不停地進行猛烈攻擊，但喬峰依然憑著右手的一把刀便接住了他所有的攻勢，而空出的左手緩緩地張開五指伸向天空。

那只手對成昆來說和大炮毫無二兩樣，喬峰肯定會使出那一招的，那只左手。當觸碰到掌心的時候，成昆的性命也就走到盡頭了。

不能碰觸到，絕對不能碰觸到那手掌。

成昆心想：刀只不過是吸引敵人的幌子。

再怎么鋒利的刀，一擊兩擊也不會對自己的身體有什么影響。

我的身體已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用鋼鐵打造的。

但是，只有那家伙的手掌……

與成昆的焦慮相反，兩人的距離如噩夢般越來越越近。

不到一米了，很快就將置身于他的掌風之下了。

“一定要躲過去……”

成昆在心中狠狠地告誠自己，但那已近乎祈禱了。

對手是血肉之軀的人類，一定會有極限的。

從肺部吸入氧氣才可活動肌肉，這種低效的器官不可能贏得了機械驅動的義手。

他以這一速度持續揮刀的話，不久肯定會氣喘吁吁的。

但是喬峰的刀卻沒有出現一絲遲鈍的跡象，雖然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但這樣下去的話。

在喬峰用盡力氣之前，自己的手臂反倒會因為機械過熱而停止運行吧?

“不可能……不可能!”，

焦燥不安的成昆已經忘了所謂劍宗的含義。

劍宗高手手持武器時，靠的不僅僅是武器本身。

他們靠的是從丹田發出的真氣，即使普通的布條也能變成剃刀，木片也可變為鐵錘。

同樣，鋼刀能將所有有形之物割裂，造成絕對不可回避的破壞。

成昆聽到的只是一剎那的風聲，極其鋒利迅速。

只留下了氣流的響音，那絕不是鋼鐵和鋼鐵相撞的聲音。

然而成昆的右臂脫離的肩膀，飛出了視野。

仿佛是手臂已經對無路可走的主人死心，主動拋棄了成昆的身體一般。

不該小瞧他的刀術，當劍宗功夫練到極致的境界時，就沒有什么能阻止那把刀了。

喬峰已經爭取到了運氣的時間，在這場戰斗開始延長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成昆的敗北。

在驚愕與絕望中，成昆忘記了收回剩下的左臂。

早已失去了目標的左臂，一口氣沖向地板。

撕裂了地毯，甚至沖破了鋼筋水泥砌成的地面，深深地扎了進去。

幾乎與此同時，砍飛的右臂以最后揮出時如炮彈般的氣勢穿過房間，破壞了對面的墻壁。

成昆眺望著墻壁上砸出的大洞，被砸得粉碎的墻壁塵骸高高揚起。

從中可以隱約看到的鐵屑是自己曾經堅硬有力、天下無敵的手臂。

憑借那拳頭，成昆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

他深信自己永遠不會再次屈膝，然而……

一只腳踩在了刺穿地板的左臂手肘上的是喬峰，正當成昆被自己百倍的失敗奪取所有心思的時候，喬峰如蜻蜓點水般地繞到他的身后。

他的左掌貼在成昆腦后的脊髓上，冰冷的觸感，完全不像是人類肌膚的溫度，感覺與鋼刀一樣無情。

成昆平靜地深吸了一口氣，瞬時明白了那是用內力放出電磁波的秘傳邪法功夫。

當縈繞在丹田的真氣從掌中放出時，神經系統已經被機械化的人類將難逃一死。

已經無法拔出埋在地板下的左拳了，恐怕只要一看到成昆有不對勁的舉動，降龍之炎就會將他的腦袋燒毀吧。

“我……跟他們幾個不一樣?！?

身處死亡深淵的邊緣時，人總會變得多話起來。

成昆還沒到那個程度，但也想說出幾句像樣的話來。

“的確……我對你妹妹所做的事，應該道歉，我，我道歉??！

但是我，我沒有殺死她！把你妹妹害成這樣的其實是……”

“是啊，殺人的兇手不只你一個人，我很清楚?！?

喬峰的聲音如低吟般輕淺，感覺不到任何殺氣。

或許應該說，他完全沒把要殺的人當作人來來看。

“其他幾個人也會一個不剩地隨你而去的，首先是你。

成昆，去地獄為大家占好座位吧?！?

隨后，灼熱的無形火焰注入了成昆的頸椎。

手掌中發出的電磁波以狂蟒之勢穿過防護盾，在布滿電線的中樞神經引起了電磁感應。

“哇啊啊！??！”

劇痛以光速傳遍了成昆的體內，宣告著他植入全身神經的電子零件已經完全被燒毀。

打個比方的話，他現在所承受的痛苦相當于將全身的皮膚裸露出來，并將其置于硫酸之中。

“嗚哇哇哇哇！?。?！”

血肉之軀永遠嘗不到的，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劇痛，這就是機械化殺手“降龍十八掌”。

“啊，啊……嗚，啊啊……”

但是，這一人間地獄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成昆在肉體毀壞前，精神已經先崩壞了。

他很快便去了那個連痛苦都感覺不到的世界，接著，與神經系統一樣機械化了的循環系統也停止了運行。

氧氣和營養停供給之后，大腦開始緩慢地壞死。

不知該成為尸體還是殘骸的人形零件開始崩落，沉重的震動搖晃著地面。

喬峰俯望著這一切，雙眸中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慨。

在封住成昆的拳鋒的那一刻，喬峰的憤怒已經沉入了胸底。

殺了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價值。

讓他這么死了還算輕的，他的罪用他的一生也無法償還。

但是喬峰不能容忍這個男人繼續生存在世上，每天享受榮華富貴。

僅為這點，他才拿起了手中的刀。

復仇是無比空虛的事情，就算報了仇，失去的也無法再回來，心靈也得不到任何慰藉。

喬峰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兩人。

兩個機械娃娃一直注視著短暫而激烈的戰斗，其中一個矮個子的像是瑕疵品一般毫無反應，根本不顧他人性命的危機。

而另一個的反應完全不像娃娃，她戰戰兢兢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咽下最后一口氣。

恐懼。

那是知道活著的東西即將毀滅的人才有的特權，她能明白成昆的慘叫聲包含了什么樣的含義。

她的表情，正是在其內部蘊藏著人類靈魂的證明。

面對手持利刃的殺人兇手，既不是人也不是機械的少女完全不敢動彈，嚇得牙齒直打顫。

看到她的表情，喬峰的心里涌起無盡的悲哀與憐憫。

“沒事了……”

喬峰的聲音里充滿了溫柔和關心，他一步步走近恐懼的機械娃娃。

“別動，很快就好了，不會弄疼你的……”

一道弧形的刀光閃過，少女的頭顱飛離了軀體。

那顆勁部殘留著電線、仍舊圓睜著雙眸的腦袋，滾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