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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6日 誰在發家致富競比中占據優先地位?

今天,就干群關系(或說農民與地方政府關系)及改革開放過程中的村民對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時期的態度(看法)作一番調查。明日準備結束此行,打道回府。

上次“風波”之后,許多村民不敢接受我們的采訪,只好叫老劉去請他的幾個“本家兄弟”來,臨行還特地關照:“就說是來隨便拉拉家常,如果他們為難,也不必勉強。”不久,老劉請來三位“本家”,坐定算起輩分都在五服之內。本村劉氏家族按“忠、克、振、已”排輩分。算輩分,定本家,十分容易。據他們說村內多數宗族已不再遵守“論字排輩”這一鄉村古老的習俗,尤其是如今出生的孩子,父母都是隨意取名的。

因為請他們來拉家常的,于是我便把所要調查的問題混雜在漫不經心的閑談之內,這種調查方式,往往會有意外的收獲。下面是本次訪談記要:

一、關于土地承包制與村民對現在生活的評價。

他們一致認為土地家庭承包責任制好,對現行的土地分配與使用制度并沒有感到有何不便之處,也沒有進一步改進的要求。這幾年,經歷過農業集體化時期的農民,對分田到戶后所帶來的變化,有兩個共同的感受:一是生活水平確實比過去提高很多。二是人比過去自由多了。他們說,在分田單干以前,村民所食,以雜糧為主,以精糧(指小麥)為輔,一年人均能分到五六十斤小麥已算很不錯了。分田單干后,全年都能吃上白饃、米飯了。溫飽問題解決是由于糧食單產的提高,而糧食單產的提高,他們將一部分原因歸于“家庭土地承包制提高了農民積極性”,更多的原因歸于引黃灌溉,種子、化肥與農藥方面的進展。近十幾年來,村民居住條件的改善也很明顯,電視機基本普及(主要是黑白電視機),不少農戶擁有自己的拖拉機。

二、對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時期的評價。

雖然他們對改革開放后出現的“生活水平提高”與“人身自由”給予了肯定評價,但他們還是認為過去優于現在。似乎應該得出這樣的推論:鄧的時代優于毛的時代,對鄧的評價高于對毛的評價。然后情況恰恰相反。他們說:“鄧小平沒法與毛主席比,毛主席好,鄧小平沒有什么好。”并說:“如今老百姓都是這么看的。”其所持的理由歸納起來有兩條:一是如今整個社會風氣變壞了。二是當官的只顧自己發財貪污腐敗。他們所謂的“社會風氣”,主要指人們的道德狀況與社會治安狀況。所謂“當官”的,主要指鄉、村兩級干部,對縣及縣以上則模糊不清。并說,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是替老百姓說話的,中央官員是好的,“好經給下面這幫壞和尚念歪了”。

似乎可以將他們的觀點概括如下:就生活水平來說,現在比過去提高多了,但從鄉村政治狀況與鄉村社會狀況兩方面來說,則過去比現在好得多

我問:“你們對鄉村干部有那么多不滿,是否由‘征糧派款,刮宮流產’引起的呢?”他們說,農民種地納糧天經地義歷朝歷代都是這樣的如今人多地少不搞計劃生育也是不行的超生罰款也是應該的。問題是,各種名目的稅收太多太重,超出一般農民的承受能力,且交什么款項、交多少,從來不向村民說清楚;鄉村干部在征糧款時,往往層層加碼,自己大吃大喝,中飽私囊。我問:“你們說鄉村干部貪污腐敗,有何根據?”他們說:“看看他們的房子就可以知道了。如今鄉里的好房子,不是發了財的,就是當官的。”另一個直接引起村民強烈不滿的是鄉村干部工作作風簡單粗暴。如用親鄰株連法對付超生戶,帶鄉派出所人員武裝入村征繳罰款等等。他們說,如今的鄉村干部越來越像舊社會的保甲長越來越不像共產黨的干部了

此時,他們說起一件三年前發生在本村的事。

本村有一任姓農戶,任某年50余,妻40歲,生有兩子一女。妻子時常抱怨丈夫沒能耐,不會掙錢。三年前離家出走,獨自跑到開封與某法院一名鰥居的人同居。消息傳出,任某帶幾個親鄰趕到開封,將其妻帶回。次日,同居者開一輛警車,帶一幫警員攜帶手銬入村來搶任妻,驚動鄉鄰,大家圍住來人評理。這些警官以“妨礙公務罪”將痛哭阻留母親的兒子與12名村民戴上手銬,拖上警車,帶去關押。憤怒的村民當晚集議,選派代表到省法院上訪(通過省法院的一個熟人),在省法院干預下,終于將任的兒子及村民放回。他們在縣法院被關15天,放回的條件是罰款若干。但任妻仍然與該法院人員同居。事情并沒解決,但無可奈何。執法者犯法,村民到哪里去告?!去年,法院的那個同居者突然病故,任妻春節回來,被丈夫與兒子拒之門外,任妻如今不知去向,或云在娘家。事情經過是否如他們所述,我未作進一步的調查。

看來,村民對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時期的評價,僅僅是對他們所處的鄉村社會狀況與地方政治狀態評價的一種反應。

三、誰在發家致富的競比中占據優先地位

在問及村內誰最富裕以及用何方法致富時,他們提到了兩戶:一戶在開封做生意。據說已有家資百萬,在開封買了房,妻子女兒皆遷入開封,經濟生活重心已全部轉入城市。一戶依然在本村,是做糧食買賣發的財,據說家資也近百萬。這兩富戶是兄弟倆。問及他們的家庭背景時,他們說,土改時,其父劃為地主。該地主生有四子:長子在50年代因讀書外出,現在某鐵路局任職,次子與第三子,即上述兩戶,幼子現年三十余歲,前幾年出任村委員會主任。他們還談到,本村在解放前與解放初通過升學的途徑而外出工作的“地主子女”有三人:一劉姓,現年六十余歲,原在深圳大學任教,退休后在某大公司任職,生有兩女一男,皆大學畢業。一劉姓,現年也有六十余歲,原在河大畢業留教,生有三女兩男,其中三個已大學畢業,兩個在讀高中。一周姓,原在鄭州醫學院任教,已故,生有三子一女,也全部大學畢業。

鄉村地主之子代,或孫代,在集體化時期,政治上受到全面壓制。在農村改革開放浪潮中,這些絕了“政治爬升”之望的“地主子孫”在工商領域率先致富者往往而有。其中致富者與他們的那個“階級出身”的人數比起來,有一個相當高的比例。我在江浙一帶調查時已發現這一現象,如今在北方農村再次聽到這一情況。這在全國范圍內是不是一個十分有趣且普遍的現象呢?如果是一個普遍現象,那必然存在一個普遍性的原因:這或許是這一階級的子孫對改變自己曾十分低下的社會地位有著更強烈的沖動。改革開放雖向一切人提供了人身自由與經濟機會,但他們更早,也更強烈地利用這一機會。二是這一階級的子孫在城市里有較多的可資利用的社會關系。缺乏可資利用的城市社會關系資源的村民,單憑自己的努力,是難以在工商領域內發跡的,這是一個普通農民都懂得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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