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還沒到來，后操場的路燈卻已經亮了，它們為角落里的花兒送去微弱的光芒。

它們的光沒有太陽那么亮，卻也足夠讓角落里害怕的她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黑夜。

回教學樓的路上，陸續有學生往黎銘相反的方向走去，黎銘心想好在他們下來取書比較早，不然等會兒不知道排隊要排到猴年馬月去。

三個來回，黎銘累出一身汗。他搬最后一包書的時候手抗拒地發抖，到教室的那一刻那包書幾乎是自由墜落到地面的，安靜的教室里發出一聲悶響。

顧正韓和李展帆已經開始在派發課本和各科的習題冊了。

黎銘回座位時發現自己筆盒下面壓著一張紙條，陸羽秋不知道去哪里了。

紙條內容：

明天上午正常上課，下午班長安排大掃除。

軍訓攜帶物品清單：

1.洗漱工具：牙膏、牙刷、毛巾，洗發水；

2.著裝服飾：自己的衣物、褲帶等……；

3.記事工具：日記本，圓珠筆。

違禁品：煙、酒、管制刀具……

軍訓時長：七天。

出發時間：星期四早上七點十五分集合完畢。

十六班校車號：32號

紙條上的字體一筆一劃看起來像是從字帖上臨摹上去的，干凈工整。黎銘把紙條對疊好小心地放進筆盒的最底層，心里很感激。

斜陽慢慢沉下去，光線穿過云團像是失去了質量變得柔軟，留下一圈圈昏黃色的光暈。

陸羽秋和班里幾個女生在倉庫門口排隊領校服。

女生們意猶未盡地議論前不久發生的事，但她們的重點不在黎銘和李展帆，在顧正韓身上。

她們幾乎把所有能用來夸獎人的褒義詞全部往顧正韓身上扔。每當她們找陸羽秋征求認同的時候，陸羽秋總會微笑地說挺好的，然后繼續等待，希望這長龍般的隊伍能夠再前進幾步。有時候提起黎銘，陸羽秋才會稍微有點反應。

不知道他有沒有認真看紙條上的內容……

頭頂上泛黃的天空有幾點星光隱隱閃閃。

教室里李展帆把捆在書上的繩子一一剪斷，每包書的第一本書和最后一本書不出意外都會被繩子勒破或者勒皺。李展帆頓了一下，嘴角上揚。

講臺上老師繼續說著。

“書現在目前只有四科，語數英和物理，習題冊有三科，語數和物理，其余的還沒到。你們發到手上后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漏的或者重復的。至于校服，每年的校服學校都會提前進行處理，是干凈的，所以等會兒羽秋她們回來校服發下去后，我要求你們全部人明天都要穿著校服。”

李展帆手臂上整齊地排著兩疊書，分別是不同的兩科。他調整了一下走路的姿勢，讓書不會搖晃墜落，然后開始從黎銘這一組開始發放課本。

拿到課本，黎銘眉心微皺，他知道為什么同時間要發不同的兩科，因為兩科的第一本書都同時放在了陸羽秋的桌面上。

自己可能因為多搬了一包的書讓他心里舒服了而幸免于難吧。黎銘心里這樣想。

所有人都沒去在意，只是偶爾有人收到了最后一本書有些失落地抱怨一下。

“這是有多幼稚跟多計較才能在別人不在的時候這么作啊。”黎銘嘖嘖感嘆。他檢查好書的數目和科目，確保沒有漏拿和重復后把書擺放整齊。

陸羽秋她們在班會課快要下課的時候才抱著一摞一摞的校服氣喘吁吁地來到教室。

她們回到座位后一個個都怨聲載道，陸羽秋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小臂。

“別抱怨了，為什么要讓女生去搬校服？你們知道嗎？”鄭玉在講臺上問那些女生。女生們紛紛搖頭，“因為男生搬的書要比校服重得多。雖然在十六班沒有公平可言，但我也是女的，我想要告訴你們的是，在十六班，女生就要不讓須眉。要永遠比其他班的女生強悍，甚至比男生強悍。”鄭玉說完招呼坐在前面的幾個學生下來按照碼數表把校服派發下去。

“自己怎么不去搬一下試試。”李詩詩嘟起嘴有點委屈。

陸羽秋捂嘴輕輕地笑。

“同桌，你笑起來這么好看，應該多笑。”黎銘調侃。

“要你管。”

黎銘識趣地閉嘴，拿出筆在書上一本一本的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陸羽秋也拿出筆把名字寫在書上，不經意的一瞟，陸羽秋發現黎銘的書不是邊角破了就是整本皺巴巴的，而自己的書卻都是完整嶄新的。

夕陽余光穿過窗戶照射進來，灰塵在空中飄蕩，窗外的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一束光線穿透心壁，光線很弱，卻足以照亮狹小的心房。

陸羽秋心里像是裝滿了沙子，心臟每跳動一下，就會被沙子磨得生疼。

不舒服，過意不去。

回到家里，陸羽秋背著書包走進自己的房間內，沒有開燈。房間帶有一扇窗門，外面是一個小陽臺。小區的照明燈有一盞透過窗門照射進來。陸羽秋躺在床上，伸開五指把光源從自己的視線擋掉，清冷的光線從指縫溜進來，黑暗中能看到房間內各個物品的輪廓。

等下他們把課本拿回來，課本發下去開始，你們就要開始進入學習狀態。只要在教室，只要還是學生，你們就要每時每刻都想著學習，想著高考。高中不比小學初中，小學初中有老師帶，有老師管，高中全憑自覺，因為老師不是保姆，老師要照顧整個班級的整體成績，沒有太多精力去放在和你們玩過家家上。開學典禮上說，你們可以從零開始，你們仔細領會一下，你們真的從零開始嗎？看看羽秋，看看李展帆，看看顧正韓，劉雪，特招生黎銘，你們看看他們，他們是從零開始嗎？同學們要有危機感，你們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了，要重新洗牌了。有人從零開始，那就有人不是從零開始，有人成績倒退，那就有人會頂替位置成為黑馬。要珍惜現在的每一秒，成績好的要保持，成績差的就要反思，然后迎頭趕上……

班會課上鄭玉的話一直環繞在耳邊。

陸羽秋的瞳孔漸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房間內外都變得清晰。慢慢的她的雙眼變得沉重，像是有一層薄膜敷在瞳孔上，視線變得模糊扭曲，胸口像是被什么壓住，讓她喘不過氣，只能坐起來抱著角落里的毛絨熊，無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