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好像在漫無目的地前行，在指導員（鄭玉）和教官的對話結束之前。

“林教官，等下的訓練內容是什么？”

“我們今天上午的訓練內容是陶藝，然后是實彈體驗，下午是野炊。”教官板著臉，臉上的皺紋像是被雕刻上去的，怎么也撫平不了。

“逃逸？實彈體驗？”

隊伍里的男生開始騷動起來，好像是終于等到了他們心中軍訓真正該有的樣子。

教官瞟了一眼騷動的人群，又看了看旁邊一齊前行的8班隊伍，帶頭高喊起來：“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男生們借此發泄腎上腺素的刺激，一個個都扯高了嗓子。陸羽秋站在女生的最后排，她趕緊捂住耳朵，但聲音像被分割成很細很細的針狀物，從她的指縫鉆進去，刺得她耳膜生疼。

陸羽秋認為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生化危機，是男性同胞們的熱血和燃起來的高昂的斗志。

8班的男生毫不示弱，開始喊口號，男生之間的戰斗就這樣子開始了，無關生死，無關榮譽，無關面子，就是單純的都想把對方的聲音給蓋下去。

到了陶藝室樓下，男生們才理解陶藝和逃逸的意思，他們像是一朵剛怒放的花朵，只是花朵被澆了硫酸罷了。男生們的臉一個個都耷拉下來，黎銘也不例外。

在排隊準備進陶藝室的時候，黎銘偷偷溜到陸羽秋后面扯了她的短馬尾一下。“嘿，同桌，呸，羽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玩兒？泥巴有什么好玩的，我們仨聽到是陶藝，都跟教官說要去排練節目，不參加了。”

“不去，我要冷靜一下，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一二三四，你說你們的嗓子怎么那么能使勁呢？口不干嗎？”陸羽秋看著黎銘傻笑的臉，禮貌性地揚一下嘴角。

“我跟你說，跟我走，我向你保證一定比玩泥巴好玩一百倍。”黎銘拍拍胸脯。

“行了吧，你們還是趕緊去排練吧，我又不用參加節目，想走也沒法走啊。”

黎銘被拒絕，有些尷尬地捏捏耳垂，仍不死心。

“就剩一天時間了，你們抓緊吧，明天晚上的篝火晚會你們萬一搞砸了，教官會滅了你們的。”說完陸羽秋走進陶藝室找位置坐下。

“好吧。”黎銘嘴角很快耷拉下來，忽然，他從桌面上弄了一點泥巴抹在陸羽秋臉上，然后迅速跑開了。

“你！”陸羽秋看著跑開的黎銘，臉突然就紅了，她不知道為什么會臉紅，可能她知道，但是她不肯承認自己知道。

粘在陸羽秋臉上的泥巴很快干了，她不想弄下來，她想就這樣讓泥土作為裝飾掛在臉上，直到被李詩詩一指彈走，她才把臉弄干凈。

“羽秋，你看這泥巴都粘你臉上了你都不知道，哈哈哈。”

陸羽秋尷尬地笑了笑，李詩詩繼續說：“羽秋啊，最近幾天軍訓我發現你蠻好相處的呢。”

“是嗎？”陸羽秋繼續把弄著泥巴，一頭鯨魚大概的輪廓很快就在她手中被捏出來。

“其實羽秋，有件事我想跟你道歉。”李詩詩的聲音突然軟下來。

“啥？”

“就是開學那時候我跟小雪在議論你，說了些比較難聽的話。”

“多大點事啊，沒事，好好學習。”陸羽秋頭也不抬。

李詩詩聽完后立馬把劉雪拉過來，然后另一只手挽進陸羽秋的臂彎里，“看，我就說羽秋沒那么小氣，你還不信，哼哼哼，以后咱們就是最好的姐妹了。”

“好。”陸羽秋笑著看他們。

陸羽秋心想，這友誼來得真簡單，不知道有沒有保質期呢。

泥巴做的噴泉輕輕地放在鯨魚的頭上，鯨魚大功告成。陸羽秋看著鯨魚發呆，她摸了一下殘留在臉上的灰土。黎銘他們排練節目的歌聲從泥巴被彈走的方向飄過來，聲音很小很細，但這次的聲音很柔和。她往歌聲的方向望過去。

不知道他們排練得怎么樣了呢。

李詩詩突然提議要一起去上廁所，陸羽秋心想，反正陶藝作業也做好了，要不就去看看黎銘他們吧。

她們仨手挽著手，名正言順地從黎銘他們排練的地方路過，然后駐足。

黎銘和李展帆他們的節目是跳舞。因為他們和教官斗智斗勇，終于教官在他們干完活回來集合的時候大發慈悲，點名讓貢獻最大的黃肖全決定節目的內容。黃肖全對節目的認知范圍很窄，節目兩個字在他腦子里的理解就只有兩項；唱歌、跳舞。最后他不顧當事人各種眼神的暗示成功選擇了跳舞。

黎銘看到陸羽秋，興奮地朝她招手：“這邊這邊，嗨，這里。”

顧正韓往黎銘的方向看去，道：“我發現你好像每次遇到陸羽秋都很興奮啊。”

黎銘臉紅起來，忙不迭地解釋：“誰興奮啊，我對每個人都這樣的好吧，這叫熱情！”

顧正韓笑而不語，黎銘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的真實性，他也熱情地朝李詩詩招手。看到黎銘如此熱情，本來就對黎銘頗有好感的李詩詩立馬跑過去問東問西。

陸羽秋停住了腳步，看著李詩詩和黎銘聊得火熱朝天。她能捕捉到黎銘表情里的一點不自然，心里發酸地怒斥黎銘做人太假。

黎銘想要和陸羽秋搭話卻被李詩詩和劉雪一直拖著不放。“你們跳什么舞啊？”“你們練得怎么樣啊？”“你們會不會跳啊？”之類的問候黎銘根本就懶得回答。

顧正韓在喝水，陸羽秋失神地從黎銘身旁走過，不小心撞上了顧正韓的胸膛。顧正韓疑惑地看著她，她抬頭，這是陸羽秋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顧正韓。他的皮膚在軍訓中被曬得有些偏黃，高挺的鼻梁，眉毛很濃，在末端還往上勾了一點；眼睛的輪廓和黎銘的一樣，線條分明得像是上帝故意刻畫上去的；他們的區別在于他的眼睛給人感覺很渾濁，沒有焦點，黎銘的清澈，有神。

陸羽秋真心感到上帝真的是不公平的，至少在造人的時候是不公平的，有人是細心雕琢，有人則是玩耍時的涂鴉。

陸羽秋看得出神，黎銘笑著調侃她：“喂，羽秋同學，看到帥哥了也不至于看這么久吧？”

在那一瞬間，陸羽秋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她后悔不及。“要你管啊，我看帥哥你吃醋啊？”

除了陸羽秋和黎銘之外，其他人的眼神一下子都變得神兮兮的。

黎銘收斂了笑容，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陸羽秋紅著臉，恨不得掐死上一秒的自己。她故作鎮定補充：“趕緊練舞，拖拖拉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