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脫身
- 歸榮吟
- 樾筱
- 4798字
- 2025-01-28 15:07:59
走出刑獄司,多日未見陽光,止榔不免有一絲恍惚,就這么容易出來了?
“止榔。”阜尚語氣帶著寒意,生死之際,他不希望自己的屬下還在分神。
像是突然繃緊了弦,止榔垂首:“主。”
“該走了。”離開北滄,回到郚國。
慕容旭自然不會輕易地答應放他們出來,沒走幾步,刺客便接踵而至,個個都是死士,出手就是凌厲的殺招,以阜尚的身份自然不能死在北滄牢獄之中,但是在外被刺殺身亡,那是誰也說不了什么。
……
北滄皇帝慕容璘身亡,誰也沒有想到登基的新帝會是皇四子慕容霽,但皇長子慕容曇在秋獵刺殺一事后不知所蹤,皇三子慕容旭又鼎力支持弟弟登基,故而慕容霽的登基大典很是順利,后族燕氏原想阻止也是不能。
慕容霽登基后的第一次朝會,諸葛闞就提出興兵南下,為先帝之死報仇,慕容霽自是沒有意見,君臣商議多日,終于敲定南下之策。
北滄先帝死于郚國皇室密毒九血紅,郚國來的質子阜尚在下毒后出逃,北滄出兵,倒也算師出有名,難以指摘。
……
郚國與北滄接壤之處多高原山地,地勢險峻異常,如此天險之下,沒有人煙,沒有道路,兩國難以往來,唯有一處地勢稍平緩之地,郚國在此設立州府,謂之平州,平州下轄遼陽郡、遼陰郡、邱邑和兆城四地,其中兆城居最北方,是與北滄邊境的最近的一處城池,十萬夏家軍皆戍守于此,守著郚國北邊的第一道門戶。
郚國,兆城,寧北侯府——
“豈有此理!”
“北滄實在欺人太甚!”
“現在安王殿下下落不明,自然是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好個陰險的北滄,竟給我大郚潑臟水!”
侯府里,諸位兆城守將們議論紛紛,原因無他,一個時辰前他們收到了北滄出兵的消息,對方打的旗幟是替他們先帝報仇。
眾人也知道北滄皇位前不久易主,又知北滄皇長子失蹤,反而是沒怎么聽說過的皇四子登基,大部分人都猜測北滄先帝是死在了他兒子們的奪嫡之上。之后他們又得知阜尚也失蹤了,便心照不宣地認為阜尚已經受到了北滄的暗害而身亡,北滄從他身上隨便找了個借口意圖挑起戰火。
“諸位請稍安勿躁。”開口的是寧北侯的軍師尋頡(jié),從前征戰時,尋頡多次提供絕妙的作戰計劃,大敗敵方,故大家對他多有信服,尋頡話一出,頓時安靜了下來。
“侯爺已經在內記述北滄動兵一事準備發往京城。在下近日夜觀天象,直覺今歲冬日嚴寒將更甚從前,北滄選擇此時發兵南下,諸位不覺得很熟悉嗎?”
尋頡此話一出,便有年紀稍長的守將氣憤出聲:“這群豎子!他們是想效仿八年前!”
八年前,承德二十八年深秋,北滄也是突然向他們發兵,當時北滄大軍勢如破竹,短短半月的時間就連破兆城和遼陰郡,后來是他們借遼陽郡天險才阻止了北滄大軍繼續深入,加上各地支援的人馬,那次戰爭他們郚國折損了近十五萬人馬,損失慘重,元氣大傷,眼見北滄還有強攻遼陽郡的意圖,當時郚國軍備不足,不得已選擇了與北滄議和,賠款賠糧,原本兆城和遼陰郡也是被北滄奪了的,最后郚國送了質子過去,并帶上郚國諸多奇珍異寶和豐富的食物,這才換了回來。
當時駐守北部邊境的是寧北侯的父親衛國公,不想衛國公也在與北滄一戰中身隕。郚國戰敗后,圣上降罪,夏家好好的一個世襲的國公爵位被收回,留給衛國公兒子夏彌的只有一個寧北侯的爵位。
“無論北滄想如何,我們的當務之急是需要派人前往北滄一探,摸清北滄的行軍底細,不知何人愿意一去啊?”尋頡問到。
“末將愿往!”
“軍師大人,末將可以前去!”
夏家軍中不乏忠義勇武之士,很快便有兩人站了出來。
尋頡指了寧西侯的副將馮騫,命他帶五百人前去暗中查探。
……
半月后,郚國,兆城,寧北侯府——
一身著甲胄的中年男子手握北滄送來的請戰書,在屋內踱步。
寧北侯夏彌眉頭緊鎖,他今日收到了北滄的請戰書。在半月前北滄有所動作之日他就向京城發了八百里加急信報,至今卻未收到京中的消息,這半個月來邊境發生了多起小規模摩擦,雖然都在可控范圍內,但他知道北滄已經匯聚了三十余萬人馬正往邊境趕,按對方的行軍速度,最多不出半月就會抵達北滄的戍邊之城,屆時北滄就會有近四十五萬的人馬在邊境,而他只有十萬的夏家軍,如此懸殊之下,沒有一位領將會感到輕松。
“侯爺,不如連夜向肅州、充州和兗州求援?”一旁的尋頡道,肅、充、兗三州毗鄰平州,軍備也算充足,他們若去借兵,估計能借到小十萬人馬。
尋頡此話一出,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京中遲遲不給回音,他們只能見機行事,從周邊借兵。
“好。”
既決定了借兵,夏彌便著手安排去三州借兵的人選,自己也寫信向京中陳情,他是戍邊大將,調兵遣將有一定的自主權,只是需將實情向圣上一一告知。
又等了足足五日,京中的消息終于到了兆城。朝廷在各地調遣的二十萬大軍已經揮軍北上,還有一批糧草和其他物資,可能還需二十日才能到達兆城,領軍的是寧西侯世子、天子親衛孟晀,監軍是兵部尚書崔午楊的長子、京城執兵司副指揮使崔相禹。
有了兵,雖然會來得晚,但夏彌心頭還是一松,可又見領兵和監軍人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嘆,京中派了兩個黃毛小兒,來了邊境能頂什么用?不過好在兵馬調遣權都在自己手上,夏彌也就忽略了這一絲不快。
另一邊,向三州借兵也有了消息,肅州知府王鎮云與寧北侯私下里素來交好,爽快地給了三萬人馬,這幾乎是肅州全部的兵馬了,而充州只給了一萬五,兗州給了兩萬。三州借來的兵比預想的要少一些,夏彌又不得不抓緊時間籌劃在朝廷的人馬未到之前要如何御敵。
……
兵帳處——
有士兵給沈寒豐遞了兩個饅頭:“沈大哥,快吃吧,還熱乎著呢!”
沈寒豐接了過來,問他:“小爾,其他弟兄都有了嗎?”
叫小爾的士兵笑道:“都有了,沈大哥不用擔心我們,今日炊事那邊做了好多粗面饅頭,我們都領到了。”
如此沈寒豐便放心了,他咬了一口饅頭,軍中的吃食自然不算好,等回頭他定要叫阿尚給他做一桌子好吃的補償他。
夜色漸深,沈寒豐的身影落在了兆城里的一處暗巷,那里已經有一個人影。
“寒豐公子。”止榔對沈寒豐行了一禮。
“你受傷了?”沈寒豐看見了止榔手臂上做的包扎處理。
止榔順著沈寒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傷,他和主被追殺,對方人數眾多,又是在北滄皇城里,他們不能暴露過多實力,故他和主脫身很是廢了一番功夫,他的傷還好,倒是主……
沈寒豐也看見了止榔復雜的神情,他猶豫道:“阿尚不會也受傷了吧?”
“現在的北滄天子慕容霽是月宮的人,主一時不察,與他交手時中了他的月影虛空,后來離開刑獄司,我們又遭受追殺……是,是屬下功夫不濟,害主替屬下中了一劍。”
“什么?”沈寒豐面色大變,主子替屬下受傷,怕也只有阜尚做得出來,“他人呢?去找顏子絡了沒?”
止榔道:“公子放心,出了北滄皇城后止壹他們就已經帶著主回閣里去找子絡少主了。屬下今日來,是想告訴公子,主欲截殺北滄的大部隊,拖延他們的行軍速度,給我們的大軍爭取時間,故讓屬下來找公子商議。”
回去了就好,沈寒豐心里一松轉而問到:“找我商議?明樓勢力在北,我們暗閣勢力在南,這事該找阿爍啊!況且明樓在圣上那里也過了明路,用起來不必束手束腳。”
“正是因為過了明路,才不能用明樓。”
聽了止榔這話,沈寒豐也琢磨出幾分不對味來:“阿尚是……與北滄敵對,他是打算行事連圣上那邊都瞞著?九血紅……他懷疑圣上?我原以為這是他們謀劃中的一環,阿尚竟是不知情嗎?”
“是!北滄出現了九血紅,在主的意料之外,主沒法不懷疑圣上。盡管先前已經派人聯合爍公子去查了,但傳回來的消息不盡如人意。”九血紅畢竟是郚國皇室秘毒,能出現在北滄,很難說這里面沒有圣上的手筆,他們查到了郚國皇室影衛的痕跡,只是對方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并沒有查清楚行事細節。
“豈有此理!阜覃昇實在可恨!明樓都為他所用了,他居然敢背后給阿尚捅刀子!他是坐那高位,奉承聽得多了,便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我這就聯系阿爍……”
“公子!主讓屬下來,并不是讓您與爍公子聯手對付圣上的。”見沈寒豐越說越偏,止榔急忙開口。
“他都懷疑阜覃昇了,還想著幫他打北滄呢?要我說,這與北滄交戰的事我們就不應該摻和,屆時贏了,沒得便宜了阜覃昇!”沈寒豐還是很激動,他是個直性子,阜尚準備以德報怨的事他實在理解不了。
止榔知曉沈寒豐的直脾氣,勸道:“公子,您也知道,主在北滄多年,沒有遇見您和爍公子之前多受折辱,這一戰,主也是為了報自己的仇。”
“也罷,既是阿尚的仇,我定是要幫他報的。你且說,阿尚欲截殺北滄大軍,他準備怎么做?”
見勸下來了,止榔松了口氣,將阜尚的計劃告知。
聽完止榔說的計劃后,沈寒豐有些意外:“我以為阿尚這次還是會玩陰的,他什么時候也學會直白干脆了?”
止榔干咳了一聲,面帶尷尬:“公子就莫要取打趣我們主了,這次特事特辦,還得搶時間。”
……
卻說寧北侯府處,夏彌也正與尋頡在地勢盤面前商量著阻截之策。
“北滄地廣人稀,不似我們大郚設了諸多關卡,我們可以派人繞路去北滄埋伏在錫林山,軍師以為如何?”夏彌道。
尋頡看著地勢盤不做聲,北滄大軍若要抵達邊境,必經錫林山,過了錫林山后就是一馬平川之勢,他們不易阻截,在錫林山設伏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他們能想到的,北滄也定能想到,北滄大軍定會在入山前仔細勘察,他們動用不了太多人馬,只怕屆時阻截不成,反損兵折將,在大戰開始之前就削弱了士氣。
“侯爺,若在錫林山排兵布陣,在下……在下沒有太大把握。”尋頡如實道。
“軍師不必為難,我們的目的是阻止北滄大軍行進,為朝廷北上的大軍爭取時間,并不在于要殺死北滄多少人馬。況且深入敵腹,險之又險,這本就是個死計。”
尋頡恍然,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計劃:“那侯爺可吩咐下去,選些資質欠佳的前去,阻上一兩日即可。”
夏彌點頭笑道:“知我者,軍師也!”
……
翌日一早,沈寒豐就從他的上司,千夫長李柱口中得知上頭要選精兵七百人,配置精良裝備,潛入北滄錫林山,伺機阻截北滄大軍,延緩對方行軍進程。李柱點了他和另一位百夫長,要他們各出十五人。
簡直笑話!
沈寒豐心中憋著一口氣,七百人阻截對方十萬余大軍,縱有神兵巧計,天時地利,這一去也絕無活路,這分明是叫他們選人去送死!
要不是他現在還不能惹眼,方才他定一劍了結了李柱,他自投入夏家軍中后便與李柱不對付,他保持低調,李柱卻極盡鉆營,爬到了千夫長的位置上,還恰好是他領頭上司,如今點他可不就是想趁此機會讓他的手下的人白白去送命嗎?
還有寧北侯夏彌!才區區七百人,能阻截多久?夏彌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兵嗎?
“公子勿氣,事到如今,還是想想辦法阻止吧,這七百人可是萬萬去不得。”止榔道。
“自然去不得!”
去干什么?被炸成渣渣嗎?
……
松岆(yǎo)山,暗閣——
劍氣自地而起,卷著滿目金色的銀杏葉,一道接著一道,破空而去,光禿的銀杏枝干為劍氣所斷,將落未落之際,只見一黑色身影騰空而起,輕踏掉落的枝干,轉瞬便落在了百尺懸崖之上。
“我就知道你又來了后山!你給我下來!”涯下有人在喊,語氣氣急敗壞。
“少主不若上來!”阜尚收了劍,眉稍一挑,露出一抹壞笑來。
“我上的來個屁!我們藥谷之人又不習武!”顏子絡抓狂,“你不下來是吧?我告訴你阜尚,從今天起,我顏子絡再治你一回,我就不姓顏!”說完,顏子絡扭頭就走。
第三回,第三回了!自那日阜尚回來,明明都受傷了,可只要他一不留神,就能叫這人給溜到后山來練武,今日已是他第三回逮到了,他從沒見過這么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的人!
“子絡少主你——”
與顏子絡同來的還有一女子,想阻止卻攔不住一心想離開的顏子絡。女子一襲黑色素衣,簡潔干練,眉目間帶著英氣,乃是暗閣的兩位護法之一,地位僅次于沈寒豐,名喚沈清予。
外人只知暗閣閣主素來神出鬼沒,鮮少有人見過其真容,江湖諸事一直是由暗閣的兩位護法出面料理,故江湖中一直評價暗閣“不識主位,但知清風”。
“清風”二字便指的是沈清予和另一位護法紀(jǐ)宥風。
沈清予施以輕功落在阜尚身旁,無奈道:“殿下,您能不氣子絡少主嗎?”
“就該氣氣他,省的他天天琢磨藥谷那點兒破事。”阜尚手一旋,收劍入鞘,語氣陡然一變,“人抓到了嗎?”
“正在黑獄。”沈清予也正了神色。
“喊顏子絡過去。”
“……是。”沈清予心累,她剛剛就是和子絡少主一起來的,要不是阜尚把人氣走,她何苦還要多跑一趟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