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謀劃
- 歸榮吟
- 樾筱
- 4664字
- 2022-09-09 15:17:32
【第五卷-爭心利】
馬車經過謝府正門時,夕婧撩開窗簾,御賜的匾額已經掛上,謝府如今已是恩邑伯府了。
行至角門處,錢氏和慕氏正在候著。
見葛氏帶著夕婧下了馬車,兩人迎上前。
“哎呦,萬幸!大嫂和婧姐兒你們可回來了。”慕氏一臉擔憂。
錢氏沒有說話,但眼珠子也是在葛氏和夕婧兩人之間來回打轉,似是確認了她們無事,而后輕輕松了口氣。
“先入府吧,婆母等著呢!”葛氏說。
……
到了慈安堂,可謂是熱鬧。
以謝老夫人為首,兒子有謝三爺和謝五爺,謝四爺因為在衙上當差,還沒有回來。兒媳這里,五個兒媳全來齊了。
至于孫輩,孫子有謝千杭,謝千樾和謝千柯,孫女有謝夕嫻和夕婧。
謝家一府一宅的主子們,除開已出嫁的謝夕妍,除開年紀小不曉事和庶出的幾個孫輩,一家子人能來的都來了。
諸人好一番見禮,夕婧本以為按這陣仗,之后會聽到謝老夫人這個大家長講話,不想謝老夫人一開口,就讓她和謝夕嫻先回去。
她和謝夕嫻相視一眼,不明白為何老夫人做此安排,但眼下她們只得告辭離去。
……
“五妹妹,宮里是什么樣的?”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謝夕嫻耐不住好奇,問道。
“很大,去見皇后娘娘和昭儀娘娘,要走很長的路。”
“那姑姑呢?她真的是頂頂好的人兒嗎?”
“姑姑自然是頂好的。”夕婧笑笑。
“我阿娘說宮里的娘娘都精于算計,是不是真的?”謝夕嫻問個不停。
精于算計?是吧,這五公主也不知栽在了哪位娘娘的算計之下。
“……二姐姐,宮里的娘娘,我們不好多說的。”心里想著,說出的話卻也是一本正經。
“好啦,我知道了,不說就是。”聞言,謝夕嫻癟癟嘴。
……
回到婧苑,林媽媽攜著一眾丫鬟在院子里候著。
“可算是回來了。”看見夕婧,林媽媽第一個迎上前來。
“林媽媽不必擔心,我無事。”
“無事就好,姐兒先進屋吧。”林媽媽欣慰一笑,擁著夕婧往里走。
走了沒兩步,夕婧發現好像少了一個人,環視一圈,她問:“林媽媽,平鳶呢?”
“平鳶她,去看紫鳶了。”這話,林媽媽說的很輕。
紫鳶……
“我知道了。”微微點頭,夕婧徑直進了正屋。
“夫人和小姐入宮被留下,府中眾人皆惶惶不得安眠,平鳶姐姐不在府中候著小姐,反而趁機去祭奠紫鳶姐姐了,實在是……”思鳶邊替夕婧卸釵環邊道。
這話若叫旁人聽了去,定會覺得平鳶是個不規矩的丫鬟,可偏偏聽的人是夕婧,對紫鳶心懷愧疚的夕婧。
聞言,她只覺得自己的負罪感又添了一層,連平鳶都知道去祭奠,而她……
“別說了,你先出去吧。”夕婧的聲音罕見地染了怒氣。
“是。”思鳶不知夕婧為何生氣,惶恐不安地退了出去。
……
一個時辰后,平鳶回來了,得知夕婧已經回府,立刻便到了她跟前請罪。
“起來吧,我不怪你。”夕婧將跪著的平鳶拉起來,“你且同我說說,紫鳶葬在了何處?”
“紫鳶妹妹她葬在了京郊的一處小山頭。”
“……風水可好?”
“夫人特地囑咐過的,自是個好地方,是紫鳶的福氣。”
福氣?
人都沒了,即使身后有再好的歸處,又哪里稱得上是有福氣呢?
“小妹!”
這時,屋外傳來謝千杭的聲音。
夕婧走出去,就見謝千杭立在院中,神色復雜。
“大哥哥。”夕婧見禮。
“小妹。”你可知,這回阿爹雖做了宮里人的棋子,洪流意外卻不是虛的,他被卷走,兇多吉少……為何你回來了,阿爹卻……
喊了聲小妹后,謝千杭就一直沒出聲,夕婧面帶疑惑地看向他。
“阿娘說,常和公主殿下的生辰后,你就要入宮去做她的伴讀。”
“嗯,是皇后娘娘定下來的。姑姑和阿娘同意了。”
“那你入宮后,萬事小心,宮中水深,就像這次常寧公主殿下中毒,還連累阿娘和你在宮里多留了一日。”葛氏說,圣上告訴柔昭儀留下她們只是因為五公主中毒,兇手未找出,不好放人離宮。
“嗯,我知曉的,大哥哥寬心。”
又話了一會兒家常,謝千杭便離開了。
夕婧望著謝千杭離開的方向出神,她總覺得謝千杭另有來意……
……
又過了兩日,皇七子阜慶歸朝,同去的一部尚書下落不明,南向勘探也因為決堤被迫終止,阜慶很這朝回京很是灰頭土臉。
承德帝倒是沒為難他,問了些細節就讓人離開了。
看著兒子走遠,承德帝揉揉眉心,閔中的賑災事宜早已安排妥當,他也已經讓閩中公主回京,等長女一到,這件事就該有個定論了……
……
婧苑——
“小姐,您近日可有覺得府里有些不對勁?”
夕婧正在抄寫經書,祈禱父親平安回來,平鳶在一旁替她研磨。
“不對勁?”夕婧沒懂平鳶的話。
“奴婢這幾日總是能聽到府里有丫鬟婆子討論,說二小姐性子賢淑穩重,待人有禮有節。
“有何不妥?”夕婧停下了手中的筆。
“可二小姐明明嬌縱,哪里如他們說的這般?”
“平鳶,你不該這樣說的。”夕婧道,“二姐姐以前或還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可是自從寧西侯府回來,她顯然成熟了許多,作為姐姐,待我們一眾妹妹都極其寬和,大姐姐成親時招待一干閨秀也穩當得體,得如此評價,也沒有錯呀。”
“小姐如此說,可真是給了二小姐好大的臉。”
“左鳶姐姐。”看見來人,平鳶喊到。
“您可知他們又是如何評價您的?”左鳶的語氣有些氣急敗壞。
“我?”漏了一個音節,夕婧復拿起筆,“聽你的語氣,想必不會是什么好話,便不用告訴我了。”
“小姐!”左鳶有些急,也有些惱。怎么能不急呢?下人都在說小姐從莊子上回來,不懂禮數,唯諾溫吞,性子好,也好欺負,便是有所沖撞,也不會怪罪。
再這樣下去,誰都知道恩邑伯府有個知善的二小姐,而五小姐是個好拿捏,上不了臺面的。
“左鳶,我只是個普通人,做不到人人喜歡,我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不違背世間道義,無愧于心就好,下人傳言不過都是虛無,又豈能傷我?”
夕嫤,我只是個普通人,做不到人人喜歡,我只要去做自己熱愛的事,不違背道德法律,問心無愧就好,流言蜚語不過都是虛的,影響不了我。
好熟悉的話!
話一出口,夕婧便緊皺眉頭,腦海中隱隱約約閃過什么東西,但快的讓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抓不住分毫,夕婧只以為是自己恍惚了一下,也就沒在意。
“小姐純良本性,奴婢自愧不如。”左鳶無奈地說了一句。
純良?
夕婧心中訕笑,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詞也會用在自己身上,一個在黑暗中求生存的人,豈會純良?
只是剛剛那番話,好莫名,這是她能說出來的?
……
府中言論,夕婧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葛氏得知后,在屋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好!好的很!給我查!是誰在生事!”
最后查出來,是三房。
是慕氏給謝夕嫻作勢,可沒有提夕婧半句,關于夕婧的評價,都是下人們自己比較的。
葛氏一口氣哽在喉,謝夕嫻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慕氏給她作勢自己不能多說什么,可難道慕氏就沒想過家中就兩個嫡房嫡女,很容易被拿來比較嗎?
捧一踩一,這怕就是慕氏計劃之中的,卻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
“手段是愈發厲害了!哼!”
“夫人息怒,您是當家主母,任三夫人想尋什么路,還不得到您跟前過明路?”劉媽媽給葛氏順氣。
“說得是。”葛氏漸漸冷靜下來,“原以為嫻姐兒是個好的,只是被養的驕傲了些,不想還是隨了她娘,竟敢踩著婧兒做跳板!她也配!”
說完,葛氏又讓人去查,慕氏不會無辜揚謝夕嫻的美名,她倒要知道,她們母女是想干什么!
……
又過了一日,還沒等葛氏查出什么,宮里傳來了消息,常寧公主阜錦薨了。
圣上盛怒,也不再給劉家留情,劉家三十多口人盡數斬首,又責備蕭皇后管理后宮不利,收了她的鳳印,令宸貴妃全權接管后宮庶務,敬妃協助,又晉湘貴嬪為湘充儀,以作寬慰。
這下,蕭皇后是真的病了。
鳳棲宮——
“好啊,下一步,就是廢后了吧咳咳,咳!”蕭皇后面帶疲色靠在床榻上。
屋內,宮女們無一人敢應這話。
……
慈安堂——
“婆母,您怎么看?目前霍家可不是上上之選。”
謝老夫人轉動著手中的茶盞,霍家當然不是上上之選,她給謝夕嫻選的夫婿是錢家的公子錢和峰,豈能讓霍家插一腳?更何況常寧公主出事,霍家又怎會是個安穩妥當的去處?
葛氏查了兩日,原來,慕氏看上了霍家,霍家有嫡子霍軒,嫡女霍穎。
慕氏想把女兒嫁給霍軒。
霍家是書香世家,霍軒是少年天才,還未弱冠,卻已通過科考,現下在翰林院當職,自然是前途無量。
謝老夫人讓丫鬟把慕氏請了過來。
請完安,慕氏在葛氏對面落座。
“長旻媳婦,近日府中多有嫻姐兒的美談,我這個做祖母的才恍然我們嫻姐兒也是個大姑娘了,妍姐兒已經出閣,嫻姐兒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婆母說得是,兒媳近日也在幫嫻兒想著看著,已物色好一人選,是霍家的大公子軒哥兒,不知婆母意下如何?”慕氏也很干脆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向。
“霍家是書香世家,你既如此說,想來是同霍夫人透過風聲了。”謝老夫人的語調依舊不緊不慢。
“是,妍姐兒大婚時,兒媳與霍夫人聊了兩句。”
“好,你既有了打算,這樁婚事我也沒有不應的道理,等嫻姐兒及笄,便請霍夫人過府一敘,兩個孩子的事,也可早日定下。”
“兒媳多謝婆母!”慕氏興奮不已,她原以為這件事還要費些周折,不料謝老夫人這么爽快地就答應了。
葛氏見狀,一臉糊涂,謝老夫人怎么就答應了?
……
華安院——
“阿娘,你說的可是真的?”謝夕嫻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這事你祖母那里同意了,才給你說,這些日子你好好學學禮儀規矩,便是到了霍家,也無人可挑你的不是。”
慕氏越說,謝夕嫻的臉色就越難看。
“怎的了?”見女兒一臉不快,慕氏追問,“霍家書香門第,難道你不愿?”
“阿娘,我又沒見過霍大公子,我不喜歡他。”
慕氏聞言滿不在意道:“嗐,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霍軒年少有為,這等人物,日后定了親,與他多處處,感情便有了。”
“女兒真不想。”
“那你說說,你想什么?”慕氏這話說的也有點怒氣在里面。
她辛辛苦苦地給謝夕嫻找了門好親事,還為了不讓霍夫人對婧姐兒起心思,暗自打壓婧姐兒的名聲,結果現在這死丫頭說不想!
“女兒,女兒……”謝夕嫻支支吾吾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臉色還嬌羞。
“你是瞧上什么人了?哪家的公子?”
怎不說母親了解女兒呢?謝夕嫻這模樣,慕氏就猜了個七八分。
“阿娘!”被說中心思,謝夕嫻嬌嗔。
“還不說?”
“是,是錢二公子。”
“什么?不可,不可!如今你是恩邑伯府的女兒,錢家那小子怎可配你?”
慕氏萬萬沒想到,謝夕嫻竟瞧上了錢家的兒子,什么時候的事?莫不是在謝夕妍的喜宴上?
“恩邑伯是大伯父,又不是阿爹,等日后分家,我的身份也不過是商人之女罷了。”謝夕嫻回嘴。
“嘿,你這丫頭!什么分家?什么分家!什么商人之女?你就是伯府的嫡女!”慕氏氣得就要打她。
“錢二公子如今也是舉人,明年春闈,指不定就是進士,女兒與她怎么就不配?”
“呵!上次他就落榜了,明年便是中了,又哪里比得上軒哥兒?”慕氏不屑。
“才不是!”謝夕嫻還不服,哭著往外跑,情竇初開的少女簡直沒有道理可講。
慕氏氣極,怒道:“你給我站住!給我攔住她!”
謝夕嫻被一吼,腳步慢了下來,得到慕氏吩咐的丫鬟婆子也一擁而上,堵了她的路。
“你學的什么規矩!啊!”慕氏隨地抽了只枝條指著謝夕嫻,“大家閨秀,動不動就哭鬧,還落下長輩直接就跑!我原以為你已經懂事學乖了,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嬌縱任性,怎么?嫁不了錢和峰,你難道還要尋死覓活不成?”
“你瞧瞧你五妹妹,這些日子規矩學的有模有樣,你原也是個得體的姑娘,可你若再不爭氣,你祖母那兒有了你七妹妹,再有你五妹妹,哪里還有你的位置?
“母親!”謝夕嫻很委屈,淚流個不停,她怎么就不爭氣了?從寧西侯府回來,她便收斂了性子,做好姐姐的本份,連曾經嫌棄的庶出妹妹們她都帶著一起玩,還有大姐姐出嫁時對各家閨秀的迎來往送,她又哪里做的不妥當?母親憑什么怎么說她?
“你哭什么?”慕氏的語氣不太好。
“見過母親,見過二姐姐。”謝家三小姐謝夕姝由遠走近。
“你不好好待在屋里,出來做什么?”對著庶女,慕氏的語氣就更惡劣了。
“姝兒有一處詩文不明,想來請教二姐姐。”
“她沒空,你自去問夫子!”慕氏不耐煩地回她。
“誰說我沒空?走,三妹妹,我給你講,母親,女兒告退。”在妹妹面前,謝夕嫻也不哭了,拉著謝夕姝草草行了個禮,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