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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名字叫顧傾

  • 狐貍少女
  • 吸貓大人
  • 6979字
  • 2019-10-28 16:08:13

曼城的中國城不只是華人居住開店的地方,除了華人還有很多亞裔,越南人、日本人、馬來西亞人,甚至是印度人和中東人也在這里開店。

附近有幾所大學,除了看球賽的球迷和游客,學生最多。

“味好美中餐館”開在主街旁靠近主干車道上,以川菜為主,卻一點都不辣,口味還偏甜,食客卻是絡繹不絕。那一整棟樓在二十幾年前就被中餐館老板詹老爹買下來了,你問整個中國城,沒人不知道他的名聲,也沒人不知道他黑白通吃,頗有手段,在華人圈里也頗有影響力。

有些時候顧傾會在中餐館里幫忙,收銀也做,端盤子也做,偶爾也洗盤子或是拖地或是招呼客人,過去她還表演川劇變臉。

來吃飯的外國游客居多,華人也多,長居海外,總是想著法子找點家鄉味。當然本地人和留學生也有,甚至有人專門從倫敦開車過來吃一道宮保雞丁,再開車回去。

宮保雞丁正不正宗顧傾不知道,但味好美中餐館做出來的宮保雞丁味道一絕。

如今顧傾在餐館里當個領班,中國城里熟悉她的人大多都叫她Gretchen(格雷琴),小珍珠的意思,那是她原來的名字。

而她總是不厭其煩地糾正他們:“請叫我顧傾。”

無論糾正多少次,他們總是念不好她的中文名字,時間長了,她也就隨他們去了。

“Gretchen!你遲到了一個小時!”

跟顧傾交接工作的費娜氣勢洶洶地迎上來,一頓數落:“你知不知道你耽誤了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可是要去約會的,你這樣子還怎么當好領班,真不知道老爹為什么這么抬舉你。”

“OK,OK,我錯了,下不為例,你快去赴約吧,改天請你吃飯賠罪好不好?”

顧傾笑盈盈地推費娜出門,在費娜的白眼中仍是賠著笑臉,遲到給別人造成麻煩是她的責任,她不在乎幾個能息事寧人的笑臉。

現在是餐館休息時間。

待費娜走了一會兒,戴維從廚房探出個腦袋,笑得陰沉的天也晴朗起來:“顧傾姐你來了,老爹在辦公室,讓你過去一趟。”

顧傾放下手中的活,推開門往另一棟建筑走,詹老爹的辦公室在那兒。

她原本平靜如流的臉色在推開辦公室門的那一刻又笑靨如花:“老爹,您找我?”

詹老爹是英籍華人,七十年代初,他的父母帶著他從廣東經南洋乘船來英國,行船途中遭遇風暴,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父母,后半程又餓死了不少,而他活了下來。起先他就在這中國城里端茶倒水,給人洗腳搓背刷馬桶,后來跟著一個廚師學廚藝,靠著非人的毅力和聰明的頭腦,先是繼承了這家餐館,然后在中國城闖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并不算老,年近五十,看起來更年輕一些,一直獨身未婚。

他身形消瘦高挑,有些駝背,頭發掉得差不多了,索性剃了油光華亮的光頭,愛戴一頂黑色的貝雷帽,喜歡穿中山領口的寬大黑色棉麻上衣,還喜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他的牙齒有些不整齊,平時看起來都很和善,齜牙瞪目時像變了個人,自有他的威嚴手段。

看過中國影片的人,會熟悉一個叫詹優的演員,顧傾覺得詹老爹神似那位,連姓都一樣。

曼城很多人都知道,詹老爹是個成功的餐飲企業家,還是個大慈善家,他收養了很多亞裔孤兒,養育他們,供他們讀書,給他們工作,顧傾、戴維、費娜都是其中之一。

詹老爹正在對賬本,高科技的時代,他一直用一本厚厚的牛皮本子來記賬,一條條列著,一條條對賬,不嫌煩瑣。他頭也不抬地說話,聲音里自帶些威嚴:“顧傾啊,最近餐館生意有些清淡,你是不是該重新表演變臉了?你的表演總能吸引很多回頭客。”

他是中國城少數幾個能用中文名叫她的人。

詹老爹愛掛在嘴邊的話是:“管你們吃喝住,供你們上學,給你們工作,你們還想偷懶,當年要不是我,你們都流浪街頭餓死了。這里的政府會管你們?想都別想,他們恨不得你們都被野貓野狗啃光了,也省得收尸。”

詹老爹還愛掛在嘴邊的是:“我把你們養大,你們盡管走,能走出這個國家最好,到頭來才會發現我待你們好。”

前幾年,有兩個年長顧傾的姐姐走了,最遠走到了南非,最后她們灰溜溜地回來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在中國城不愁吃穿。

有些人不死心,跑了幾趟又回來幾趟,后來就不走了,甘心替詹老爹做事。

詹老爹有些摳門,但待人不壞,待顧傾尤其好。

“好。”顧傾爽快地應答下來,實則聽命辦事而已。

顧傾準備要走,詹老爹開口問道:“昨晚又出去了?”

顧傾笑了笑:“睡不著,出去溜達溜達。”

“最近不太平,難民多,晚上多鬧事的,你晚上還是少出門。”

“睡不著,在屋里太悶了,我會注意的。”

“還失眠?”

“是。”

“要不換個心理醫生?我這里有聯系方式,過幾天你閑下來就去看看吧,一直失眠下去也不是辦法,人會垮的。”

詹老爹遞來一張名片,顧傾雙手接過,看也不看就放入兜里,悄然退出。

跨出那棟辦公大樓,她深深地吸氣,再深深地呼氣,反復幾次才恢復平靜,回到餐館。

晚上用餐客流量高峰前一小時,顧傾把那套放了好些時日的變臉裝備翻了出來,在員工休息室開始化妝準備,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要是沒點耐力,很難堅持半個小時的表演。

川劇變臉這絕活,是詹老爹送她去跟中國城里的一位川劇老師傅學的,老師傅本技不外傳,也不傳給女孩兒,還是賣了詹老爹人情。

顧傾學得七八分,沒能學個全,老師傅就病逝了,好在不是上什么專業的大臺面表演,在餐館里表演給外國客人觀看,七八分的技術綽綽有余,每次都能引起全場歡呼。

對于中國國粹,不管顧傾表演多少次,他們都覺神奇,十分捧場。

餐館夜里菜品售罄打烊,戴維扶著喝醉的客人送他們上出租車,顧傾卸了身上的裝備,換回自己的衣服,揉著肩膀走到路邊。“幾點了?”她問戴維。

一到深夜,這個城市的街道就特別安靜,片刻前餐館里的喧鬧就像云煙。

“十一點半剛過。”戴維習慣用手機看時間,“顧傾姐,你今天表演肯定累了,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給我們了,打車費用算我的。”他說著給顧傾攔了輛出租車,摁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進去,順便還跟司機報出公寓地址。

出租車開到主干道的十字路口等紅燈,顧傾靠在椅子上,鬼使神差地,她用英文對出租車司機說:“取消前面路線,改去愛德華酒店。”

半個小時后,車子在酒店的廣場前停下,顧傾下車,夜靜得只聽到廣場噴泉流水的聲音,她望著即使在夜晚也透著金色光芒的豪華酒店建筑,眼神定了定,推門走進去。

顧傾出示那張VIP卡片給前臺,前臺用卡片在機子上刷一下,遞給她一張同樣是黑色的房卡,印著酒店的標志性精美LOGO,上面還有一串字數,VIP1609,總統套房的房間號。

“Here is your key card.”前臺看顧傾有些怔,多此一舉地好心提醒。

“Thank you.”

顧傾乘電梯上去,到了套房門口,她頓了幾秒鐘,清了清嗓子,刷卡進入。

屋中光線極暗,只開一盞落地燈,光源也調到最小,看不太清環境,但進來時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名貴香水氣息,地上全鋪著金色的柔軟地毯,走上去悄無聲息。

沒有人?

陸景炎說十一點過后到這兒赴約,他并沒有給個確切的時間,現在剛過午夜十二點,也在他所說的時間范疇內,難道他等不到人,先走了?

顧傾一邊觀察,一邊又嫌屋里光線太暗,隨手打開了全部開關,屋里瞬時變得敞亮光明,光線柔和度剛剛好,不刺眼,果然是五星級酒店。

屋中布置是出乎意料的簡潔,客廳沒有過多的裝飾品,墻上掛著好幾幅畢加索等名家的抽象畫復制品,沙發很柔軟,開放式的廚房很寬敞光潔,冰箱里更是應有盡有。

既來之則安之是顧傾一向奉行的準則,她從餐桌上拿個青蘋果,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在屋里四處走動,在唱片架子上選一張小紅莓的唱片播放,在美好輕快的音樂聲中不由自主地舞動身子,感覺自在又自由。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房間,適合她這種不眠人來消遣。

她躺在沙發上聽著音樂吃完了蘋果,又吃了一罐巧克力冰激凌和半盒草莓。

桌上有一個黑色皮質名片夾,看起來像是用了些年頭,皮夾邊緣有些毛邊,全黑的設計之下有一處非常雅致的櫻花扣,這顆金屬櫻花扣已經褪去了原本的銅色,被磨得有些透紅,感覺比這皮夾本身年代還要久遠。

而皮夾的背面,有幾個繡工精美的字,宮城一郎。

宮城一郎?日本人?

顧傾打開櫻花扣,里面裝著幾張名片,上面用中英文寫著一些信息。

黑底白字印著:杭州宮茶集團執行董事,宮城。

顧傾又看了眼皮夾背面繡的字,疑惑了,到底是宮城一郎,還是宮城?

杭州,那個城市名字則讓顧傾為之一振。

顧傾是知道杭州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杭州,西湖的雷峰塔下壓著白娘子。

在曼城長大的顧傾沒有去過中國,但中國地圖她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

五十六個民族,三十四個省區,杭州是浙江的省會,浙江臨著上海,上海隔壁有個江蘇,都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

杭州也是顧傾認識的第一個中國城市。

陸景炎是杭州人嗎?那個冷冰冰的男人呢?他是宮城?還是宮城一郎?

因為杭州兩個字,顧傾把一張名片抽出來放入兜里,把皮夾放回原處。

套房很大,有兩個房間,起初顧傾只注意到進門左手邊的房間,沒注意到往里走在陽臺另外一頭,還有一個更大的房間。她來到房門口,敲了敲門,里面沒有反應,她在外面動靜這么久,里面也沒反應,想著應該沒有人。

伸手去拉門把手,門從里面反鎖了……

顧傾握著門把手的手僵了下,反鎖,說明有人在里面。

陸景炎?

顧傾滿腹疑慮,是陸景炎約她來的,他既然要見她,躲在屋子里做什么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里面放了許多SM工具,見不得光?難道他跟《五十度灰》男主的嗜好一樣?

嘖嘖嘖,想到這兒,顧傾打了個小小的寒戰,她就不該來。

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她拍拍手轉身準備走。身后的房門傳來開啟的動靜,顧傾身子不由一僵,剛想跑,身后的門慢慢敞開了,可是卻無任何動靜。

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顧傾的發根升起,她一時不敢扭頭回去看,只警惕地盯著地上一道投射過來的淡淡身影,心想:在這科學文明的二十一世紀,活了二十幾年,可是頭一回撞鬼啊。

等了許久,地上那道影子還是沒什么動靜,越讓人覺得發毛,顧傾又大膽,如果是撞鬼,她也得看看這鬼長什么樣,就算被嚇死也甘心。

顧傾慢慢地轉過身去,看到那張她此刻最不愿看到的臉時,覺得簡直比看到鬼還恐怖。顧傾險些驚叫出聲,嘴突然被人從后面伸手給緊緊地捂住了!

她當下大驚,用手肘往后一頂,身后人悶哼一聲,松開了她,她回頭過去,才看到陸景炎。他彎腰捂著被顧傾打到的腹部,臉上表情痛苦,夾雜著隱忍,食指豎在唇邊,忍著疼痛也不叫出聲,讓顧傾保持安靜。

顧傾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麻木如被定住的僵尸站在臥房門口的宮城,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陸景炎伸手拉過她,遠離詭異的宮城,直把她拉到客廳這邊,痛苦緩和多了,直起腰壓低聲音說話:“噓,別吵別吵,吵醒夢游的人就不好了。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出手夠重的……”

他說著又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滿。

“誰讓你突然出現,這是正當防衛……等一下,你說他現在這個狀態,是在夢游?”顧傾的情緒也緩和過來,指著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宮城說道。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夢游的人,而像他這樣夢游得如此獨特,也是神奇。

陸景炎示意顧傾降低音量,靠近顧傾,用一種近似竊竊私語的聲音跟她說話:“他要不是在夢游,你早被趕出去了。”

顧傾覺得他靠得太近,往后退了兩步,凝眉質疑道:“你讓我來,不會是讓我看他夢游的吧?還是你們兩個又聯手想看我什么笑話?”

沒準是演出來的,她動靜這么大,夢游的人都沒被吵醒,不科學。

陸景炎笑得無奈:“你有被害妄想癥啊?”

顧傾想想也對,如果是陸景炎還可以懷疑,但是那個男人,絕不可能做出這種詭異的行為,盡管這只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但顧傾覺得他是那種很死板的男人。

“深度夢游。”陸景炎說了個詞。

“深度……夢游?”顧傾一時不能理解。

她面帶疑慮扭頭看向宮城,他突然動了起來!

顧傾剛要驚叫,看到陸景炎朝她擺手示意,就忍住了聲音,宮城直接往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一直走到她面前,目光渙散沒有聚焦,并沒在看著她,臉上也并沒有什么表情,在快要撞到她時,陸景炎拉開了她,給他讓了道。

“也叫重癥夢游患者,夢游的時候行為都是無意識的,由于是深度夢游,很難醒來,但也不能人為去驚醒他,稍有差池,可能會對他的大腦產生不良影響。”

陸景炎給顧傾解釋,顧傾盯著宮城像僵尸一樣在空間里移動,無意識無目的地移動,沒有方向,如果撞到了什么,他就停下來,轉個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直到又撞到什么,反反復復地在房子里走動,像個游魂。

套房布置簡潔,沒有多余的家具和擺設,他撞到的都不是什么鋒利的物品。

這場景,讓顧傾想到了《星球大戰》里失控的機器人。

怎么看著,有點萌呢?

顧傾本來還郁悶著,可看到宮城這副樣子,想到他昨晚在游艇上對她兇巴巴的,就莫名覺得解氣,蒼天饒過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顧傾說。

陸景炎輕嘆口氣:“沒有很深奧吧,簡單來說就是……”

“我是說,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讓我來這里,他夢游跟我有什么關系?”顧傾說。

陸景炎又揉了下腹部,還是隱隱作痛:“你不是想要錢嗎?跳海那么危險的事情都做了,就為那幾萬塊的籌碼,這有份報酬豐厚又輕松的工作,你不想要?”

“報酬豐厚又輕松的工作?”顧傾警惕地看著他,哂笑,“別開玩笑了,指不定是什么套路和陷阱,我不是輕易受誘惑的人。”

“真的很輕松,你只要在他夢游的時候看著他就行。”陸景炎企圖用輕松的表情來說服顧傾,嘴角淺淺地勾著,等待認可的笑容。

顧傾搖頭,不信:“只是看著他這么簡單?”

她看陸景炎的笑容,覺得他像守在陷阱邊上等獵物掉下去的獵人。

陸景炎很坦蕩:“就這么簡單。”

“這么簡單,為什么找我?”顧傾質問。

陸景炎沉默幾秒,那雙桃花眼隱去了不正經,變得有些嚴肅:“因為你不怕死。”

顧傾也頓了幾秒,旋即笑起來:“不怕死?你誤會了,我最怕死,我從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也絕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命,是我最強大的資本。”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相比自殘和尋死,活著才是勇氣可嘉。

陸景炎又嘆一口氣,他還從沒在哪個女孩子那里說話討不到一點好,顧傾太聰明、太謹慎,真是讓他頭疼,但正因如此,他覺得這件事情非她莫屬。

畢竟宮城是更聰明、更謹慎的人。

陸景炎放棄套路,簡單直接:“你開個條件吧,本來我覺得直接跟你這樣說,你會覺得我不尊重……”

顧傾打斷他:“你早說呀。”

她臉上多了笑意,陸景炎看著她,心里發慌。

怎么有人變臉變得這樣快?她是魔鬼嗎?

“你剛剛……不是說你不是輕易受誘惑的人嗎?”陸景炎搖頭。

顧傾很坦蕩地聳聳肩:“不輕易受誘惑那是因為誘惑太小。”

“……”陸景炎不想說話。

“什么條件都可以?”顧傾眨眨眼睛,眼睛里放光。

陸景炎后悔了,扭頭去找宮城。

兩人在這頭說了許久,待回頭要去找宮城的時候,才發現宮城不知什么時候沒了,人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陸景炎神色有些不好地轉著腦袋四處看了看,往浴室走去,人沒在浴室里,出來時看到顧傾指著虛掩著的門,問他:“不會是出去了吧?”

“快,追!”陸景炎急了,拉開門就往外沖。

顧傾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陸景炎回頭朝她喊:“他要是出事,你這份工作就別想要了。”

顧傾這才積極起來,心道,陸景炎對宮城,真是夠上心的,身在英國多年,這男人間的感情,她總是容易想歪。

兩人分頭在酒店走廊里找了一會兒,沒找著人,陸景炎讓顧傾務必低調,不能聲張,所以也沒找人幫忙。

一個夢游患者在外游蕩,而且是深度夢游患者,很危險。顧傾沒問陸景炎為什么沒找人幫忙,她走到電梯口,看到下行到一樓的電梯,按了旁邊的電梯跟下去。

下到一樓酒店大堂,深夜的大堂很是冷清,除了前臺兩個值夜班的人員,門口的保安,還有兩個拖著行李大概是趕夜班飛機的客人,出租車過來后,保安把客人送上車。

顧傾走過去問保安,有沒有看到其他人從樓上下來,并跟他描繪宮城的樣子。

牛高馬大的白人保安對宮城印象深刻,指著酒店對面的廣場用英文說:“Oh,That man,I asked him,but he didn't say anything.I saw him go that way,looks very weird.”

陸景炎也下來了,也聽到了保安說的話,他和顧傾對視一眼,神情十分嚴肅緊張,拔腿就往廣場跑去。前面是一條橫開大路,兩個方向,陸景炎示意顧傾,著急得話都說不上只是用手比畫。顧傾明白他的意思,他往左邊跑,她則往右邊去。

愛德華酒店這附近一帶治安雖好,但近年中東局勢混亂涌進很多難民,到了夜晚街上除了流浪漢和難民出沒,幾乎沒有什么行人。

寂靜空曠的街道,偶爾一輛車子駛過,輪子摩擦過路面飛馳而去的聲音也變得喧囂震耳。

夜晚沒什么行人,車子都開得特別快。

顧傾走到大路盡頭,前方是一座大橋,她看到了宮城,他正沿著路慢慢地往前走。

之前覺得有些好笑的顧傾這會兒看到他獨自漫游在深夜街頭的背影,不知怎么怔住了。

他出來時沒穿鞋,身上也只穿著單薄的棉質衣褲,像個迷路的大孩子。看到他越來越偏離路肩,正往馬路中間走去,她趕緊跑了上去。

一輛大貨車從橋的前方快速駛過來,宮城灰色的衣著在燈光照射下幾乎在灰色的水泥道路上隱形,看著貨車沒有降速的意思,顧傾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也不顧是否會叫醒夢游的人,大聲地朝他喊一聲:“看車!”

然而宮城在聽到她的聲音后,反而在道路中間停下來,茫然地轉動身子,似乎在尋找聲音來源,他還在夢中。

顧傾那時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沖過去,只有一個念頭,救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到他身邊,怎么撲向他,又怎么推著他一起滾到路邊的。

貨車鳴笛而過,并沒有停下。

等顧傾反應過來,腦袋好像碰到了什么,疼痛遍布全身,昏昏沉沉地看著眼前正在睜大眼睛盯著她的男人,心里竟然感嘆,真好,他沒事。

之后,她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宮城從地上坐起來,茫然地看著周圍的環境,再看著躺在身側受傷昏迷的顧傾,像從時光盡頭冗長的夢境中回來,以為自己又到了另外一個詭異夢境。

竟然在夢中見到了這個討厭的狡猾女人。

直到陸景炎從橋的那一頭跑過來,跑得氣喘吁吁的,一邊跑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

宮城抬頭看他,從身上某處擦傷的地方傳來的疼痛提醒他不是夢境,他的神色逐漸清醒,茫然如迷霧散去,冷靜地問陸景炎:“我又夢游了?”

陸景炎擰著眉頭看一眼受傷昏迷的顧傾,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怎么會在這里?”宮城茫然地看著顧傾。

“她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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