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我一輩子也沒一次看到過這么多新嶄嶄的票子。”

熄燈。

“老頭子！”

“嗯？又咋，你這大晚上的也不能看著鈔票不睡覺吧，趕緊睡咯。”

“這鈔票擱家里，咋就覺得心放不下，不踏實。”

“這大晚上的，也沒小偷，乖啊，睡吧，明兒一早，我們?nèi)グ彦X給存了。”

“老頭子，咱這平房區(qū)附近有銀行嗎？”

“不就出了路口，那就有個小銀行，兒子在那還給我們辦過卡，你咋還健忘不記得啦？”

“哦哦”

一會。

“老頭子。”

“老太婆，我說你這到底要不要讓人睡好了？”

“你說的那啥卡，在你身上不？”

“在咱家柜子里，鎖得好好的呢。”

“哦，好好。”

“我說老太婆，你這是不是守破爛守出神經(jīng)質(zhì)了，什么東西都害怕給人偷了去，這卡啊，別人偷了沒法用，他沒有密碼就取不到咱的錢，何況銀行里到處都是監(jiān)控呢，人家那半夜取錢都不怕，監(jiān)控看得可清楚著哩，放心，睡吧，明天咋一早就到銀行去。”

半餉。

“老頭子。”

老頭子終于忍不住了，坐起來，開了燈。

“老太婆，你想咋地？是不是這錢放身上你晚上就不睡覺？”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剛說銀行半夜都能存錢，那能安全嗎？”

老頭子已經(jīng)扯開被子開始穿衣裳，“走走走，現(xiàn)在就走，不去把錢存上，今晚我就甭想睡個安穩(wěn)覺！”

……

“就這里，你看那寫著“自動存款機，24小時服務”，你再看看那大監(jiān)控，你對它笑笑，它能把你都錄進去，你爛個洞的那顆老牙它都看得清！”

“這么厲害。”

“可不是，錢拿來給我來存呀，啊～～！”

“老頭子！啊～～”

兩聲慘叫之后，老頭子和老太婆倒在銀行夜間存款機的大門外不遠。

鮮血流了一地，懷里的袋子被扯破，鈔票散落一地，都沾染上了鮮紅的血……這鈔票沾染了太多人的血，不能要啊……不能要！

一個穿著黑色雨衣雨靴頭戴摩托車頭盔還戴著口罩，全身上下被遮擋的嚴嚴實實幾乎連眼睛都看不到的男人，慌慌張張地撿起兩沓沾了血的鈔票塞進雨衣口袋里，他看到旁邊路過的一輛車，那車里的司機好像撞見了自己干的“好”事，他來不及多想，趕緊拔腿就跑！

不過，那男人雨衣口袋里鈔票似乎還在叫“我有罪，不能要！不能要！”

一個路過的司機確實恰巧看到了剛才發(fā)生那一幕，他剛想拿出手機撥打120和110，抬頭一看幾個年輕人接伴從附近網(wǎng)吧出來……司機松了一口氣，但是他馬上又向那個逃竄的背影追過去。

那幾個年輕人看到那血腥的場景立刻驚聲尖叫，拿出了手機……

司機一直追蹤到那個歹徒避身的場所，將車停好，躡手躡腳下了車，躲在暗處，偷偷看清楚了那個雨衣男的真實容貌，然后然悄悄離開……

~

老槍的腦子現(xiàn)在好像比誰都清楚，卻又好想比誰都糊涂。

我當初為什么要幫方志遠去做那些事情！這些年來，跟隨他，我又到底得到了什么？

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還是父母的慘死？

這都是我該擁有的報應！

方志遠說美芳那樣的女人太偏于錢財，精于算計，不可靠，早點分開好。

美芳不是精于算計，而是早就看出了端倪，也許方志遠對她不放心，要讓她遠離這越來越深的迷局吧，因為方志遠永遠不想被任何人抓住把柄后牽制和威脅。

離了婚，女兒小芬判給了美芳，想起臨別時女兒眼淚汪汪，老槍好心痛！

這破碎的生活生活好似一團糟，后來想起這一切，這也未嘗不算是救了美芳和小芬，離開這家，離開我老羌，就是離開了危險之地。

但是自己的爸媽，卻是真真切切地死在那個寒夜！

我為什么要去送給他們那筆錢！？我萬萬不該把那沾染鮮血的索命錢交到他們本該安詳晚年的老兩口手里！

那年少時最純真的懲善揚惡，保護百姓的英雄的夢想，在方志遠的那一瞥目光與自己眼神相遇之時，就已經(jīng)灰飛煙滅……我居然給自己的人生選了這樣一條還比不上去撿破爛的路！

“我去投案自首！”

老槍看著王柏琴的眼睛，他已經(jīng)做出了最后的決定了。

“只要你咬定背后的主謀是方志遠，一定要說你是被他逼迫和威脅……”王柏琴也很揪心，再三跟老槍交代。

“我知道了。”老槍。

“主動投案也會減刑，我會花錢給你請最好的律師……”王柏琴眼光里流露出一種別樣的感激和溫情，“我可以等你……”

~

醫(yī)院里，方志遠聽到逐漸拉近的警鈴聲，深淵般的眼睛透出了透心的失望和恨……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讓他感到最絕望的事情——韓鐘國那天在他耳邊親口跟他說的那句話～

“方志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是我韓鐘國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