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故事結束的時候是在一天的下午。和往常一樣的下午，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彌漫在每一個角落的春困，粉筆吱吱的在黑板上叫囂，落下慘白的白粉。一個個腦袋突然抬起又緩緩落下。春天想要從眼皮上沉重的爬過。

咔擦咔擦在嘴里嚼著的零食，偷偷躲避著老師的掃視，草稿本上橫豎畫滿了九宮格的圈圈叉叉。

雖然已經步入春天，可教室里的學生還是捂的像粽子一樣，只有在體育課的籃球場上，才會露出一個冬天都未接觸陽光的白皙皮膚。

那時的笑還是很容易的，無意間做對的一道理綜題，班里鬧的沸沸揚揚的緋聞；誰對誰表白了，誰誰誰又拒絕了?；蛘吒纱嗑褪菍ι狭四硞€陽光男生的笑臉。

輕松的笑意，洋溢在一張張還未完全褪去稚氣的臉上。

啦啦啦.....歡快的調子踩著節拍，晝夜不息的響徹。

你，聽到了嗎?

在大多數與春困斗爭的人當中，葉云軒是少數還在苦苦堅持的人，眼皮已經沉重的想徹底合上，手中的筆還在動個不停。

好看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住烏漆漆的黑板。

在下課鈴聲響起后，葉云軒笑瞇瞇的對曲如云說，“我們周末去游樂園玩吧?！?

他的笑正對上曲如云一雙灰蒙蒙的眸子，這時葉云軒才猛地發現，他們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已經隔上了一道可悲的厚障壁。

葉云軒眼里曲如云的眼睛灰暗一片，曲如云眼里葉云軒的眼睛也是灰暗一片。

曾經說好的心有靈犀呢？早就在沉默中漸行漸遠，遺失在心里的某個角落。

“我們”

“分手吧?！?

葉云軒愣了愣，突然間想起今天是四月一日。伸手摸了摸曲如云的額頭。

“嗯~祝你愚人節快樂?！?

“我沒有開玩笑?！?

撲哧撲哧，窗外有飛鳥驚起。那是還未離開銀沐的最后一群候鳥。

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把泛著寒光的小刀狠狠的刺穿了葉云軒的胸膛，胡亂的攪動著。帶出赤條條的血沫。

世界是無聲的，浸滿了水的寂靜，沒有一點波紋泛起。從她說出那句話開始，葉云軒的心里，有些東西破碎了，他想用雙手拼回去。卻被劃得血淋淋的。

曲如云的雙手放在耳后，毫無感情的念著，像是行刑者生硬的獨白。

“我不想在上數學課的時候想著你昨晚遲遲未回的一條消息?！?

“我不想讓你為我停下腳步，像是強者對弱者的憐憫?！?

“我也不想陪你在銀沐待一輩子，外面還有很多東西我沒見過，我想去國外看看，銀沐太小了?！?

“我不喜歡你的地方很多很多?！?

“所以”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曲如云一字一頓的說著。

“我們分手吧?！?

終于說出違心的話了么。

明明，明明那么愛他，我為什么要這樣說呢。

心真的會疼啊。

曲如云稍稍側過身子，不讓葉云軒看見她通紅的眼眶，好讓自己顯得絕情一點。

聽，那是花瓣飄落的聲音。杏花雪一樣的飄落在泥土中，被來來往往的腳踩進土漿里

他依然帶著某個不知名南方的微笑，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嗯，我知道了，以后晚上別睡那么晚，沒人叫你起床啦。上課也要好好聽，還有好多好多.......”

葉云軒又揚了揚手里的門票，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熾熱的眼眸想要把她的內心融化。

“買都買了，這個星期去嗎?”

曲如云差一點就想放棄了，哭著撲到他懷里，然后告訴他。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直好愛好愛你。

疼，鉆心的疼。指甲深深的扎進掌心，曲如云多想葉云軒與她大鬧一場，或是轉過頭去不理她。

可他的笑還是那么暖，笑著拔出插在胸口的小刀扔在一旁。然后給了自己最后一個暖暖的擁抱，盡管鮮血濕透了兩人的衣服。

葉云軒就像感覺不到疼一樣。

“去，怎么不去，可別便宜了他們。”

帶著哭腔的聲音含糊不清，迎來了好多人的側目，葉云軒還是笑著。用他殘破不堪的身軀為她擋住每一寸目光。

一本日記靜靜的躺在曲如云的抽屜里，清妍寫下的那些，她都看到了。

如果我沒有撿到這本日記，我應該會和葉子哥哥好好告別吧。像是所有傷感小說的結局，好好的看一場電影，好好的吃一頓飯，好好的說一聲我愛你。

如果清妍不在銀沐，葉子哥哥應該永遠都是我的吧。

可是沒有如果，我拿什么和她五年的等待相比，拿什么和葉子哥哥的初戀相比。我真的沒那個自信啊。

空曠的教室，一個人的孤鳴。

曲如云又突然害怕起來了，因為她害怕葉云軒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瞇著眼睛朝她笑了。她想到這里真的開始慌了。

指尖反復的猶豫，那幾個“我只是開玩笑”的字始終沒有發出去。葉云軒的頭像也是灰暗一片。

好像從這天起，他便再也沒有上過企鵝。

某人也驚奇的發現，那本丟失的日記又找回來了，好像從未遺失過。

曲如云度過了第一節沒有聲響的課堂，然后是無數節沒有葉云軒聲響的課堂。課桌間的一條分明的線劃開了他們的手臂。

沒有喧囂的課堂只剩下筆尖在筆記本上書寫發出的沙沙聲。

要是在以前，葉云軒早就偷偷的給她塞小紙條了，可是他現在沒有。

給他剝好了的柚子塞在抽屜里，再也沒有送到他嘴里的理由。葉云軒的臉上像是消失了所有多余的表情。深邃的眼瞳里只有淡淡的寧靜。

偶爾也會煩躁的撓撓卷曲的頭發，又或是偷瞄上一眼曲如云。

他們很默契，默契的像是談戀愛的那幾年。遞上一塊正需要的橡皮擦，除了哦，嗯。就沒有更多的交流。

曲如云有好幾次想要對他說什么，都被他冷冰冰的側臉逼回來了，她的心里還有一點小小的倔犟。

說不定，葉云軒會率先開口呢。

只有心里不斷有聲音重復。

葉子哥哥，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笑真的有一種感染力，正是因為你那天下午對我露出的微笑，才讓我明白了。用生命去溫暖別人是一件多么快樂的事。

所以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故鄉。

--------2009年曲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