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確認物權的請求權不屬于物權請求權范疇

一、確認物權請求權的內涵

確認物權的請求權，是指物權人要求有關機關確認其物權的請求權。它所針對的問題，是民事權利主體之間就物權認定方面發生的爭議。《物權法》第33條規定：“因物權的歸屬、內容發生爭議的，利害關系人可以請求確認權利。”

從實踐來看，大量的爭議并不是在物權歸屬明確的情況下需要保護物權，而是當事人就權利本身發生爭議，需要通過確認物權的請求權來保護物權。所以，我國《物權法》規定確認物權請求權具有重要意義：“一方面，建立了完整的保護物權的體系，發揮了物權法在定分止爭、確認產權中的功能；另一方面，此種請求權對于人民法院解決實踐中出現的大量糾紛提供了法律依據。”^[27]確認物權的請求權，常常是其他物權請求權行使的前提條件，或者是其他物權請求權提起的前提條件，所以在實踐中，在提起其他物權請求權時，可能會同時提起確認物權的請求權。“在訴訟法上，確認之訴包括積極的確認之訴和消極的確認之訴。積極的確認之訴是請求確認實體權利存在，消極的確認之訴是請求確認實體權利不存在。”^[28]

確認物權請求權并不以真實存在的物權為基礎，因為此時關于物權的權利狀態存在爭議，所以任何利害關系人都可以提起確權之訴，以便充分地行使權利，恢復物權的圓滿狀態。根據我國現行法律、法規的規定，物權確認的確權主體主要是行政機關和人民法院，在法律規定的條件下，仲裁機構可以作為確權主體。行政機關擁有行政裁決權，對有關企業產權界定和土地權屬爭議，都可以進行裁決。人民法院是國家司法機關，對平等主體之間的物權歸屬爭議和涉及物權確認的一些具體行政行為，可以分別依據民事訴訟法或行政訴訟法進行審理并做出裁判。^[29]《物權法》第28條規定：“因人民法院、仲裁委員會的法律文書或者人民政府的征收決定等，導致物權設立、變更、轉讓或者消滅的，自法律文書或者人民政府的征收決定等生效時發生效力。”

確認物權的請求權，有的是直接向法院提起，比如，土地使用權因登記錯誤發生爭議，真正的權利人有權請求法院確認土地使用權的歸屬。但是，權利人也可以向有管轄權的行政部門提起，比如，關于建設用地使用權的確認，可以向土地管理部門提起，典型的是土地權屬糾紛，主要由土地管理部門處理。如果不服土地管理部門處理決定，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訴。根據《土地管理法》第16條規定，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爭議，由當事人協商解決；協商不成的，由人民政府處理。單位之間的爭議，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處理；個人之間、個人與單位之間的爭議，由鄉級人民政府或者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處理。當事人對有關人民政府的處理決定不服的，可以自接到處理決定通知之日起30日內，向人民法院起訴。可見，在當事人之間因為土地使用權和所有權歸屬發生的爭議，至少可以通過協商、調解、行政裁決和訴訟的方式予以確認。

二、確認物權請求權的性質不是物權請求權

關于確認物權的請求權是否屬于物權請求權的范疇，學術上存在肯定說和否定說兩種觀點。肯定說認為，確認物權的請求權屬于物權請求權的范疇。否定說認為，確認物權的請求權不屬于物權請求權的范疇，但它仍然是物權的保護方法之一。相比較而言，否定說更有說服力。

確認物權請求權是物權的保護方法之一，但不屬于物權請求權的范疇，因為物權請求權是在權利人已經享有物權、權利界定十分清楚的情況下享有的，其前提是存在明確的物權。而確認物權請求權的前提是沒有明確的物權人，當事人要求確認物權主體和物權內容。確認物權的請求權是因為物權這一實體權利本身的歸屬或內容存在爭議而產生的，既然物權的歸屬和內容都存在爭議，那么就不能認為請求確認物權的人當然享有物權。“確認物權的請求權只能通過公力救濟的方式來實現，因為在發生爭議的情況下，利害關系人向登記權利人提出請求，要求其更正登記或者返還占有的動產比較困難，常常通過有關登記主管機關或者人民法院來進行確認。所以，一般都采用公力救濟的方式。”^[30]“物權請求權的行使，發生使物權恢復到圓滿狀態的結果，確定地產生實體法上的效果。物權確認請求權的行使則不然，不要說行使者沒有物權時不產生實體法上的效力，就是真實的物權人行使物權確認請求權，僅僅憑借此權是無法使物權恢復到圓滿狀態的，必須再借助于物權請求權，甚至于必須同時依據《物權法》第19條、第28條、第29條、第30條、第142條等條款，才會產生實體法上的效果。換句話說，物權確認請求權只是一條通道，在對物權的歸屬有爭議的場合，欠缺它，行使者即使果真享有物權，也難以使其物權恢復到圓滿狀態；只有沿著它前進，再結合有關權利或制度，才會使物權恢復到圓滿狀態。從這個意義上說，物權確認請求權不是基于物權本身而產生，而是基于程序制度而享有，它屬于程序上的權利。就此看來，也不宜物權確認請求權歸屬于物權請求權。”^[31]

概括地說，確認物權請求權不屬于物權請求權范疇，具體理由如次：（1）行使物權請求權的前提必然是物權的歸屬確定。只有物權歸屬確定，才能定分止爭。如果物權歸屬不確定，爭議各方均可行使該權利，則會出現行使物權請求權之人并不是物權的真正權利享有者，而是利益相關者。如果物權歸屬不明確，那么物權請求權則無從談起。（2）物權請求權是請求權的一種，其針對的請求對象是妨害或可能妨害的人，而確認物權請求權的請求對象是行政機關和人民法院，它是一種程序性權利，而非實體性權利。（3）在某些情形，確認物權請求權是行使物權請求權的前提條件，但不是物權請求權本身。

三、確認物權的請求權不是債權請求權

有觀點認為，確認物權的請求權應屬于債權請求權范疇，屬于侵權范疇，而不屬于物權請求權范疇。其理由在于，由于當事人對物的歸屬或利用發生爭議，二者不能同真或同假，那么，一定存在真正的物權人，如果該物屬于張三所有，則主張該物所有權的李四構成侵權，反之亦然。筆者認為這種觀點并不妥當。在確認物權請求權的情形，爭議雙方都主張自己享有物權，因此要求確認，此時要解決的問題是物權究竟屬于誰，也就是說，物權主體不明確。在債權請求權中的侵權損害賠償的情形，物權主體明確，此時要解決的問題是侵權責任的承擔與否。可見，確認物權的請求權不屬于債權請求權的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