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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 蘭生于庭

  • 僵尸天子
  • 夫子無為
  • 2328字
  • 2020-01-23 08:38:20

人越醉,便越是想要不住的喝。風姜伺候他喝了大約十杯吧,這人便是醉得連人也認不清了。

風姜不放心,放肆地在天子的肩上拍了兩拍,左右酒后之事是記不得賬的:“陛下?”

“父皇……你來看我了……”寧缺一把抓住風姜的衣袖,笑得冷漠。

他竟將一年輕小伙認成兩鬢蒼蒼的老皇帝。這糊涂的,似乎有點詭異呀。

風姜不解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自己和姨父一點都不像啊。而且姨父從前可是最討厭藏青色的。

反正是寧缺主動叫的,又不是他主動占人的便宜。不過畢竟是一代天子呀,還是有點小激動:“那個……皇……皇兒啊,你封的那個丞相……”

“他呀,是個渾/蛋……”

“為父怎么看著,你也是個渾/蛋呢?”

“父親,你才是個老渾/蛋。二弟呀,恨我吧……哥哥有的是血。夠你活個十年二十年,咱們在烈焰中永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呸,呸,這三人結拜的原型之二關羽、張飛被東吳害死,大哥劉備雖然悲痛欲絕,揚言踏平江東,卻也并沒有追隨二位兄弟于地下。

梁山一百零八將大聚義,最后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誰家“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想害老/子,居然還要用這么文藝范兒的借口。這皇帝怕不是對兄弟之情有什么誤解吧。

“嘿嘿,師父走了,你走了,咱家除了我,再沒人能克制他了。他樂意玩弄我于股掌,便由他去吧。我是他哥,卻要親手送他下地獄,幾年的逍遙快活,也算是贖了我的罪孽。”

“寧睿……不才是你親弟嗎?”風姜以手支頤,手中還玩弄著未喝盡的半杯白水,賤兮兮地笑道。

“你不是我親爹,你是我二弟,寧睿才不是我親弟。恩人的孩子,從不是親人。”寧缺一下子從桌上爬起來,“他們認為,你應當和風氏所有帝王一樣,歸于虛無。一個國,不該由怪物掌控。我和先帝也是這么認為,從未變過。”

“但也許你不知道,巫臣的秘術,是從我爹那里得到的。講真,其實你是個好鬼。好到讓人……不忍心取你的真心。”

說罷,只見對方云淡風輕地扒回桌子上,任憑風姜怎么叫都不抬頭,良久,終于傳來了響亮的呼嚕聲。

“獵鬼人和鬼血脈相連,真個笑話。”風姜撂下杯子,懶懶地笑道,“我去叫人。”

血族是什么?他那一眼便可望到盡頭的未來。

“拿起劍來,殺了我,這才是你的命運。”風姜走得很快,并沒聽到老人輕聲的喃呢。

寧缺老兒不是一向殺伐果斷,今天怎么良心發現,跟他說起這事兒了。自己給他喝的可是在地底下埋了五十年的老酒啊。勁兒明明不小。語言邏輯清晰,說他醉了,鬼才信。

這下好了,老皇帝也要變成風流才子了,這事兒他非要做成頭條不可。

不過話說回來,春分已過,既然寧睿不姓寧,那可怕的異變隨時會發生……

寧缺呀寧缺,你到底想不想讓你的表弟安安靜靜地活著了。但既然寧睿與寧缺關系并不親密,寧缺為何又要殺死巫臣呢?

想到這兒,風姜只得將戲弄寧缺的心先收起來。看來抽時間得回仙樂朝故都看一眼了。

瞧著寧缺等人貌似真的都醉成泥了,風姜無法,只得入宮找了太后。

太后倒也沒多盤問什么,囑咐風姜定要參加宮宴后,便爽快地遣了人手。

內侍們得令后魚貫而入,七手八腳地替三人收拾殘局。風姜趁機附在寧缺耳邊道:“你沒醉,你還知道我是誰。”

那人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一醉,醉了三十年,千萬別讓我醒來。今兒,朕爹也叫了你了,你當心折壽。”

“巫臣……”

“別提那傻/瓜了,從今天起,你就是無傷的爹。這是圣旨。今日你們父子相認,不妨對天起誓,自此同舟共濟,永不相背。”

“起誓作什么?誓言之類,左右又不做數。”風姜勉強一笑。這東西要作數的話,他只怕早被老天爺一道雷弄死了。

然而寧缺卻是不依不饒:“那就無所謂了。不過丞相一句話而矣。”

“臣一無所有,可是什么都承諾不起。”風姜本就心不在焉,只微笑答應,更不再接話。

話說幾句,天色已晚,眾人各回各家。

一進門,風姜便發現了寧缺替他置辦的白衣喪服。其實也算不得喪服,也就是過于清雅了些。

天啊,這人居然還因為一件衣服給他下了圣旨。

“我只是想讓母親覺得你一直很好。姜丞相難道不覺得這衣服和你挺配,穿上它,臉色好像沒那么蒼白了。”一條黃綢,上面方方正正寫了幾行字,還加了玉璽。

年老太后對風姜最后的記憶,只停留在破城那一日。在那之后,雖在一城,卻是永世不見了。

風姜長嘆一聲,在看到門外的黑衣人影后,心知又是一夜不眠。

“丞相,鐵先生堅持要見您。”

風姜知道鐵崇的來意,也曉得對方的固執,只得極力克制心中的火氣,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微笑。

這人,是賴上他了么。

“請他進來。”不管怎么說,現在他需要有人在他身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朝堂,替他點亮,哪怕一絲絲的燭光。但這個人,不能,也不可能是寧缺,那個亦敵亦友的怪老頭。

所以,即使這人,對大周朝而言,可是個大大的忠臣。他還是要試上一試,他偏不信,他扭不了這區區乾坤。

“丞相昔日高義,鐵崇感佩。只是如今天子居然做出宮禁策馬之事,大人位極人臣,卻不知勸諫。實在有愧陛下重托。”

“陛下在他自家后院騎馬,本相也不好置喙。”禮法禮法,當初用來約束臣子們的招數,如今也還到他自己身上了。

其實風姜還是很想將鐵崇爭取到自己這邊來的。鐵崇雖為庶民,在百姓中卻有很高的威望。而他,不過是紙糊的廟宇,受香不受仰的仙。

“鐵兄出身貧寒,二十八歲進士及第后一直在地方為官。對于京城風風雨雨,則知之甚少。小弟之言,鐵兄以為然否?”

“小弟雖在地方,不識大都之事,但小弟自幼讀圣賢之書,也識為人臣之理。”鐵崇本是黑面,臉色不是風就是雨,此刻對著當朝丞相,竟有了訓斥的意味。

只是他不省得,風姜可沒有寧缺那么好的性子。至少姜和沒有。風姜耐下性子沒再爭辯。

淡淡的話語中盡是不容置疑的威嚴:“那鐵兄只怕不知,這宴會,是為太后準備的。陛下仁孝,你我應當高興才是。既然來了,鐵兄不妨先在相府住下,待小弟幾日。必能讓您,襄助君王,一展宏圖。”

蘭生于庭,必刈除之。

誰讓我們長在一片土地上,卻扼死了彼此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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