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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無悔的悲傷

  • Max和我
  • 風外塵
  • 2999字
  • 2020-02-29 20:26:00

周曉燕得知真相的時候,無疑是震驚又憤怒的。但是冷靜下來后,盛大的喜悅占據上風,壓倒了一切。

當葉波心回到原來的住所,看到周曉燕就等在那里。雙目相接,她欣喜若狂地朝她奔來,用潔白的臂膀緊緊地抱住她。流淚的臉龐上露出了微顫的笑容,又擤著鼻涕,傻氣地哭一陣笑一陣。

葉波心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卻也禁不住落淚了。

她感到多么慶幸啊。真正親近的關系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可以一起笑,更是可以一起哭。

周曉燕拿著Tony給她的鑰匙,開了門。

撤走了家具的房間一片空蕩。Demon買下了葉波心原先租的這套房子。她臥室里的一切全都原封不動地搬進了他家里。連同她日常生活中的所有小物件都一并搬了過去。

葉波心望著這一幕景象,不作聲。周曉燕趕忙掏出另一把鑰匙,試著安慰她。

一所新住處的鑰匙,也是Tony給她的。

“他說,你原來住的地方也會重新弄好,如果想回去可以再回去。”

她點點頭,怔怔地聽著,心里百感交集。

沉默良久,她提出想要散散步。

“我陪你。”周曉燕馬上說。

葉波心沒有回絕,但露出了一個使她放心的微笑。曉燕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不過,要答應我,別一個人晃太久。”

又囑咐了一通話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她離開。

葉波心順著大街走,一面環顧四周——像一個曾遠走他鄉,而今重返故里的人那樣——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

不知不覺,腳步在一家酒吧前停下了。為什么偏偏走到這里了呢?

她躊躇了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雖然只和Demon來過三次,但是老板居然還記得她。當她揚起雙眸,向他致意時,發現他的眼睛緊盯著她,目光中充滿了詫異。

“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老板笑著說。

“是呀,是過去很久了。”話語里有淡淡的傷感,但是她抬起頭,朝著那熱情友善的臉微笑。

“Demon偶爾會來,我問起你的時候……哦,不好意思,你們大概分手了吧?”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她直率地回答,微微紅了臉。

“噢,抱歉,大概是我誤會了,”老板解釋,“因為Demon每次來都會點兩杯,但一杯放在面前不喝。”

他說到這里就打住了,葉波心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

看著她垂下眼睛,一聲不響,老板旋即扯開話題,“給你調一杯蘇格蘭之霧吧。”

葉波心點頭,心想,她臉上的茫然一定很明顯。

叮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心吐露的話牽扯出了埋在心底,幾乎要被忘卻了的感覺:一個溫柔的懷抱,有力的臂彎,還有他親昵的話語與疼惜的眼神。

她出來散步,原本是打算清理一下腦海里亂哄哄的思緒的,卻沒想到,回憶接踵涌上心頭,思緒更加混亂。

坐了一會兒后,葉波心從酒吧告辭出來,這時,Tony穿過馬路,走到她面前。

他們在一家咖啡廳里坐下。

“咖啡還是果汁?” Tony問道。

驀然間,Demon的話回蕩在耳邊,“從今天起,你的飲食由我決定。”他從不讓她喝那些含糖量高的飲料。

“美式吧。”葉波心沉思了片刻,說道。

幾分鐘后,Tony端起手中的飲品,向她舉杯。

“以茶代酒,慶祝你劫后重生,滿血復活!”

他還是那么逗趣、愛說笑,總是盡可能給別人帶來歡樂。

然而,接下來的話就不那么輕松了,葉波心心里明白,但身為一個良好的傾聽者,她微微一笑,示意他盡管說吧。

Tony得到暗示,便接著說了下去。“這家伙居然能把你藏那么久,”他嘆口氣,“我知道他這么做是不對的,不過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這些。”

“葉波心,我和Demon很早就認識了,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他是個離幸福有那么點遠的人,我這么說你一定覺得好笑。”

“大家只看到他現在光鮮的樣子,卻不知道他以前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 Tony深沉地說,“我見到他時,他一個人在國外孤苦伶仃,打了好幾份工。為了學建筑設計,不得已走上打拳擊的道路……Demon能有現在的成就,全是血與汗的代價換來的。”

葉波心靜靜地聽著,感到心微微疼痛。“他的父親沒有資助他嗎?”

“當然有啊,Demon如果能接受,就不是他了。” Tony回答,“他明明可以讓自己活得舒適而體面,只要他沒有那么驕傲。可是他卻選擇做卑賤的工作,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我看到他的手,由于手工打磨大理石,起了像鱗片的東西,在夏天還會發疼。還有,你看到過皮膚裂開五厘米以上,肌肉組織直接暴露在你眼前是什么情景嗎?”

葉波心恍然明白了那些傷疤的來源。

“……直到他遇到了你。他開始變得有溫度了。我其實很高興,Demon開始不愿承認對你的感覺,但我早就看出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他會生氣,會煩躁,會在意,會難過,也會高興……我以為他離他的幸福近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后來你會……”

葉波心的手在兩側攥緊,聽到他繼續說:

“當天晚上,他走了一夜的路。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去看監控錄像,他注視著被燒毀的車,臉色煞白,驚駭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提議去喝一杯,讓他鎮定一下。可是,葉波心,我從沒見他如此狼狽過,顫巍巍的手連杯子也握不住,酒灑在了身上,他的手還在簌簌發抖。”

“一開始,他還不愿相信你死了,始終覺得你只是迷失在某個地方了,你會回來的。每晚他都等在你家樓下。甚至有時是從清晨又等到第二天的黎明,一天又一天,我沒有想到他會愛你這么深。”

葉波心感到喉頭一陣哽咽。這一刻,喚醒的回憶太多太多。

“后來他把你藏在家里那段時間,我發現他又有活力和微笑了,我以為那是來源于他的貓,原來其實是你。” Tony從包里掏出一疊照片,推到葉波心面前,“如果這些都看不出他對你的心意,我想請你看看這個。”

葉波心的眼眶瞬間潮濕了。

這些都沒有改變——山坡依舊翠綠,天空仍是她懷念的那抹希臘式的蔚藍,孩子們的笑臉在朝陽下盛開。然而唯一不同的是那所學校。它已經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一座宛如“魔法城堡”的建筑莊嚴地矗立著,將它紅色的尖頂伸向高空。葉波心屏息凝視,眼前的視線逐漸化為模糊的紅色。

Tony遞上一張紙巾,緩緩地說,“葉波心,Demon對你怎樣,其實你最清楚。你也許不愛他,但我請你,算我拜托你,善待他,對他公平一點……我希望你不要恨他。”

恨他?不,她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白晝漸漸凋零,臨近黃昏,最后一抹金色安靜地在天際燃燒。Demon立在露臺,望著裴越清的身影越走越近,消失在大門口。

在那段難熬的時期里,他有時會到他這里來,坐上一會兒。兩人相對無言,任周邊的黑暗浸透他們。

這無聲的陪伴終止于一年半前,Demon由于葉波心而冷落了他。電話里只說了一句:請不要過來了。裴越清既沒有詢問原因,也真的不再到訪,對他的隱私給予了最大程度的尊重。

而今晚,他來了,好像他的隱秘他看得一清二楚。

裴越清坐在露臺的椅子上,喝著茶。Demon用手心護著火,點燃一支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仰頭,吐出一陣煙霧。

霧靄在空中飄散,黑夜里,一星藍色的火光在指間閃爍。

裴越清破天荒地第一次打破了沉默。

“能夠放下執著就不是愛了。”他冷不丁地說,“愛是有時限的,在那段時間你愛得痛不欲生,時限一過,就會笑自己當時怎么會這么傻呢。然后安慰自己,我沒有遺憾。”

他父親果然都知道。Demon心想著對葉波心愛的時限會是多久?萬一是永遠呢?

“爸,你有遺憾嗎?”

裴越清陡然抬起頭,眼眶微紅。時隔那么多年,他終于等來了這一聲稱呼。

像個孩子似的,臉上瞬時泛起一絲潮紅。他抽了口氣,目光垂下,“有,不過時間會慢慢淡化一切的。回憶,無論是好是壞,都是無比珍貴的。聽著,謙兒,我很羨慕你會痛苦,會難過,那都是很珍貴的情感財富。”

他頓了一下,站起身,伸手碰了碰Demon的胳膊。

“你還年輕,以后你也許會明白,疾病,才是真正折磨人的東西。爸支持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可是也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感覺到這些話語的重量,Demon點頭,“你也是。”

裴越清抿嘴淡笑。“……也別太傷心了,男未婚女未嫁,最后誰是贏家還未分勝負呢。”

說完,他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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