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讀書的時候最怕和女孩子在一塊，被群體起哄，或者被老師，被親戚朋友看見，那種臉色羞紅，無地自容的感覺，肌肉記憶和大腦記憶，都沒有刪除過。

那時候接觸女孩，自己在心底就有一根三八線。越過了是早戀，是壞孩子，是羞恥的。

年齡一上來，幾乎就逃不過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的熱切問候。這時候不婚戀都覺得自己是落后的、無能的、羞恥的。

年紀可不小了吧？有女朋友沒有？什么時候帶回來？該結婚了！

為了逃避這樣的轟炸，可以放棄回家過年的機會。每逢佳節倍思親在心底不算真切，真切的反倒是到了結婚年齡的人對于婚戀的焦慮。焦慮里摻雜著渴望，渴望又不可求，難得圓滿而恐懼。真是愛而不得的無奈，恨而不能割舍的悲哀。

每每掛電話，那頭總會傳來一句規律性的結尾:找到就好了，不要挑剔，該結婚生子了，趁我們還能帶帶孩子。

老媽子發著微信也不忘催一下。先曬出堂兄弟表兄弟們新生的娃娃。

“看，你老表的女兒，肉嘟嘟的，好可愛。”老媽子在說。

“你是想抱孫女了吧？”這頭一眼看穿老媽子拐彎抹角的把戲。

“孫子孫女都可以。”

看吧，沒分析錯。向來不會說話的老媽子，什么時候學會了迂回戰術，聲東擊西。

“比你小的兄弟姐妹都結婚生子了，還不抓緊。”既然被識破，老媽子也坦然。

自己也會在心里想:哎喲喂，我可比你更著急呀，哪里有相親的地方，我也想去。

相親不可遇也不可求，因為在自己的天地里，幾乎沒遇到過。要知道，一個沒參與過相親的人，多么想去一趟。相對象，就像抽獎，你不知道對方是驚喜還是意外。

好奇心，有時候令人幻想，是否相親的時候，隊伍會從村口排到自家大門外，房子都給拱破咯。這是單身者戲謔的畫面。

戲謔有時候是自我安慰的良藥，暖暖的，很貼心。

相反，如果自己排斥相親，就會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掉。可以裝聾作啞扮丑像。

對于婚戀，想逃離的人越跑越遠越難逃，想追求的人越追越累越難求。

年齡似乎真是分水嶺，誰也逃不離，那總會談及的婚戀問題。

誰家姑娘長大了，左鄰右舍虎視眈眈，買糖登門做做家訪，直截了當。卻很少有人說，隔壁家的某兒子成年了，給他介紹個對象。只曾聽娶不到女人的男人，未曾聽嫁不出去的女人。男追女隔重山，大抵如是。

逃過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追捕，逃不掉同學朋友的婚帖。

一個紅色炸彈飛來。是他們的結婚邀請鏈接，點開，是爛漫婚紗的寫真集。

衷心的狂喜，感慨，漸哀，傻笑——別人結婚你高興個什么難過個什么，還躁動了七情六欲、喜怒哀樂。

爛漫與共，誰不心動。你大概是想到了，自己某天會是里面的主角吧。

關上門，又見孤獨的靈魂靠在墻根。在又一通催婚電話后久違的茫然死灰復燃，又在另一通催酒的電話后狂奔，摔門而出。

這時候，大概可以體諒男孩為什么會抽煙喝酒了。

我曾在飯桌上漫不經心地說過一句:抽煙喝酒會短命。被長輩狠狠甩了一巴掌。要知道那長輩也是從男孩過來的，他哪里不懂煙酒害命，只是怪你不懂其中苦情。

“兄弟你為什么不找個人？”男孩問另一個男孩。

“怕！”

怕什么，怕找不到？也是，你長得比我還糟糕，不高，不帥，沒有錢。

“怕結婚壓力。”狠吐一口煙，裝一下沉穩。

哈哈哈，女朋友都沒有，你不該是焦慮沒有女朋友這個問題么？

“剛分了一個。”

嘲笑對方的男孩呆若木雞。

不嘗試比嘗試更可哀，不敢比敢更悲慘，不愛比愛更失敗。

男孩回過神問，為什么會分手。

另一個男孩說:“她太小孩。”

男孩說:“我跟你反著來。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歡的一個女孩說我年齡太小，談不來。”

這說明，年齡在感情之間，也是個無法跨越的鴻溝？

大叔和蘿莉怎么解釋？姐弟戀怎么解釋？

接過一張張好人卡，男孩也明白，翻牌背面是諸多現實的無奈:不高，不帥，沒有錢。

感情里承受不了另一方的幼稚，因為誰都想被寵愛更多，而不是被依賴更多，誰都會想以物質為前提獲取首要的安全感。

“她一有事情開啟連珠炮模式，整夜整夜訴說，我不聽她就哭，撐著眼睛聽她嘮叨一晚上。上次手機掉廁所了，我又得借錢給她買，分期的。可笑的是，分手了，分期還在進行。”

戀愛后，首先在物質上付出更多的一方，多數是男孩。逛街、看電影、旅游以及各種娛樂，為了把彼此的情感進一步培養，細細經營著。錢，花了；誠意，也到了。

戀愛后，在成長蛻變里，情感波動更大的，多是男孩。要悉心呵護一個鐘愛之人，要耐心對待無理取鬧，要知錯及時認錯，沒錯也給對方臺階下，把安全感給足對方，自己在背后絲絲發涼。心里有那么一句:我也是第一次做男朋友，我也是第一次這么學著照顧一個自己在乎的人。

假如最后，兩人的情感不得善終，一拍兩散，男孩還在“分期”著自己的情感，為這段感情買單。

“女孩家里曾威脅我，說我把她從老家帶出來，假如不把她安全送到家……女方家要我放棄，否則……你懂的。”

在自己的家人朋友之間和女方的家人朋友之間，男孩的婚戀，像走懸崖鋼絲。要知道，牛郎織女的爛漫，也少不了中間一個劃開銀河的王母娘娘。

男孩談個戀愛，不免忍受嘲笑冷落，被拒絕推脫。重重阻礙，坎坷多磨。

整個宵夜酒局上，男孩與另一個男孩，都沒停止過煙酒。兩人覺得一吐為快，伴著煙酒很消愁。

男孩，染上煙酒，也沒什么奇怪。

……

多年后。

“你媳婦兒，結婚有小孩后人很懶，不工作，坐吃山空。”男孩的老媽子又在電話里一頓嘮叨。

婆媳關系，自古難全。在這之間，最難做人的是做兒子的，護誰都不是，在兩個女人之間講道理，只會讓她們更入戲。無形中，一定會面臨“老娘和老婆掉水里，你會先救誰”的難題。

老婆，是丈母娘潑出去的水，鬧了矛盾，在婆家受委屈，回娘家丟面子，里外不是人。怪心疼。

老娘，是骨肉相連的人，不能容忍另一個女人瓜分兒子的全部情感不說，年紀大了更受不了氣。含辛茹苦一輩子，也怪心疼。

男孩，奔潰。

男孩開始逃避家庭，在外花天酒地，沉淪燈紅酒綠，學會了自我麻醉。伶仃大醉回到家，還站在大門外吹著冷風，慢一刻邁進家門，似乎就緩一下煩惱。

男孩，走進家門一刻，很快清醒，這個家還需要他負重前行。妻兒老小安眠了，不忍開燈打擾，看著一家子，熱淚盈眶，又何其幸福。

家，從小是男孩快樂的根源。

家，如今，是婚后，男孩成為男人而煩惱的起源，卻又是溫暖的源泉。

因為想讓家人過得更好，所以煩憂，因為煩憂，所以自我麻醉，因為自我麻醉又覺墮落可悲，不能繼續下墜，于是一次次振作起來。

男孩長成了男人，經濟負擔重了，情感負擔也重了。

男孩還得培育下一代男孩。

從婚戀到現在，男孩經歷過:

我也是第一次當男朋友，

我也是第一次做丈夫，

我也是第一次做爸爸，

我也是第一次學著調和家庭矛盾，

我也是第一次為兒女憂愁，

……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個男孩，最后蛻化成男人，很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