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隔天，楊雨博便活蹦亂跳地回來上課了。如今距離他出院已經過去一周多的時間，吳冰倩卻依然對他放不下心。兩人每天最頻繁的對話變成了——

“我今天下午可以去打球了嗎？”

“不行，你才剛下地幾天啊”

又或者是——

“那我今天可以去打球了嗎？

“不行，今天風太大”

楊雨博和兄弟們每天最頻繁的對話變成了——

“帶我一個怎么了，帶我一個你會少塊肉嗎”

“會啊，要是吳冰倩知道我偷偷摸摸帶你打球，我就死定了好不好”

“怎么說話的，她這么善解人意”

“是啊，善解人意，那你怎么不親自去請命”

“我……”

“我跟你說，我們都眼巴巴地想當妻管嚴呢，沒那個機會。所以你啊，別作”

于是這幾天下午的自由活動課上，楊雨博和吳冰倩唯一能進行的一項活動也變成了散步。對于吳冰倩放棄打羽毛球和跳健身操的時間來陪自己散步，楊雨博還是覺得挺感動的。而對于他真的就這么老老實實待了一個禮拜這個事實，吳冰倩反倒有些不太適應。

“你這回，怎么這么聽話？”

“我看著像這么不聽你話的人？”

“是啊”

“在學校不準有任何肢體接觸，保持４０公分以上的距離，你說我哪條沒有乖乖做到”一邊說著一邊靈活又豪不心虛地往外挪了一大步。此舉無意外地得到吳冰倩一個白眼，就連恰好路過的別班同學，都用一種復雜的眼神望向他。楊雨博本人對這個眼神的解讀是，帶著些許的不可思議，又帶著些許的仰慕？可為什么，連續走過好幾個人，都用相似的眼神望著他？

直到李維軍從籃球場奔過來知會他們：“初賽放榜了”

這是學校多年來的慣例，大型競賽的晉級或獲獎名單都會在出成績當天的某一刻被悄無聲息地張貼在布告欄上。

自從那天把話說開了，大家倒也不再刻意回避初賽成績的問題了。這一天總是會來的，而且楊雨博本人根本沒有顯露出任何遺憾或悲傷的情緒。畢竟相識十余載，他們也發現這家伙根本不是為了安慰他們而故作堅強，而是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大概也是想通了，以自己的實力來看，這次并不算不可挽回的損失。

直到在布告欄前站定，“第１名楊雨博１００分；第１名張瑞寧１００分”一行大字映入眼簾，眾人表情精彩地從震驚轉為呆滯再轉為憤怒。楊雨博輕咳一聲，緩緩說道：“我說了，考卷我做完了，可沒人信我”

李維軍和何俊清還沒為自己多日來白擔的那么多心討回公道，老馬率先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就差直接上手：“行啊你，害我白擔心這么久……”

與此同時，隔了三條馬路的二中實驗班里，物理老師正痛心疾首道：“全市唯二兩個滿分，一個高燒初愈，一個考到一半直接暈過去了，你們……你們……哎”

這件事的后話是，楊雨博拿到自己的考卷，最后一大題寫得歪七扭八的解題過程讓他嫌棄地根本不想認領這張卷子，但鑒于除了字寫得歪七扭八以外其他地方都無懈可擊，因此在未提前告知本人的前提下，他的答題紙復印件直接被各重點高中物理組拿去學習借鑒了。最終得知這一消息的當事人近乎是崩潰的，他自動腦補出那些素不相識的老師和同學看完他的試卷后遺憾地感慨“哎，人確實是聰明的，就是這字寫得……”的場景，頓時心痛不已。練了十多年書法，英明毀于一旦。

２

提心吊膽好多天，好在最后只是虛驚一場?？赐瓿煽?，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走出教學樓，李維軍他們要去小賣部，楊雨博陪吳冰倩去收發室領報紙。

提了報紙回班級，好巧不巧地在走廊上碰見張靜陽。三個人皆是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么。

張靜陽先開了口，她先是一笑，而后道：“我聽說初賽成績出來了，恭喜啊”

楊雨博向她道了謝，然后虛摟著吳冰倩的肩膀準備離開。

只是剛走出兩步，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那個……”

張靜陽轉過身，他既而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都過去吧”

吳冰倩無比慶幸這次有他在身邊。

“你以前，可說不出這種話來”

“沒辦法，你說不出口的話，只有我替你說?！?

吳冰倩正沉浸在滿滿的感動中，看向他的眼神又不自覺地更溫柔了幾分，卻聽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要是這么感動的話，作為回報，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他滿懷期待地繼續說：“我們在學校里的最近距離可以從４０公分縮短到２０公分嗎？”

吳冰倩轉頭望了一眼他自在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于是他收獲了今天的第二個白眼。

小插曲過后，他們又回歸正題。

“但也只是替你說的，跟張瑞寧沒有關系?！?

“其實你那天說的對，無論分手也好、復合也罷，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不是張靜陽，所以我沒有辦法去感同身受地體會她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掙扎。如果他們倆兜兜轉轉最后還是在一起了，我一定會祝福他們的?！?

楊雨博知道，她是自責了，為當初對張瑞寧說出的那番氣話，當下心中便有了主意。

３

這個周六，張瑞寧過得尤為困惑以及受寵若驚，因為楊雨博和吳冰倩分別打電話來想單獨請他喝下午茶。

接到第一通電話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這倆人會不會吵架了，可轉念一想，如果真吵架了，楊雨博應該喊他打球或者喝酒才正常。

接到下一通電話的時候，他對于這倆人吵架的預感愈發強烈，可他又轉念一想，吳冰倩吵架了怎么可能第一個找他訴苦呢。

最后，當他一個下午既感動又覺得好笑地連喝了兩杯咖啡后，不得不吐槽，明明一起喝一杯咖啡可以說明白，甚至不喝咖啡也可以說明白，又甚至不用說他也能明白的問題，何必要害他今晚失眠。這鄭重的架勢，仿佛他真的要因為吳冰倩那一句話而孤獨終老下去。

直到回家路上，吳冰倩仍然反復打著包票，自己一定會全心全意地祝福他們，張瑞寧笑著解釋：“你放心，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對她呢，真的是過去式了。我也要向前看了，你說對吧。以后的事兒，就順其自然吧”

末了，他又突然說：“你和雨博，可一定要好好的。他是真的為你操碎了心?！?

見她滿臉疑惑，他覺得自己還是說直白點比較好：“所有能替你想到的事，他都一一替你打點好了，比如說今天?！?

點到這里，吳冰倩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

吃過晚飯，她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某人的邀功信息，內容是，什么時候考慮一下４０公分縮短到２０公分的提議……

最終的結果是她屈服了，但不是因為那頓下午茶——

下周就是理科實驗班的選拔考試，分筆試和面試。雖然他們倆是穩進的，但吳冰倩多年來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學習習慣，即使再胸有成竹，每逢考試前依然會靜下心來，不緊不慢地再鞏固一遍知識，特別是喜歡翻課本。展哥從他們高一剛入學起常掛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永遠不要因為嫌棄課本內容太簡單而忽略它，你學得越深入，反而更應當常?；貧w課本，因為所有形成這一切的基礎都在課本里，最重要也最本質的知識點也都在課本里。慢慢她發現，多翻課本真的是一件很有好處的事情，這也成了她崇拜展哥的另一大理由。

楊雨博多是受她的影響更大，也養成了愛翻課本的習慣。這回兩個人為剛才的短信斗了會兒嘴，便各自安靜地翻書去了。

直到臨睡前，吳冰倩問了他一道題，他當即高傲地埋怨道自己今天又是替她向好兄弟道歉又是替她解決了這么刁鉆的難題，可她依然沒有絲毫的表示。

“你捫心自問，當初約定４０公分的時候你有幾次做到了”

“那都是我情不自禁，這不在我的控制范圍之內，我只能保證我在頭腦清醒的狀態下可以遵守我們的之間的約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