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婕約了廖俊卓在下班后見面，地點選在了一家情調還不錯的西餐廳。她提早去占了位置，二樓靠窗，稍微往外看就能看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廖俊卓從街對面的那輛奧迪A6的副駕駛座走了下來，關上車門后又彎下腰透過車窗和車內的人說了什么，揮了揮手，最后才大步邁過斑馬線向餐廳走來。

“等很久了嗎？”廖俊卓摘掉頭上的棒球帽，輕輕縷了縷頭發，坐在了王婕對面。

“沒，也就一會兒吧。”

王婕看著眼前的人，英氣的劍眉和堅毅的眼神，眼下濃重的黑眼圈暴露著他的疲憊不堪，胡須卻刮得干干凈凈，雖然看著再怎么沉著內斂，可實際上也還是一個沒到30歲的大男孩。

“吃什么，點了嗎？”

“沒呢，你點吧。”

廖俊卓喊來服務員點了兩份牛排套餐，特意囑咐把套餐里的酒換成果汁。他知道王婕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聞到酒氣。

在等菜上桌的空閑時段，兩人開始聊起了天。

“工作很忙嗎？”王婕一直是先挑起話題的那個。

廖俊卓微微向椅背去，揉了揉肩膀，“嗯，還挺多事兒的，明天還要加班。”

“那個案子怎么樣了？”

聽到這句話后，廖俊卓的目光霎時變得暗淡，他分不清王婕是真的想知道案情，還是為了寫報道，不管哪一種，總實帶著利用的意味。

“沒什么線索，不好辦。”正好菜上了，廖俊卓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到盤子里的食物身上。

這倒是讓王婕有些詫異，“那個裝尸體的袋子查不到來源嗎？”

廖俊卓搖了搖頭，“購買記錄倒是好查，只是目前來看，沒發現哪個人和她有關系。”

“那難道是陌生人作案嗎？”王婕的聲音透出一絲恐慌，如果是無差別殺人案，那整個珊海市的無辜群眾都會提心吊膽了。

“不像，這么殘忍的手法應該是抱有很深的怨恨。”廖俊卓用餐刀切下一塊七分熟的牛排，送到嘴里，沒有一絲停頓。

“那確定死亡時間了嗎？”王婕幾乎沒怎么動過牛排，只是吃了一些沙拉和水果。

廖俊卓說了法醫鑒定的結果：“9月3號-9月4號中間吧。”

王婕立馬想到了李紅鶯的微博，“我翻過她的微博，9月3號還去了珊海市美術館。”

廖俊華認可地點了點頭，“嗯，我們去查過了，她是一個人去的，離開美術館后就不在監控覆蓋的范圍了。”他又突然轉念一想，“你怎么查到她微博的？”

王婕連忙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是我，網友找到的，我也挺佩服他們的。”又繼續問道：“監控上有什么異常嗎？”

“沒，就一個人逛了一個多小時。”

王婕想起掛在墻上的那些畫，心里還是一陣不舒服，下意識地說：“看來她還挺喜歡藝術的，那些畫我真是一分鐘也不想看。”

“你去了？”廖俊卓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話語中騰起一絲絲微怒。

“嗯……反正沒事，瞎逛逛。”王婕有些心虛地掩飾著。

“鈴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適時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喂，嗯……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接完電話的廖俊卓站起身來就要離開，看到王婕好奇又猶豫的目光，解釋說：“李紅鶯父母來了。”

王婕聽到后把他遺落在桌上的帽子遞給了他，“嗯，你趕緊去吧。”

廖俊卓點了點頭就飛奔出了餐廳。

街道上的路燈已經亮起來了，王婕看到廖俊卓打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她瞄了瞄剩下的食物，也沒有什么胃口，就結賬回家了。

李紅鶯的父母都在鄉下老家種地，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淳樸老實的農村人氣息。

李紅鶯的父親叫李建軍，才56歲頭發就已經有些花白，他手上拿著一個編織袋，有些無助地在警局門口東張西望。在他旁邊蹲著止不住哭聲的是李紅鶯的母親——秦秀蘭，她彎著身子抱住頭，不停地哭喊著：“我這可怎么活啊，我這可怎么活啊。”

廖俊卓默嘆一口氣，走上前自我介紹：“您好，我是負責您女兒案子的警察，我姓廖。”

李建軍抓住了廖俊卓的手臂，焦急地請求：“廖警官，我們……我們想看一看女兒。”

“這……您確定嗎？”廖俊卓有些擔心地問，之前在電話中聯系他們時，已經委婉地告知了尸體的具體情況。

“嗯，我們想確定那個人就是我們女兒。”老人盡量讓自己顯得冷靜，可還是掩飾不住顫抖的聲音。

李建軍把地上的秦秀蘭攙扶起來，兩人一起蹣跚地來到了警局的停尸間。

冰冷的空氣環繞著整個房間，躺在，擺在不銹鋼格子里的李紅鶯遺骸被緩緩推了出來。她的眼睛微微閉著，蒼白的臉上甚至有一絲平和的感覺。然而脖子上深紫色的掐痕，和零散挨著的身體，無不表明她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天吶——天吶——！”

秦秀蘭繃不住地喊了出來，雙手使勁捂著自己的嘴巴，眼淚像潮水一樣涌出。李建國也往后踉蹌了兩步，扶著墻才稍稍站穩，閉上眼默默地流出了兩行淚。

時間就這么靜止了，老人望著安詳躺著的女兒，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直到廖俊卓扶著他們走出房間，人也沒有緩過神來。

陳澈也剛從家里趕到警局，見到廖俊卓就趕緊上去幫忙。他倒了兩杯熱水，攙扶著兩位老人坐下，溫柔地輕拍著秦秀蘭因為啜泣而不停抖動的肩膀。

然而過了很久，他們也沒有緩解痛苦的情緒。

夜色漸漸深沉，廖俊卓和陳澈只能先把兩人送回了李紅鶯生前住的房子，囑咐他們明天再來警局協助調查。臨走時李建國追了出來，他從袋子里掏出兩包煙遞給他們，“警官們，求你們一定要抓到那個天殺的。”

看著眼前彎著腰鞠躬成一個直角的李父，陳澈伸手想把煙推回去，廖俊卓攔住了他，雙手接下后，對著他承諾道：“我們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