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馬車一溜煙就消失在了圍追的視線中，媒體們興味索然地散去，沒有媒體的關注，抗議的漁民們也失去了激情。剛剛還是吵吵嚷嚷的碼頭，剎那間卻又像什么都沒發生過，只剩下一些還在港口工作的員工。

王婕看了看遠處一望無際的海色，不自覺地向岸邊走去。

這是王婕第一次來到珊海市港口碼頭。即使從讀大學開始，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7年，但她從沒想過來這兒看看。王婕對水有一種天生的恐懼，也不會游泳，所以從不輕易靠近海邊。

碼頭上到處堆積著顏色鮮艷的集裝箱，王婕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鐵皮發出了一種沉悶而模糊的聲音。

“誰在敲箱子？”突然傳來的一聲質問，讓王婕嚇得趕緊縮回了手。

道路的轉角處出現一張老頭的面孔，王婕總覺得這人看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見過。那人好像也是這樣的感覺，和王婕面對著互相指著，卻喊不出彼此的名字。

“啊！你是那天那個！在看守所載過我的那個！”絞盡腦汁后王婕終于想了起來，那天自己在看守所采訪完杜曼曼后打不到車，剛好這人被釋放，自己就坐了他家人開來接他的便車。

“哦！對對對！是你！我就說怎么看著面熟呢。”趙有福也想了起來。

王婕打量了一下趙有福身上的安全帽和反光背心，明顯是碼頭工人的裝扮，有些疑惑地問：“你以前不是漁民嗎？現在來碼頭工作了？”

“是啊，我可不想再出海了。”趙有福和王婕繼續聊著，因為岸邊都被漁民們圍住了，手上也沒什么活兒可做。

王婕耳邊還回蕩著那些抗議的漁民們不屑一顧的話語，有些好奇地說：“看剛剛的情況，我還以為大家都不想來這兒工作呢。”

趙有福嘆了口氣，替他們解釋：“從小就打漁的人總是自由慣了的，一個人一條船，除了海和風，從來都不看別人的臉色。”

“那你是因為被抓進去過，所以？”王婕還記得，上次他對自己說過，他被抓進看守所是因為違法了禁漁期的規定。

趙有福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消沉，低下了頭，“一部分是因為這個，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不想再碰上那樣的事兒了。”

“什么事？”王婕忍不住問道。

趙有福臉上同時浮現出痛苦和恐懼的情緒，試探著問她：“你知道之前有個女的被分尸裝在袋子里被扔到海里的新聞吧？”

王婕愣住了，盯著他點點頭。

“那袋子就是我撈上來的啊，我真是這輩子都不想再碰到什么漁網了。”說完，趙有福拼命搖了搖頭，似乎是想把腦海中那血腥殘忍的畫面甩出去。

王婕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地問:“你是發現李紅鶯尸體的人？”

這回輪到趙有福一臉詫異了，驚訝地問：“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王婕從包里掏出記者證和名片，向他解釋：“我是巨業新聞社的記者，之前也跟過這個案子的新聞。”

趙有福也沒仔細看王婕手中的證件，就相信了她的話，繼續問道：“哦，是這樣啊，那你來港口也是為了報新聞嘍？”

王婕點了點頭，目光看著遠處還沒散去的抗議漁民，“嗯，畢竟這件事也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趙有福有些忐忑地問：“那案子的兇手抓到了嗎？”

王婕想起了之前的種種，失落地搖了搖頭，“沒有，如果抓到的話，早就上新聞了。”

趙有福的目光突然飄向了碼頭的入口處，漫不經心的回答：“我也不看報紙，哪知道這些事。”

遠處呼嘯而來的警笛聲吸引了趙有福的注意力，雖說上了年紀，但常年在海上的風浪中小心求生，使得趙有福的聽覺被訓練得非常靈敏。等王婕也注意到時，一堆穿著制服、戴著警帽的人已經從車上下來了。

王婕沒來得及再說些什么，趙有福就轉身快速向那邊跑去了。

看樣子，海事處、水上公安、漁政監督管理機構等部門的人都來了，想來也是，海王星集團怎么會放任著這些抗議的漁民再繼續侵占著港口的海域，損害公司的利益。

一些媒體收到消息后又卷土重來，王婕也抓緊跟上。

執法人員們最開始走到了抗議的漁民們身邊，心平氣和地勸說著抗議的漁民們，但調解并沒有什么用，漁民們完全聽不進去，只是一直七嘴八舌地訴說自己的苦衷。

最后執法人員們只能選擇用非常嚴厲的態度，警告他們漁船在航道附近撒網屬于違規行為，如果再不整改，就要受到處罰了。雖然總說法不責眾，但也沒人真的想當吃苦頭的那個出頭鳥，示威的漁民們最后選擇了妥協，各自挪開了自己封鎖海岸的小漁船，給那艘已經被困了半天的貨船讓道。

就這樣在貨船起航的長鳴汽笛聲中，漁民們聲勢浩大的抗議行為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珊海電視臺的晚間新聞頻道上，一個新上任的議員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捕魚禁令規定，禁止漁民們在離海岸20公里內的海域捕撈，但這對于傳統的漁民來說明顯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小漁船裝備不足，無法進入大海，而近處的海域早已被污染得差不多了，禁止捕魚的范圍應該限制在10公里以內，這也是我這次的提議。”

王婕總算明白了，這場曇花一現的抗議示威行動，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對于政治博弈的手段，王婕實在是提不起興趣，縈繞在心頭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王婕總覺得腦子里像是一團漿糊，怎么也想不通。發現李紅鶯尸體的人——趙有福，在海王星集團工作；李紅鶯大學時的前男友——單連舟，開車載著海王星集團的副總裁——波繁星。

這一切，好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卻又抓不到那個最關鍵的線頭。

她苦思冥想，和李紅鶯有最直接聯系的人，應該是單連舟。梳理到這兒，王婕就立馬行動了起來，查起了單連舟這個人。

這一刻，王婕只覺得腦子里的漿糊要爆炸了。單連舟的，華安酒店總經理，波繁星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