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寒氣襲人
書名: 憂樂記作者名: 史海舟本章字數: 19960字更新時間: 2019-11-20 20:00:00
三日后,太子與鄭太后、王太妃一同在東京城外送別宋徽宗與劉太妃、鄆王。太子低下頭,畢恭畢敬拱手道:“父皇,兒臣本該親自送父皇抵達江南。”“不必,東京安危實乃大宋江山社稷之重,皇上且要力挽狂瀾才是。朕就去江南燒香祈福,你我父子各司其職,自然會逢兇化吉。這女真人頑固不化,皇上且要小心謹慎。”宋徽宗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擲地有聲。
鄭太后哭哭啼啼,傷心難過:“太上皇,臣妾也想去江南。”王太妃也隨聲附和,淚流滿面:“太上皇!”宋徽宗大手一揮:“你們就不要哭哭啼啼了,朕早已心煩意亂,朕去江南也非游山玩水,如今形勢危急,為江山社稷燒香祈福也是祖宗定下的家法。”“劉太妃為何就可去?”鄭太后依然不以為然,指著劉太妃,氣呼呼。劉太妃針鋒相對:“太上皇身邊也不能沒人照料,臣妾也是怕太上皇身邊沒個細心人。”“劉貴妃到劉太妃,一字之差,果然就是細心人了。”王太妃也嘲笑起來。“住嘴!如今大難臨頭!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宋徽宗聽了這話,自然心知肚明,后宮之人又勾心斗角了起來,頓時大為惱火,隨即訓斥開來。太子唯唯諾諾,不好多嘴。皇后也是默然不語,戰戰兢兢。
“把盆景和孔雀杯給朕帶上,這事你要辦妥了,你可明白?”見眾人沉寂下來,宋徽宗大手一揮,對梁師成叮囑道。“太上皇放心,奴才自然銘記在心,不敢遺忘。”梁師成隨即低頭,拱手對宋徽宗畢恭畢敬,微微一笑,馬上轉過臉昂首挺胸,對兩個小太監用手一指:“過來,太上皇的寶貝,可要拿好了,如若出了差錯,小心你們的腦袋!”兩個小太監低著頭眼神瞅向梁師成,緊緊抱著兩個箱子連連稱是,梁師成一使眼色,他們馬上打開,低頭送到宋徽宗跟前,讓宋徽宗瞧上一眼。
“很好,帶上它們,尤其是孔雀杯,如若搞壞了,搞丟了,你們要怎樣,朕就不管了,梁愛卿自會與你們慢慢理會!”宋徽宗心滿意足,點了點頭,頓時變色厲聲道。兩個小太監嚇得戰戰兢兢,魂不附體,滿頭大汗。張明遠、費無極看得清清楚楚,也無可奈何。
“好了,皇上,朕走了,你好自為之。記住,除了道家,其它諸事,朕一概不問,一概不管。”宋徽宗心如刀割,心痛無比,心中義憤填膺起來:“朕本不愿做太上皇,這也是無可奈何,被逼無奈。”說著馬上對太子耳語起來:“皇上,李綱這人,雖說文韜武略,有些本事,但不可大用。對文臣武將,祖宗說過,尾大不掉,還是要多加提防。‘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可明白?”
“兒臣記下了。”太子點了點頭,心有余悸。“皇上,老臣告辭!”蔡京等人對宋欽宗齊聲拜道。太子叮囑:“各位大人到了江南,要照顧好父皇。”“皇上放心。”蔡京等人應聲道。“太上皇一路多加保重。”子午四人對宋徽宗拜道。
宋徽宗微微一笑:“你們要照顧好你們師父。”“太上皇放心。”子午四人應聲道。張明遠神情肅穆:“太上皇,一路多有勞頓,千萬多加保重。”“聽說江南風景如畫,想必太上皇去了也高興。”費無極微微一笑。宋徽宗淡然一笑:“風景如畫倒是不假,不過燒香祈福實乃頭等大事。”
片刻,宋徽宗與劉太妃攜手上了御坐馬車,起駕南下,浩浩蕩蕩,成群結隊,將士跨馬,禁軍隨行,軍旗烈烈,迎風招展。
蔡京、童貫、高俅、朱勔、王黼、梁師成、李邦彥緊隨其后,各自坐上自己府中馬車而行。左右護衛威風凜凜,禁軍列隊馬車兩側,徐徐前行。
太子昂首挺胸,太子妃極目遠望,貴妃看向皇上,他們身后是些王公大臣。
張明遠淚光點點,費無極神情肅穆,看向宋徽宗遠去的方向。
子午仰天長嘆,余下若有所思,普安低下頭來,武連環顧四周,一同送別宋徽宗。但見汴河滔滔,鳥雀漸飛漸遠。
“太上皇!太上皇!太上皇!”韋修容跑到南熏門城門口,一怔,頓時淚流滿面,身后拿著個包袱。
“母后,回去吧,父皇去江南。不久會回來!”康王也是淚光點點,后面跟著幾個節度使,一個個勸韋修容不必傷心難過。
子午等人見狀也是瞠目結舌,沒想到韋修容與康王也會來。
康王扶著韋修容,二人漸行漸遠,往城里去了,幾個節度使也緊隨其后。
“聽說,金軍兩路大軍攻至黃河北岸。太子繼位,號欽宗。太上皇徽宗陛下、蔡京、童貫、高俅、梁師成、朱勔、王黼說是為大宋燒香祈福,一個個都慌慌張張,到江南去了。”次年春寒料峭之際,張明遠與費無極、種浩攜子午四人抵達東京,張明遠在和樂酒樓包間如此神情肅穆,讀著東京小報上的消息道。
“太上皇到江南,眼下正值冬日,江南可比東京好一些,因此他還是在蔡京、童貫、高俅等人陪同下整天游山玩水可謂不亦樂乎。奇怪,蔡京等人不是要留下輔佐太子么,如何改變主意走了。”費無極仰天長嘆。
“或許有些變故也未可知。”張明遠搖搖頭。
“太上皇到江南,自然是歌舞升平、花天酒地,花石竹木、賞心悅目。”子午道。
“此番‘花石綱’沒有了,高俅一看中飽私囊怕是不大方便,他自覺沒油水可撈,又想要大顯身手就請求調回東京,皇上在此緊要關頭,正是用人之際,自然求之不得,高俅就風塵仆仆從泗州往東京趕來。”普安拿起東京小報讀道。
“這還有一篇文章,很有趣,寫的感人肺腑。”武連也拿著一張小報,喋喋不休,讀起來:
東京,汴河滔滔,李員外一路而來,但見,不少南去人群,一問都是去南方省親,路上轎子吱吱悠悠,馬匹嘶鳴。毛驢馱著老婦人和孩童,盡皆愁容滿面,如何愿意離開東京,回頭遠望,不知何年何月才可回來。
水上船來船往,借著運貨的名頭載了不少南去的百姓。迫近東京,舉目四望,汴河上一艘官船運送馬匹而去,竟也是‘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汴河天際流’。
“李邦彥,乃當朝宰相!白時中如今也是位高權重。梁師成忠心耿耿意欲留下侍候皇上,就沒陪太上皇南下。梁師成賦閑在家,讓得意門生朱拱之侍候皇上。目下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是朱拱之,實乃一個肥頭大耳之輩。”余下也拿著一張小報,瞠目結舌,讀到最后,忍俊不禁。
“如今皇上做了太上皇,太子登基大寶,可金人咄咄逼人,如之奈何?”種浩也瞠目結舌。
“浩兄,你要進宮朝議了,準備可曾妥當?”張明遠看向種浩,馬上問道。
“明遠,你別開玩笑了,有什么好準備的。”種浩破涕一笑。
費無極也拍了拍種浩的胳膊,喜笑顏開:“目下乃到東京來了,何不與夫人一同移居東京,也好有個照應。你一個人住東京,讓夫人獨自在京兆府,這可不好。”
“我也不想這般,只是家國天下,由不得自己。再說又不是長此以往在東京,只要趕走金軍,就回到京兆府陪她,我走時她雖說悶悶不樂,可也心知肚明,我種浩這人是個性情中人,保家衛國,義不容辭,想必她知書達理,會見諒的。”種浩點點頭。
“從京兆府到東京來,雖說并不很遠,可總覺得每次來都不一樣。”張明遠笑出聲來。
“有何不一樣,我看一模一樣,沒什么區別。”費無極破涕一笑。
“此番卻不一樣了。”種浩神情肅穆,擲地有聲:“女真人揮師南下,金戈鐵馬,我中原生靈涂炭,如之奈何?如若我西軍不支援東京,恐怕東京岌岌可危。”
“此話怎講?”張明遠追問。
“西軍乃我大宋威震天下之根本,如若沒了西軍,列國就虎視眈眈,有恃無恐了。你如何不知西軍攻破橫山,興慶府危在旦夕,乾順俯首稱臣,甘拜下風之事了?你們出使西夏,也知道乾順的態度。如若不是童貫帶領西軍打得西夏滿地找牙,你們如何會在西夏揚威耀武。乾順何等不可一世,如若不是童貫帶領的西軍,乾順會忍氣吞聲,不敢虎視眈眈京兆府?就奇怪了。”種浩介紹開來。
“莫非種家軍作為西軍就在童貫帶領下作戰,你們不感覺不自在么?”費無極一臉不悅。
“你是說,一個太監指揮千軍萬馬,很丟人現眼?沒事,我們保家衛國,為的是大宋黎民百姓,他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種浩哈哈大笑。
片刻種浩與張明遠、費無極、子午等人辭別,往皇宮大殿而去。
東京城,皇宮大殿。金碧輝煌,氣宇軒昂。群臣站班,氣勢恢宏。
“有事早奏,無事卷簾退朝啦!”一人高呼,眾人看去,肥頭大耳,威風凜凜,兩個瞇瞇眼轉個不停,這便是朱拱之。
“陛下,女真人來勢洶洶,東京城要早做準備,抵御金軍!”一個大臣啟奏。
宋欽宗端坐金殿,不緊不慢地問白時中道:“依白愛卿來看,東京可以據守么?聽說女真人殺人不眨眼。”說話間有些心神不寧,心有余悸。
“陛下!金人已達黃河北岸,與我軍隔河相望。東京之側又是懸河,一旦敵軍渡河決堤,恐有不測,東京不可守!”眾人看時,這便是白時中,賊眉鼠眼,頭頭是道,揚威耀武,威風凜凜。
一人仰天長嘆,忙道:“陛下,黃河不足為懼。金人才是大敵,必得防人而非防河。我等為何要讓金人渡河,黃河是大宋天塹,非金人天塹,憑什么讓他們決堤?”此言一出,文武百官議論紛紛,頃刻,一個個看著此人,原來是姚平仲。
正在此時,又有一人嘆道:“陛下,姚將軍所言極是。據守黃河并非難事,據守東京也是綽綽有余。”眾人看時,乃高俅。這廝為何又回到了東京,不知何故。他卻沒陪在太上皇身邊,原來另有隱情。
此時,還有一人閃出朝班,忙道:“陛下,的確如此。守東京,乃是江山社稷大計,必要從長計議。并非不可守,就看怎么守。”眾人看時,此人儒雅大方,彬彬有禮。面相上看去不過五十出頭,卻是老成持重,好似七八十歲,與年齡并不相符,乃是穩妥之人。
“種師中將軍,果然考慮周全,乃是儒將典范。”姚平仲看著方才這人,微微一笑,原來這便是種浩的叔父種師中,也是種浩的岳丈。種浩就是與他女兒喜結連理的。兩人更是頗為熟悉,種師中對種浩禮遇有加,種浩也對種師中畢恭畢敬。種家軍如今,有兩員虎將助陣東京,自然是威震天下,不可小覷。
“面對金軍,我大宋必得早作準備。據守黃河,以逸待勞。”種浩擲地有聲。
宋欽宗嘆了口氣,不覺心煩意亂,父皇離開東京,心下沒了主意。面對金人,咄咄逼人,實在誠惶誠恐。素日只知游山玩水,哪里遇到這等軍國大事。就是征討方臘與宋江,也是父皇與蔡京、童貫、高俅等人商議就辦的妥善了。到了如今自己卻不知所措,實在尷尬不已,眼下沒有個知心人,一時間看著殿下群臣,目光都齊聚自己身上,實在很是不自在,隨即忙道:“如此說來,五位愛卿所言,不無道理。容朕細細想來,再做計較。”
“陛下,東京不可守,皇上還是離開東京,實為萬全之策,當務之急。”宋欽宗看去,原來是白時中,這人賊眉鼠眼,古靈精怪。
“白大人何出此言?如若東京不可守,便是笑話了。”種師中馬上擲地有聲。
白時中一看心里一怔,不可被主戰派占了上風,心生一計,就忙道:“陛下,幾位將軍所言不錯。不過東京還是不可固守,金人勢大,意在強攻。如若堅守,金人援兵大增,豈不是大事不好了。眼下,這黃河也非我大宋黃河,如今金人早已安營扎寨。我等如何可以抵達?死守孤城實為兵家大忌。不到迫不得已大宋不可調各地人馬前來,陛下自然明白。即便他們來了,金人圍城打援,各個擊破。如之奈何?”說著心想,“縱然本官不懂兵法,卻也可自圓其說。皇上必定心煩意亂,自然不會馬上做出決斷。”想到此處,心里樂個不住。
李邦彥定了定神色,見高俅都直言不諱了,自己也不必啞口無言,如若讓高俅得到皇上賞識,自己的宰相之位就麻煩了,也趕忙隨聲附和道:“陛下,白大人言之有理,黃河都守不住,東京就更不用說了。依微臣之見還是撤往成都府,不知圣意如何?”
宋欽宗搖搖頭,疑惑道:“朕可聽說,高太尉曾說過,‘黃河天險,豈可飛躍?’那我大宋將士難道連黃河也守不住?”
李邦彥若有所思,回憶往事,不覺一怔,想了想頓時瞇眼道:“陛下!彼一時,此一時,如何可以相提并論!陛下有所不知,如今黃河在我大宋東京之地已是懸上加懸,非昔日可比。再者,東京禁軍早已廢了水戰很久。”
此語一出,眾皆愕然。
白時中馬上瞪了李邦彥一眼,便道:“陛下,莫聽李大人所言。他所說不實!他并不知曉。東京禁軍乃是天子之師,何戰不習,何戰不可,何戰不勝!”言畢又給李邦彥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會意。
李邦彥馬上自責道:“陛下,陛下。微臣剛才所言的確不實,實乃不實。微臣不曾帶兵打仗,自然知之甚少,還望陛下贖罪。禁軍的確在加緊訓練,迎戰金軍綽綽有余,陛下不必擔憂!我昨日去校場,教頭一個個都在教授殺敵之術,將士自然英勇無比。”
“朕也想,我堂堂大宋禁軍豈怕金軍不成!”宋欽宗舒了口氣,神情肅穆。
李邦彥又笑道:“陛下,不過禁軍雖訓練有佳,可東京實乃戰火欲起之地,難免有所閃失。陛下乃天子,應移駕他出,總攬全局。運籌帷幄之中,定能決勝千里之外,還望陛下三思。”
白時中也道:“陛下,欲守東京之地,必定要有得力的干將才是,將領一時半會可不好找,姚平仲、種師中、李綱、種浩,他們有把握么,恐怕不可信誓旦旦。因此如今陛下還是先撤往成都府的好,此為萬全之策。”
正在此時,有一人已抑制不住心中怒氣,無名火突起,他狠狠地瞪了白時中、李邦彥兩人一眼,便道:“陛下,您怎能丟棄如此大片國土不管,就退往成都府?太祖武德皇帝傳至于今的地方,乃是天子之地,龍興之氣所在,不可輕棄。還望陛下三思!”
眾人看時,此人儀表不俗,相貌堂堂,正義凜然,一派儒雅風范。
朱拱之也看去,馬上搖搖頭,不以為然。
李邦彥看著此人,忙道:“原來是李綱將軍,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東京恐怕不可守,還是再擇良途為好。如今金人勢大,不可針鋒相對,如若一意孤行,損兵折將,歹害無窮,你可知道?”
白時中也嘆道:“將軍,金人勢大,不可爭鋒。避其鋒芒,才是上策。爾等博聞強識,明曉事理之人,如何就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不必逞一時之強,千萬不可逆水行舟,如若那般,豈不自尋煩惱了?”
李綱又忙道:“陛下,東京是大宋命脈所系,龍根在此,天子之氣在此,難道陛下就愿意離開龍庭,豈不有失體統了?”
宋欽宗心覺在理,頓時一聲不吭,默默無語,只是望著李邦彥、白時中二人,意在求援。
白時中頓了頓,道:“京師不可死守,李將軍又何必固執己見?”
李綱不慌不忙,義正詞嚴道:“天下諸多城池,哪有像東京這般堅固?再者,上至朝廷大員,下到黎民百姓。商鋪、貨物盡皆在此。如此之地都要丟棄,還要去往何處?成都府自唐代便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之說。陛下去往不覺險峻?宰相大人等豈不知曉?天子到西蜀,前朝唐玄宗早就去過,有多危險,世人皆知?金人再打到西蜀去,那又要逃往何處去?莫非要把江山社稷,拱手讓人?此非臣子之道,王者之道,斷不可行。”
此語一出,白時中、李邦彥便不再作聲。宋欽宗看上去依然搖擺不定,左顧右盼。李綱見狀,馬上怒火騰起,責問宋欽宗:“太上皇將固守東京的重擔托付于陛下,如今金兵還沒來,陛下就要逃離,試問陛下將如何向太上皇交代,如何向大宋千千萬萬黎民百姓交代?”此言一出,眾人大驚失色,都替李綱捏著一把汗,可李綱卻自以為忠心耿耿,并不理會,一副鞠躬盡瘁之狀。
宋欽宗尋思:“你這李綱,好大狗膽。太不給朕面子了,當著文武百官居然責問朕,真是豈有此理!如若不是形勢危急,用人之際,朕好歹降罪于你!暫且記下,以后如若再有膽大妄為,必不輕饒。”想到這里,對李綱微微一笑,環顧四周,又問道:“諸位愛卿,依李綱將軍所言,如今何人可帶兵駐守東京?”
姚平仲忙道:“還是從長計議。”
“陛下要擇選才是。”種師中嘆道。“請陛下定奪。”種浩斬釘截鐵之際看向宋欽宗。群臣一個個支支吾吾,議論紛紛,看著姚平仲、種師中、種浩、李綱指指點點起來。朱拱之瞪上一眼,默然不語。
“陛下,這便是宰相白時中、參知政事李邦彥二位大人的責任了!”李綱看向他們堅持道。白時中自己怕金軍甚為膽戰心驚,他以為別人和他一般貪生怕死,便大壯其膽,口口聲聲道:“我大宋有的是精兵強將,并不害怕金人,難道怯他三分,莫非李綱將軍能出戰不成?”
李綱毫不畏懼,厲聲道:“如若讓我帶兵,定當盡忠報國!絕不貪生怕死。”聽了這話,群臣一個個面面相覷。
朱拱之尋思,一派胡言,李綱不過文官,哪里懂得兵法。這廝就是想邀功請賞,實乃胡說八道。
李邦彥忙道:“李綱將軍看來胸有成竹,自然不會敗于金人,陛下,依臣之見,就讓他據守東京好了。不過一人恐怕勢單力薄,再派姚平仲、種師中、種浩三位將軍,可確保萬無一失。”三人聞得此言馬上斬釘截鐵,齊聲道:“陛下,我等愿助李綱將軍一臂之力。”
“好!朕就派李綱為主帥,種世中、姚平仲、種浩,為副將,拱衛京師,不得有誤!”宋欽宗看著三人點點頭。四人擲地有聲拱手拜道:“微臣自當竭盡全力,報效朝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宋欽宗大手一揮:“諸位愛卿,平身!”四人領命而去,威風凜凜。
白時中忙道:“如此,便是無憂無慮了,陛下,李綱將軍如此,乃是大宋將士之楷模。”一個太尉忙道:“陛下,李綱將軍指揮若定,又懂得兵法,乃是最佳人選。姚平仲、種師中、種浩,三位將軍也是虎膽虎威,東京大可據守。”一個將領嘆道:“陛下,李綱大人的確是文武雙全,自然不負陛下,定會據守京師,以克金人。”雖然已有四人,不過防守東京畢竟非同小可,四處防守非幾人可以周旋過來。宋欽宗環顧四周,再沒有一個將領出來自告奮勇,再說,李綱的確戰功卓著又是才高八斗也懂得帶兵打仗,三位將軍也是神勇無敵,銳不可當,心中頓時大為喜悅,不再誠惶誠恐。有了人選心里就踏實許多。看著遠去的四人,如釋重負。
種浩與種師中、姚平仲、李綱離開皇宮大殿后就回到和樂酒樓。張明遠等人依然等候,眾人圍桌而坐,店小二隨即上菜,幾人一起說說笑笑,吃起菜來。窗外汴河滔滔,風景如畫。
“朝議如何?”張明遠不緊不慢問道。“你們知道么?如今白時中果然是大權在握做了宰相,那個戲子李邦彥居然沒去江南,留下做了參知政事。高俅做了開封府的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官。可見太上皇走后,皇上就穩住了局勢。”種浩笑出聲來。“高俅做什么官,你如何含糊其辭,如何不說個明白。”費無極樂道。“你管他什么官,你喜歡高俅?”種浩笑道。“胡說八道。”張明遠、費無極面面相覷,尷尬一笑。“將軍,高俅什么官,我們也想知道。”子午追問。
普安看向種浩:“高俅這人居然不去陪太上皇。”“高俅可是太上皇身邊的紅人。”武連站起身來。余下若有所思:“如今天下大亂,太上皇都自身難保,還管得了高俅?”“高俅做了開府儀同三司。”種浩語重心長。“這官位如何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張明遠道。費無極擺擺手:“何必追問,不問也罷。”“就是個虛銜,無實權,高俅算是功成名就了。”種浩樂道。費無極看向汴河:“但愿大宋躲過此劫。”“躲是躲不過,自當枕戈待旦,全力應對。”張明遠笑出聲來。“將軍,請喝酒,目下皇上做龍庭,你感覺比太上皇如何?”普安給種浩倒碗酒,微微一笑。子午也靠向種浩:“皇上是不是特別威風。”“做皇帝,自然威風凜凜。”武連笑了笑。“威風凜凜自不必說,不過天下大亂就如坐針氈了。”余下破涕一笑。種浩點點頭,對余下所言深以為然:“不錯,這歌舞升平的皇上好做人人爭強好勝都想做,可天下大亂,大難臨頭,這皇上就沒人愿意做了。”“沒出息了,我大宋居然面對女真人,束手無策了。可見這契丹人大勢已去后,我大宋也岌岌可危。”張明遠熱淚盈眶。費無極仰天長嘆:“誰說不是,契丹人雖說當年也虎視眈眈,可兩國世代友好了一百多年。如今女真人如狼似虎,氣勢洶洶,實在匪夷所思。”
“今日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種浩突然想起朱拱之,就破涕一笑。“奇怪的東西?”武連問道。“有多奇怪?”余下笑道。“這家伙肥頭大耳,好吃懶做!東坡先生最喜歡吃。”種浩捋了捋胡須搞怪起來。“那便是豬了!”張明遠點點頭。“一頭很肥的家伙,是目下皇上跟前的最愛,皇上總是抱著他,好似喜歡的不得了,生怕摔了。”種浩笑出聲來,馬上神秘兮兮,擲地有聲。“小花豬啊!皇上居然喜歡這個,一般都喜歡的是阿貓阿狗的,皇上居然喜歡小花豬。”武連吐了吐舌頭。“一個太監朱拱之,肥肥胖胖,懂嗎?”種浩破涕一笑。眾人樂個不住,看向汴河外,一群鳥雀漸飛漸遠。
下午時分,和樂酒樓,張明遠、費無極、種浩、子午四人正在一起吃酒。
“天氣暖和就好了。”張明遠看向遠方,燈火輝煌,槳聲燈影。費無極樂道:“突然想吃東坡肉了。”“不會是還惦記我說的朱拱之吧,你去吃他好了,他身上的肉多。”種浩認真起來。子午瞠目結舌:“惡心死了,那都是肥肉!”“不說了,我們還是去吃魚肉。”余下擺擺手。普安納悶;“魚肉有什么稀奇的,還是豬肉好吃。”“豬肉好吃,不過做不好就難吃。”武連神秘兮兮,低聲細語起來。有人敲門,走了進來,居然是朱拱之。沒想到朱拱之會來,子午四人差點又說這個“小花豬”了,目下看了,便是“老母豬”了。
“朱公公,有失遠迎,還望見諒。”種浩等人大驚失色,馬上起身見禮。“種將軍,萬歲爺讓灑家請你進宮。”朱拱之神氣十足。“讓我進宮,不知所謂何事?”種浩一怔,尋思,朱拱之是皇上跟前紅人,他親自來,恐怕不簡單。“這個不清楚,皇上要將軍去,將軍去了,自然知道。事不宜遲,快走快走,灑家可不喜歡這酒味,惡心!”朱拱之搖搖頭,馬上捂著鼻子。種浩便辭別眾人,急急忙忙隨朱拱之去了。
“朱拱之!真好笑!”等朱拱之與種浩走后,子午四人哈哈大笑。“有什么好笑的,走了一個梁師成,又來一個朱拱之。恐怕童貫也不是他的對手,我看這人心狠手辣。”張明遠嘆道。“不錯,一看面相就知道,何況言談舉止。”費無極氣道。“如何這太監一個個都這幅模樣?自己都不覺得惡心么?”子午氣道。普安看著子午氣呼呼的模樣,就勸道:“何必自尋煩惱。他們如若幡然悔悟知道自己很惡心,便不會這般惡心人了。可見他們不覺得惡心!”“朱拱之與梁師成是得意門生?自然一丘之貉,可見‘天下烏鴉一般黑’。”武連心知肚明,許多狗太監都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余下見三人這般模樣,就失笑:“你們何必自尋煩惱,這朱拱之能有什么好下場!童貫、梁師成,他們好歹有些事做,太上皇在時,天下太平。這天下不太平了,太上皇走了,蔡京之輩也走了。目下皇上登基大寶,身邊沒什么心腹,抓住個阿貓阿狗阿豬阿羊的,就是救命稻草,也情有可原!如今人心渙散,人人自危,朱拱之繼續折騰,就麻煩了。”
“徒兒果然聰明過人,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張明遠點點頭,對余下微微一笑,頓時刮目相看。
費無極笑道:“朱拱之也就逞威風,想必沒什么頭腦。目下也與太上皇在時,大有不同。女真人步步緊逼,主戰派就占上風。除非天下太平,女真人走了。不然文人墨客也不敢造次。”
“朱拱之就是神氣十足,有什么了不起的。”子午一臉不悅。
普安樂道:“人家就是了不起,皇上讓他揚威耀武,不讓你,你有什么辦法?你氣死也沒用,氣死也活該。咱這皇上我們四人最是明白,看他的夏國劍握著緊緊地,可見越是缺乏這個,越需要這個。如若徒手就打遍天下無敵手,還需要拿著夏國劍壯膽子么,豈不可笑?”
“心煩意亂的也不是皇上一個人,東京城如何就守不住了,試一試都沒勇氣,還猶豫不決,豈不可笑?”費無極擲地有聲。
“但愿皇上心意已決,死守東京城。想必浩兄會有好消息帶來。不知他要浩兄有什么話喲說。”張明遠看向窗外,喃喃道。
一進宮,種浩才發覺,有兩個熟悉的面孔,原來是白時中、李邦彥。
宋欽宗疑惑道:“依三位愛卿來看,李綱能否守住東京?種浩,你父親是種師道,他能征慣戰,想必教給你了許多兵法、戰策、謀略,是也不是?”
“皇上,李綱將軍想必會有奇思妙想,還望皇上靜觀其變。”種浩一怔,尋思,這該如何作答,看來皇上依然信不過李綱,馬上擲地有聲。
“陛下,李綱此人,雖戰功卓著,可東京并無險可守,他又能如何。豈不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目下他便是良將難守無險之城了。易守難攻乃是求之不得,如若易攻難守,怕是棄之不及。如今城旁懸河而立,不僅無險而且很險,萬一金人占據高處破堤放水,那樣一來東京可就成了澤國,微臣勸陛下還是速速決斷,早早快走!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何必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死守孤城乃是兵家大忌,陛下萬尊之軀,如何在此受罪。江南亦是疆土,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趕快走,否則悔之晚矣!”白時中慢條斯穩道。
李邦彥想了想,就火上澆油的信口雌黃道:“陛下,李綱不過是想展示自己的帶兵才能,怎可與陛下安危相比,說真的,誰知道他守得住守不住呢,快走吧?古人皆知不可為而不為之理,李綱一意孤行,便是不可為而強為之舉,乃是自取其禍,自欺欺人,自掘墳墓,如之奈何?他失敗了不過降金之舉,如若心懷鬼胎倒戈叛亂,陛下豈不危險。當然他如今還沒有賊心賊膽,陛下不必擔憂。微臣不過為陛下分析一二罷了,還望陛下熟思。”
宋欽宗此時顯出彷徨之態而又很無奈,他抬頭望望屋頂,又低頭看看腳下,看著這皇宮金碧輝煌,想起吃喝玩樂之間的極美享受,乃是念念不忘。又想起金明池那樣天宮般的所在,平日里天下太平,如今卻要離開東京,想都不敢想,想都沒想過,像是如夢初醒,頃刻緩過神來低頭道:“兩位愛卿且先回去!明日再作商議。”
“是,陛下,臣等告退。”白時中、李邦彥二人便慢慢地退了出去,也不知宋欽宗骨子里想了些什么。
眼下,種浩站在一旁,皇上不再問詢,自然不好開口,畢竟自己是從京兆府來到東京勤王的,又是一介武夫。雖說文武雙全,可皇上依然把種浩當作一介武夫。
朱拱之也打量宋欽宗,不知作何決斷,又瞪著種浩,出神。皇上如何召見他,種家軍莫非要揚威耀武,占上風。李綱已然得意洋洋,如若種家軍再得意洋洋,皇上這邊,我朱拱之就不好得意洋洋了。
宋欽宗看看宮門之外,披著棉衣剛走出幾步,不覺一陣寒風襲了進來,倍感寒意深深,便退了進去,轉過身對種浩道:“將軍且先回去,朕自有主意。”
“皇上早日歇息,末將告退!”種浩拱手拜道,隨即轉身離去。
宋欽宗仰天長嘆,馬上對一朱拱之道:“朱公公,快去!備好車輛,即刻傳禁軍蔡將軍進宮。”“陛下,奴才遵旨!”說著朱拱之眼珠一轉,就搖搖晃晃,匆匆出宮去了,朱拱之路上尋思起來:“跟著皇上走,日子就好過了,等女真人一走,隨著皇上一同回到東京,便是皇上身邊頭牌貼身體己人,那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什么童貫、梁師成、李邦彥,都是浮云。我朱拱之將成為肱骨大臣!大宋江山也有我朱拱之的榮耀,過個幾年,有了本錢,我就回到江南,坐擁山水,頤養天年,豈不快活。”想到這里,樂個不住。
蔡將軍乃是蔡京之侄,因此大受重用,掌管東京二十萬禁軍。
“東京?東京!禁軍!禁軍?”宋欽宗心里自言自語道。此時蔡將軍已進來了,便道:“陛下!末將來遲,萬望恕罪。”“為何如此?不遲,不遲!何愛卿,禁軍操練如何?可要準備妥當,朕意已決,明日出發,向襄陽后退。”宋欽宗斬釘截鐵道。“陛下放心就是,禁軍個個都一定一,絕對確保陛下安全。”這蔡將軍稍帶醉意道。
“近來太師在鎮江,病情如何?”宋欽宗關切道。“承蒙陛下掛念,聽說家叔尚且好轉,好轉。”蔡將軍擲地有聲。“好了,下去吧!”宋欽宗點點頭。蔡將軍頓首再拜慢慢道:“陛下,那末將就告退,告退。”言畢而去。
宋欽宗又望了望外面的月亮,隱隱沉沉,長嘆一聲:“怎么朕一登基大寶,就面臨如此之狀,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皇上,何必自尋煩惱。天下如今是皇上的了。皇上說了算,不必擔驚受怕。等到了江南,這歌舞升平起來,日子就好多了。太上皇在江南目下想必就很快活。皇上卻這東京城戰戰兢兢,忍辱負重。奴才替皇上傷心難過!皇上如今年紀輕輕,青春正旺,要抓緊時間臨幸妃子,把后宮之事安排妥當,朝廷大事再由李綱他們折騰。折騰好了,是皇上的洪福齊天。如若有差錯,就問罪李綱。又不是只有一個‘李綱’,愿做‘李綱’的比比皆是,大有人在。李綱如今揚威耀武,也是皇上的恩典。他卻說自己的本事,真可笑。奴才感覺李綱有些尾大不掉!如若他有反心,勾結女真人,出賣皇上,如之奈何?奴才看,還是離開東京比較好!”朱拱之給宋欽宗披上棉袍,笑出聲來。
“李綱想謀反?想把朕扣在東京?看來明日要偷偷走,不可讓李綱知道,這亂臣賊子,居然居心叵測。”宋欽宗大驚失色,差點摔倒,朱拱之趕忙扶住。
次日早上,寒氣襲人,不知何處落葉飄飄蕩蕩,四處漫卷。
李綱、種浩、姚平仲、種師中一上朝,便見宋欽宗已派人準備好了車輛人馬,禁衛軍盡皆整裝待發。李綱、種浩、姚平仲、種師中,一個個瞠目結舌,大驚失色。這才明白,原來皇上已改弦更張,又欲逃跑。
“爾等在做什么?”姚平仲心直口快。“還不快住手!”種浩大喝一聲。種師中神情肅穆:“你們這是想造反么?”種浩對種師中耳語之際,安慰道:“叔父,不必生氣,當心身體。”將士一怔,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面面相覷,唯唯諾諾。
李綱對將要出發的將士厲聲道:“你們的妻兒老小都在東京城,如若你們跑了,他們就可憐兮兮了,女真人會把他們殺了,死無全尸。你們跑不了多遠,女真人會把你們當作野兔抓走,他們會把你們當作獵物吃了,這絕非危言聳聽,最好相信本官的話。你們究竟是愿意死守,還是愿意逃跑?”
將士一聽,有些道理。迫于李綱威嚴,又加上一家老小都在東京城,有些擔驚受怕,頓時齊聲呼道:“愿意死守,愿意死守,愿意死守!”一瞬間,三波聲浪卷過。宋欽宗以為發生了什么事變,惶恐不安,與朱拱之馬上跑出宮門。
李綱轉過身去一看皇上來了,趕忙迎了上去拜道:“陛下,聽說禁衛軍要出發了。不知陛下意欲何往?”宋欽宗大驚失色,如何走漏了消息,頓時環顧四周,目光如炬。朱拱之也氣急敗壞,等著幾個小太監。
“皇上,不用猜了,微臣上朝不見皇上,特來請安,居然看見這些將士慌慌張張,準備車駕,這才明白,皇上要離開東京城,不知微臣可說的,對也不對?”李綱哭笑不得,馬上拱手道。
宋欽宗礙于體面,支支唔唔道:“呃,沒!沒有,沒有。哪有此事?哪有此事。朕在東京,哪也不去。不過讓禁衛軍多加操練,以備抗敵。”
“君無戲言,皇上登基大寶,要言行一致,說到做到。不可出爾反爾,這般反復無常,只能功虧一簣。微臣冒死上諫,斗膽直言,良苦用心,還望皇上明鑒。萬不可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須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實為大忌!”李綱不緊不慢,神情肅穆。
宋欽宗看向李綱,見他一副威嚴,又是疑惑,馬上忙道:“朕不會離開東京,李愛卿,不必擔憂。將軍何出此言?”
朱拱之見李綱對宋欽宗不恭敬,馬上罵道:“李綱,好大狗膽。皇上剛剛登基大寶,就讓你大權在握,你不思報恩,反而出言不遜,是何道理?”
李綱熱淚盈眶,緊追不舍道:“陛下,微臣不敢。敢問陛下,宮外為何這般忙碌?”宋欽宗趙桓又不再作聲了,只是唯唯諾諾,神情肅穆。
“皇宮之內,要做什么,還要報告李大人么?”朱拱之大手一揮,擲地有聲。
李綱一看宋欽宗這般懦弱模樣,又看朱拱之如此狐假虎威,心里頓時義憤填膺。尋思,如若不使出渾身解數,如若不頭頭是道,如若不娓娓道來,如若不斬釘截鐵,如若不擲地有聲,如若不大義凜然,如若不推心置腹,如若不顧全大局,恐怕難以說服皇上,馬上仰天長嘆,語重心長,淚光點點道:“陛下,太上皇離開東京,留陛下在東京,便是要陛下,大顯身手,大展宏圖,抵御女真人。如若陛下離開,便是辜負太上皇的一片期望。”
宋欽宗心里暗笑:“這廝居然,拿出太上皇來壓陣,真是豈有此理。不過此時此刻,人心浮動,正是用人之際,自然不好發作,且聽他一派胡言好了。反正朕還是要走,說再多也沒用。”想到這里,默然不語,靜靜矗立。
朱拱之在一旁扶著宋欽宗,瞪了一眼李綱,也是氣呼呼模樣,頓時手心冒汗,搓了搓手背,用嘴吹了吹手掌,倍感寒意襲來。尋思,李綱果然說到了太上皇,拿出太上皇,皇上自然就無法阻擋了。恐怕李綱不可小覷,且小心謹慎才好。
“如若陛下離開東京,黎民百姓也會議論紛紛。陛下的顏面掃地不說,威信也會全無。以后恐怕這《罪己詔》也難寫。再說,陛下要熟思再三,將士家舍盡在城中,如何舍得離開?萬一他們半途而逃,還有何人在保衛陛下?況且敵軍已然逼近,如若他們得知御駕還未走遠,快馬追趕,如之奈何?唐玄宗與楊玉環曾經逃跑到蜀地,半路這馬嵬坡有人造反,逼迫唐玄宗殺掉楊玉環,難道皇上聞所未聞?不必說此一時,彼一時的話,這也是自欺欺人。陛下心知肚明,太上皇也是迫不得已才退位,迫不得已才南下。都是躲避女真人,正所謂避其鋒芒。太上皇離開東京,那是他交出了大宋江山社稷的大權在握。皇上如今登基大寶,可不能說走就走。東京城實乃大宋江山社稷之根本。如若皇上剛剛登基大寶,就害怕女真人,意欲撤退。不僅被黎民百姓議論紛紛,列國也會議論紛紛。陛下以后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如何面對黎民百姓,如何面對天下列國。女真人就更為肆無忌憚,有恃無恐。那時,想挽回局面,就是異想天開了。陛下離開東京容易,再回來恐怕就難于上青天。”李綱繼續誠惶誠恐。
“愛卿,這般說話,恐怕危言聳聽。朕要回到東京,誰敢阻攔?”宋欽宗一怔,這李綱居然喋喋不休,朕想反駁幾句,都被他搞的一時語塞了。他居然知道朕要說些什么,居然就堵住了朕的嘴巴,真是氣煞我也。不過想一想,也頗有道理,算是推心置腹,一語中的,頓時心里有所動搖。不過作為皇上,朕的面子還是要有的,隨即心緒起來,說些氣話,意欲打消李綱的喋喋不休。
朱拱之一看,宋欽宗這般說話,心里忐忑不安,就怕皇上改弦更張,如之奈何。一時間扶著皇上,兩腿哆嗦起來。
“微臣素知有小人定會進獻讒言說微臣有異心,此乃一派胡言。微臣實乃忠心耿耿,輔佐皇上駐守東京城,抵抗金賊!不敢怠慢。有人見我忙忙碌碌,以為我想邀功請賞,以此居功自傲,此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陛下萬不可輕信謠言。如此大難臨頭,當務之急,君臣一心,才可保家衛國。如若自壞長城,實乃匪夷所思,還望陛下明白。”
宋欽宗瞬間茅塞頓開,細細一想,很有道理。至于李綱會不會尾大不掉說不好,不過此時離開東京,太上皇跟前不好說,黎民百姓也會議論紛紛,隨即道:“李綱將軍所言極是,朕意已決,死守東京。”話雖如此,可心里卻忐忑不安,不知李綱到底可不可以守住東京。
朱拱之頓時泄了氣,瞠目結舌,眼前一片茫然,隨即傻了眼,如若不是幾個小太監眼疾手快,朱拱之就摔倒在地了。
李綱轉過身來當眾宣布:“圣意已決,如若再言南撤者,格殺勿論。”
將士盡皆高呼:“皇上萬歲,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宋欽宗勉強一笑,轉身退向宮中,心中暗恨,李綱給朕記住,朕絕不會放過你,居然威逼利誘,欺凌主上,朕也非三歲孩童,你李綱居然如此無禮,有恃無恐,實在匪夷所思,如若不是看在目下形勢所迫,必不輕饒。
片刻,緩過神來的朱拱之扶著宋欽宗離去,回過頭,瞪了一眼李綱。
種浩看得分明,姚平仲也是仰天長嘆,種師中更是義憤填膺。
片刻,放下心來,辭別叔父種師中、同窗姚平仲、李綱將軍等人,種浩去找張明遠、費無極。
張明遠、費無極、子午、普安、余下、武連正在和樂酒樓包間圍著爐火取暖,不時看著汴河發呆,不覺,種浩走了進來。
“鬼鬼祟祟,有什么高興的?”種浩見狀,偷偷走了過去。沒走幾步,張明遠、費無極轉過臉,哈哈大笑,原來種浩得意洋洋,不知高興什么。
“你們可知今日好險!”種浩喜樂無比,不過也心有余悸,馬上擲地有聲開來。“此話怎講?”張明遠一怔,不知何事,以至于素日不緊不慢的種浩如此慌慌張張,神情肅穆,火急火燎。“怎么?金人來了?”費無極心下不知何事,便是胡思亂想,莫非金人打來了,真是不可思議,馬上神情恍惚,緊張兮兮。“這可如何是好?”子午驚道。武連不覺碰倒茶碗,只聽噹的一聲,茶碗滾落,眼看要掉在地上。普安眼疾手快,馬上接住。
余下催促道:“將軍快說,我們都急不可耐了。”“你們如何不往好處去想,莫非盼望金人來犯,豈不奇怪?”種浩破涕一笑,看著眾人樂個不住。“好處?”費無極納悶。張明遠也倍感奇怪:“有何好處?”種浩微微一笑,擲地有聲:“今日化險為夷,皇上要退往成都府,幸虧被李綱將軍和我們幾個副將給攔住了。”
“有這等事?”子午一凜。武連站起身來:“豈有此理!”“皇上都左搖右擺,沒有主張。這大宋將士豈不亂作一團。”余下左右不安。普安氣急敗壞,一拳打向自己的胸膛,只聽咚咚作響,隨即冷笑道:“我堂堂大宋將士正要信心百倍固守東京,皇上居然又改變主意,想逃跑,豈有此理?”眾人默然不語,一時語塞,一個個悶悶不樂。片刻才緩過神來,不再發呆。
“我想出去走一走,憋得難受。”子午突然想起李師師與明紅,就對眾人尷尬一笑。“我也不舒服,出去走一走。”武連也想起了趙香云,不知她怎樣了,畢竟有許多變故,想必作為公主也是一時間悶悶不樂了。
余下和普安面面相覷,不知他二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仔細一想,就心知肚明,只怪自己目下沒什么紅顏知己,故而只能作罷,看向汴河,才覺心曠神怡。子午與武連微微一笑,離開酒樓。
“莫非找帝姬去?”子午問武連。“莫非找李師師去?”武連也反問子午。子午一怔:“一派胡言。”“還是找明紅去?”武連樂道。“愛找誰,找誰,反正坐在酒樓也是心煩意亂。此番來東京,本就不愿和官府打交道,何況皇上。”子午看向遠方。“何出此言?”武連一怔,不知子午說的什么意思。子午只是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并不說話。二人在汴河邊說說笑笑片刻,一個朝東,一個向西,片刻離去,但見汴河嘩嘩作響,垂柳蕩漾,岸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冬日里雖說四處蕭索,少了綠意盎然,可也有些景致,蔚為壯觀。河邊結冰,時有小孩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蛋在氣喘吁吁,口吐白氣的玩耍。大人們時不時擔驚受怕的站在岸邊東張西望。
“子午,你來了?你們三個兄弟呢?”明紅坐在李大嫂冰雪鋪子的二樓,微微一笑。此時此刻,李大嫂不賣冰雪,賣些熱茶,熱氣騰騰,香氣襲人。
“他們都很忙的,故而沒來。我正好路過,方才看到這熟悉的轎子,就上來了,沒想到,你果然在,真是緣分使然。月兒姑娘呢?你不是還有一個弟弟么?”子午突然想起青城山的怡樂,又想起明紅說她有一個弟弟,就忙道。
“今日姐姐不在,她陪皇上到江南去了,過些日子回來!月兒也帶著弟弟找她姐妹玩去了,月兒說去汴河邊滑冰,這丫頭就是愛四處去瘋去野,把弟弟也帶壞了。李姥也管不住月兒,只是叮囑月兒帶好明浩。我感覺悶得慌,因此出來坐一坐。”明紅看向窗外,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悶悶不樂。
“師師姐姐還好嗎?”子午本想問明紅還好嗎,不過自知不妥,只好借口對李師師關切道,以此作為與明紅說話的話頭。
明紅站起身來,走向窗邊,一臉憂思:“姐姐本也很好,可太上皇不好,她也就不好了。”
“此話怎講?”子午撓了撓后腦勺,疑惑起來。明紅低下頭,輕輕搖搖頭:“不知,不知。”“既然想去散散心,就不必坐在這里,何不出去走一走?”子午一看明紅心事重重,就安慰開來。
“好啊!”明紅不假思索,居然愉快的答應下來,原來就等這句話了。
二人離開李大嫂冰雪鋪子,穿過鬧市,走過虹橋,一路向東,往郊野走去。天氣和暖,四下無風。汴河滔滔,波光粼粼,但見漁舟,心曠神怡。只聽漁歌從遠處飄來,鳥雀卻漸飛漸遠。
子午與明紅且走且說,二人更相和睦,不覺熟悉起來,越說越投機。垂柳蕩漾,嘰嘰喳喳的鳥雀,跳來跳去。水渠里薄冰之下,嘩嘩作響,不時游出幾條魚兒,吐著水花。二人來到一座木橋之上,扶著橋欄桿,看著水里的魚兒,喜樂無比。
“聽說東京有許多畫師喜歡畫魚,可有什么好畫作?”子午素知明紅喜歡琴棋書畫就問道。明紅合了合紅色棉衣又驚又喜:“我也喜歡魚兒,素日看到別人吃魚就傷心難過。我對他們說,你在世上吃了魚兒,以后到了陰曹地府恐怕魚兒會索命。魚兒不會索命也沒事,魚兒會在水里游來游去,許多人跳河也罷,淹死也好,就是埋在土里,多少年后變成的泥巴,也是魚兒的美味佳肴,魚兒就反過來吃人了。”聽了明紅這番話,子午感到很逗,忍俊不禁道:“魚兒可真有福氣了,遇到你這樣的知己。”
“魚兒可沒福氣,許多人就喜歡吃,如之奈何?”明紅低頭羞笑。子午合了合黑色棉衣,心下想逗明紅開懷一笑,沒曾料想被明紅逗的開懷一笑,故而也想送明紅一個笑話,馬上樂道:“有一個笑話,講給姑娘聽。”“好啊!”明紅點點頭。
子午用手指頭比劃開來,樂道:“有一日,魚在水里游來游去,游去游來。”還沒講完,明紅就咯咯作響,笑個不住。原來子午的動作滑稽搞笑,好生了得。
“水就對魚說,‘你可不可以歇息一下,有那么快樂?’魚說,‘快樂?我在水里沒一日不擔驚受怕,就怕哪個釣魚人謀害我,你可看不到我的眼淚,你可知道?’水不以為然,笑道:‘我如何看不到,我看得清清楚楚。’魚一怔,問道‘此話怎講?’水說‘你在我心里,故而我心知肚明。’魚兒搖搖頭,打了個哈欠,不知不覺居然就咬住了魚鉤,這下糟了!魚兒淚流滿面,被釣魚人帶走了,水如何呼喚也無濟于事。釣魚人帶著魚兒回到家,他娘子要做一道煮魚,魚兒又被放在水里。水對魚說‘又見面了,我們都要受罪了。’魚兒哭哭啼啼問道:‘此話怎講?’水兒說,‘我們都在鍋里了,逃不脫了。’魚兒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水兒還是那句話‘我看得到,你在我心里。’這時鍋兒開口說話,‘你們別說話了,都快煮熟了,還嘴硬。’鍋兒也潸然淚下,原來自己也被火兒燒得生死不如。”子午接著道。聽了這話,明紅哪里有微笑,頓時更是傷心難過。子午看在眼里也悶悶不樂。
“此番來東京,你們做什么來了?”片刻,明紅道。“聽說東京危機四伏,故而來看一看。”子午道。明紅疑惑開來,氣道:“有什么好看的,金人來了,你們又當如何?你們不是將軍,不是士卒。會些拳腳功夫也不過如此!我大宋事到如今,舞文弄墨害苦了多少人?”“不錯,我以為你喜歡這個,沒想到你明白許多。舞文弄墨的確對付不了金戈鐵馬。我大宋有許多文武雙全之人都碌碌無為,還不是奸臣當道。如若不然,金人如何敢有恃無恐,氣勢洶洶,問罪我大宋?”子午點點頭。“不知東京以后如何?這女真人原來也沒聽說過,即便聽說了,也不覺的有多厲害,沒想到他們居然比契丹人還厲害,搞的中原人心惶惶。”明紅神情肅穆。
“明紅姑娘,東京肯定要發生變故,迫不得已,還是離開的好。切不可貪戀家鄉,就麻煩了。”子午心下一怔,這明紅非塵世尋常女子,居然明白許多道理,看來還是自己小看她了,隨即道。“貪戀?這二字實在承受不起。我大宋子民可沒招惹女真人,他們何苦咄咄逼人?這東京繁華也是大宋黎民百姓自個勞作而出的,非上天所賜。如若女真人眼紅,羨慕嫉妒恨,可自去勞作。如何又怪我大宋,豈不可笑?這野蠻不化之徒,如之奈何?”明紅看向子午,一怔,馬上反駁。子午點點頭,一瞬間瞠目結舌:“所言極是。”“但愿一場虛驚,誰會想著離開自己的故鄉呢?”明紅看向遠處,汴河滔滔,波光粼粼,枯黃的蘆葦,映入眼簾。
“姐姐,你在做什么?你身邊的大哥哥是你朋友么?”正在此時,一個聲音遠遠過來,明紅轉過臉,微微一笑。“月兒!我們方才說魚兒,如何月兒來了。”子午定睛一看,是月兒,后面跟著一個小孩。“公子來東京了,好久不見。”月兒對子午微微一笑。“月兒越發漂亮了。”子午點點頭,也是微微一笑,對月兒夸贊起來。“公子抬愛了。”月兒愣了愣,害羞一笑,低下頭用手拉著小男孩。“月兒姐姐,你是月亮仙子下凡。”小男孩舉著手指頭,笑出聲來。子午、明紅、月兒,忍俊不禁。
“我弟弟明浩!”明紅看向子午,轉過頭拉過明浩,馬上對明浩道:“叫子午哥哥。”“哥哥好,你的名字很奇怪,子午,我聽說京兆府有個子午谷。”明浩癡癡的想,馬上走到子午跟前,盯著子午的眼睛,追問起來。“明浩,真聰明。不錯,哥哥就是子午谷長大成人的。”子午瞠目結舌,沒想到,這小男孩居然知道這個。“哥哥給我講故事,聽說《說三分》的老爺爺,就講過諸葛孔明的故事,諸葛孔明當年出子午谷,北伐中原。是也不是?”明浩馬上拉著子午,并不怯生生。“《說三分》這個故事可有的說了,你要聽子午谷,哥哥看,還不如聽曹孟德。”子午蹲下來,笑了笑,摸著明浩的臉蛋。“曹孟德不好,我喜歡諸葛孔明,扇子一扇,很威風的。”明浩馬上一臉不悅。“橫槊賦詩也威風。”子午辯解道。“不對,不對。哥哥說的不對。劉關張三兄弟,才夠痛快。我還聽說梁山泊宋公明的故事,可惜他一命嗚呼了。方臘的故事也不錯!”明浩堅持道。
“明浩,不聽話姐姐就生氣了。你哪里聽的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姐姐可告訴你了,聽清楚,記下了。以后不可以聽《說三分》,也不可以再聽別人講什么宋公明與方臘的故事。”明紅馬上捂住明浩的嘴巴。“這是為何?姐姐騙人。”明浩抬頭問道。月兒對明浩耳語:“問大哥哥,大哥哥給你說,姐姐就沒辦法了。”明浩拉著子午的手搖了搖:“大哥哥,告訴我,明浩喜歡聽。”“明紅,你看。”子午一臉茫然,不知如何對答,素知《說三分》講的都是陰謀詭計,金戈鐵馬。也素聞江南方臘與梁山泊宋公明的故事。對小孩來說,這些可不適合,不過明浩問了,如何是好。
“姐姐告訴你,《說三分》都是長大以后,你才可以知道的,你不是想做將軍么,長大成人后可以聽一聽《說三分》,里面有許多故事,講的都是做將軍的故事。這梁山泊宋公明與江南方臘,都是講殺人放火的故事,你不是說以后長大成人要做個文人墨客,文武雙全么?你不是說要建功立業,為朝廷效力。如若契丹人、女真人、黨項人、大理人、安南人、吐蕃人、高麗人膽敢騷擾我大宋,你要帶兵打仗么,保家衛國么。既然要做朝廷的人,為國效力,你就不可與朝廷為敵。你就不可以知道殺人放火的故事。如若你殺人放火,以后就做不了將軍,有可能會被朝廷抓住,吃了官司,充了軍,你如何光宗耀祖,你就麻煩了,明白了,記住了?”明紅微微一笑,拉著明浩。明浩唬得臉色煞白,馬上點點頭。
“明浩,你要聽故事,就聽許多名人小時候的故事。比方說孟母三遷了,孔融讓梨了,曹沖稱象了,王羲之書城換白鵝了,司馬光砸缸了,這些故事多好。”子午對明浩微微一笑。“好是好,就是太熟了,我早知道了。”明浩點點頭。明紅微微一笑,對明浩叮囑開來:“明浩,大唐留下許多詩作,你要多背一些。我大宋的詞有些長,也有些太肉麻兮兮,除了蘇東坡的詞作豪邁一些,其它的都咿咿呀呀,可不適合你這小屁孩。”“姐姐,你才小屁孩。”明浩氣呼呼,不理明紅。子午勸道:“明浩喜歡唐詩么?”“我知道許多唐詩。”明浩馬上微微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吐著舌頭。“哥哥不信。”子午一怔,故意笑出聲來,逗明浩玩。
“哥哥如若不信,我背給你聽!”明浩昂首挺胸,一副大人模樣,馬上背著手,隨即吟誦開來: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明浩,這是誰的詩歌?”月兒問道。“白樂天嘛!這個也不懂,真笨!”明浩像個教書先生。眾人樂此不彼。
“那個傻瓜來做什么?”武連在宮門外等了很久不見趙香云的身影,有些不耐煩了,忽然聽到一陣歡笑。“公主,為何罵我?”武連轉過頭,趙香云不緊不慢出來了,頓時一臉不悅。“罵你怎么了?你不高興么?我還不高興呢,父皇走了江南,不帶我,我可悶悶不樂了,你別來煩我。”趙香云淡淡一笑。“我想你了,你不想我?”武連撓了撓后腦勺,笑出聲來。“胡說八道。”趙香云臉一紅,朝武連腦門輕輕一敲。二人漸行漸遠,往城外而去。
武連道:“你父皇做了太上皇,你太子哥哥做了皇上。你做了什么?”“我還是公主啊,要么叫我帝姬好了。”趙香云瞅著武連。武連破涕一笑:“你是喜歡父皇做皇上,還是喜歡太子哥哥做皇上。”“關你何事,多管閑事?反正與你無關。”趙香云樂道。
武連搖搖頭:“你好頑皮,和我說說看,都不可以?”“誰做皇上都一樣,反正都是我趙家天下。只是父皇這不做皇上后,我看他不大高興,悶悶不樂,去江南之前的夜晚,對我愛答不理。這很一反常態,我想不通,一晚上就睡不著。太子哥哥素日與我嘻嘻哈哈,最近也是神情肅穆,好像長大了不少,康王哥哥又不在我身邊,一個個都不理我了,我自然就一個人悶悶不樂了。我當然想你們了,你來了可以陪我玩。東京雖說還是以前那般熱鬧非凡,可目下許多富商大賈都去江南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我看東京小報,一個個竊竊私語說,成都府、襄陽府、江陵府、臨安府,許多人都來東京了,他們還拉走許多東西。還有,聽說高麗、日本館驛的人也在東京買許多東西,到登州,坐船往他們國內送去。買的最多的是瓷器、書畫。我想這些東西都不容易搬運的,尤其瓷器,如若磕磕碰碰,打碎了就麻煩了。書畫如若著火了,也麻煩。他們真笨,如何不買一些容易帶走的東西,比方說這綾羅綢緞,筆墨紙硯。”趙香云悶悶不樂。“你倒操心不少。”武連哈哈大笑,樂個不住。趙香云擺著手指頭比劃開來:“你可不知道,我最近在東京感覺許多人都怪怪的,悶悶不樂的不少,可歌舞升平也不少。李邦彥與白時中的府邸就是歌舞升平。太子哥哥好像也不管,高俅府邸倒是安安靜靜,一反常態。”武連一聽高俅,就一怔,素知這人是蹴鞠高手,自己也喜歡蹴鞠,就對此人饒有興趣,馬上問道:“高俅這人如何?”
“我小時候,見過這人蹴鞠。父皇就是喜歡他的腳,故而喜歡他的人。父皇做端王之時就抬舉高俅了。高俅這人就是蹴鞠高手,其實也沒什么真本事。在金明池搞的龍舟爭標賽真是可笑,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實在是華而不實。哪里是演習,分明是演戲!笑死我了。”趙香云樂道。武連道:“他為何不被世人稱之為賊人!”“嗯,我想,他不是方臘也非宋江,乃是朝廷命官,如何是賊!雖說做官他做的不好,可這人還不錯,會溜須拍馬。”趙香云一怔,頓時樂道。“高俅目下還會蹴鞠么?”武連心想高俅為這人有意思。趙香云擺擺手:“都多大年紀了還蹴鞠。歲月不饒人,再厲害的蹴鞠高手也有些年歲上的妨礙,如若年齡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別說蹴鞠,走路都費勁。我就納悶,蔡京那么大年紀,說話都費勁,偏偏父皇喜歡他說話,有意思。我有一次去找父皇,就碰到了蔡京,聽他喋喋不休,見他嚼著嘴巴,不知嘴里含著什么,那胡須還一抖一抖,真好笑。”
“童貫如何?”武連素聞蔡京、高俅,馬上對童貫饒有興趣,隨即追問,意欲得知這大名鼎鼎的童貫是何人物。趙香云笑出聲來:“那個長胡子的太監?這人好生奇怪,我覺得他這個人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父皇也糊涂,居然讓他做元帥!好似我大宋無人了。不過他也有些本事,聽說這人獨斷專行、揚威耀武,我看太子哥哥不會放過他。什么蔡京、童貫、梁師成、朱勔、王黼、李邦彥、高俅、楊戩!這八個人,號稱我大宋的‘八仙過海’!”
“何出此言?你如何說的奇奇怪怪,我如何聽得稀里糊涂。云兒,你別逗我了,快說,快說。”武連搖搖頭,詫異萬分,馬上追問。趙香云詫異萬分,一臉茫然:“你叫我云兒,干嘛這樣叫我,要叫帝姬殿下,懂不懂?沒大沒小,沒規沒矩,這可不好玩。”說著朝武連腦門用手指頭輕輕指了指。“細皮嫩肉,指指點點,可不好。好香啊,這小手,我喜歡。”武連抓住趙香云的手,突然親了一口。趙香云害羞的跑到一邊,低頭不語。
汴河邊,暖風和煦,垂柳高聳,卻是條條無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