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洞房花燭
書名: 憂樂記作者名: 史海舟本章字數: 17508字更新時間: 2019-11-17 20:00:00
“你們如何去了那么久?”回到京兆府的張明遠、費無極、子午、余下、普安、武連,興高采烈。種浩見到他們喜樂無比,馬上問道。“好累,將軍,你可知我們此番一路而來,真是好辛苦。”武連拿著茶杯,咕咚咕咚,喝起茶來,這茶還是大理國段和譽帶來送給種師道的,沒想到如今還有一些,種浩舍不得,這回聽說張明遠他們回來了,就拿出來讓他們消受。“好茶,好茶。”余下也喝了一口,贊不絕口,只覺滿口香味,襲卷舌苔。普安擲地有聲:“離開東京,一路上,沒什么好茶。”子午樂道:“什么叫做好茶,喝到嘴里還不都一樣。”
“臭小子,莫非對東京戀戀不舍?”張明遠道。費無極樂道:“那回東京好了,東京也不會拒絕你的。”“你們終于回來了,我三日后就成親了。”種浩微微一笑。“上次,你說,不是三個月后么,這才半個多月?”費無極納悶。“人家等不及了,提前了,有何不可?”張明遠樂道。“有何不可?”種浩點點頭。“莫非姑娘等不及了?”張明遠問道。費無極一怔:“不會吧。”“對!”種浩點點頭,馬上搖搖頭,“是我!”“將軍好福氣。”余下哈哈大笑。武連喜笑顏開:“恭喜賀喜。”“將軍娘子一定美若天仙了?”子午認真道。普安道:“那是自然,將軍一表人才,如若不是美若天仙,就配不上了,是也不是?”“既然馬上要舉辦婚禮了,扁頭師哥、阿長師哥要趕快給他們送信才是了。”張明遠道。“早已寫信,他們答應到時自然會來,放心好了。”種浩道。
眾人喜出望外,連連道喜。種浩實乃人逢喜事精神爽,馬上擺上一桌,眾人在后院荷花池亭臺樓閣之間,吃起酒來。
時有親戚朋友前來送些禮物,種浩權且收下,以待日后一一答謝。管家雖說已是知天命年紀卻也精神抖擻,忙前忙后,為種浩喜事奔波忙碌,一把年紀也是不辱使命,越發紅光滿面,喜樂無比。好似了卻一件心事,原來是替種師道夫婦感到喜樂無比。畢竟看著種浩長大成人,好似自己的親人一般。
幾個蹴鞠小子與種浩是同鄉,自小玩耍在一起,此時此刻也喜氣洋洋前來忙忙碌碌,好似自己的喜事一般。原來他們早已娶妻生子,只有種浩算是大齡男子,這京兆府上上下下,許多姑娘都覺得種浩眼高,上門提親的也是裹足不前。與老夫人生前交好的一些老太太也來說媒,可種浩已有心上人,自然一一謝絕,不在話下。
素日風流倜儻,威風凜凜,在京兆府走來走去的種浩,這幾日也不大走動,只盼望把娘子娶進府內,過些舒坦日子。這小娘子是自家親戚,一起玩耍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生的貌美如花,如花似玉,櫻桃小口,芊芊玉手,柳葉彎眉,婀娜多姿。這不算什么,居然吹拉彈唱,詩詞歌賦,也是樣樣精通。好似京兆府的李清照一般,人稱“小清照”。種浩乃是翩翩少年,謙謙君子,相貌堂堂,通身的氣度不凡。如今名草有主,名草歸根,自是京兆府一段佳話,廣為流傳,世人皆稱之為郎才女貌,正當絕配。
“還記得這荷花池么?”當夜種浩又與張明遠、費無極等人閑話,說起往事,自然滔滔不絕。“當然,當然。這荷花池依然美麗。”張明遠點點頭,淚光點點,好似又回到當年與種師道、師父在一起的時光。
“素聞荷花乃神仙之花,果然非同凡響。”費無極若有所思,看著荷花綻放,粉紅花瓣間,金黃花蕊飄出幽香,水面荷葉墨綠如妙齡少女的衣衫。微風拂來,好似翩翩起舞,令人喜歡。“將軍乃是種家軍之后,素聞種家軍金戈鐵馬作為我大宋西軍中流砥柱,實在佩服,以后如若有機會也要和將軍并肩作戰,這軍旅體味也就美夢成真了。”子午看著種浩,喜笑顏開。“小時候就喜歡舞槍弄棒,看許多說書人講游俠故事。所謂太祖武德皇帝也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中人。一套太祖長拳,名震天下。如若早出生個幾十年,就可以與太祖見面,也可建功立業了,如此,便是不負青春年華了。”普安滔滔不絕。
種浩看向遠方,若有所思:“素聞我大宋有許多武術大家,聽說有個叫做金臺的武林高手,有一個徒弟叫做周侗,周侗號稱關中大俠,乃華州太高人氏,一雙鐵臂膀,打遍天下無敵手。”“莫非比我終南山、青城山還厲害?”武連驚道。余下樂道:“不可能,他們只不過舞槍弄棒,拳打腳踢。我們的武功比他更上一層樓。”“此言差矣,凡中原武學,都是從童子功開始,如若沒有童子功,如何會有許多武術絕學?”張明遠語重心長。費無極點點頭,介紹道:“想當年,太祖武德皇帝也是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練好童子功,有了一身好武藝才參軍作戰,成就了一代英雄豪杰的威名。”“可惜,我們目下的武功平平,根本就不能行走江湖,此番去恒山派,差點身受重傷。”子午悶悶不樂。“這小毒物真是不簡單,一身好功夫。”武連氣急敗壞。余下氣道:“也怪我們太草率,匆匆忙忙跟隨師父、師叔下山,要知道就留下練好功夫再說。”
普安不以為然:“這話可有些幼稚可笑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敢作敢當,絕不后悔。如若我們此番不下山如何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還沾沾自喜,自認為功夫很不錯,是也不是?此番下山雖說也擔驚受怕,虎口脫險,可抵達東京也遇到了不少人,見識了不少世面,碰到了不少事,算是受益匪淺,終生難忘了。”
“你們且說說看,此番朕東京有何收獲?”張明遠饒有興趣之際,馬上追問。“說說看,但說無妨。”種浩也饒有興趣,馬上微微一笑。“想必這東京,你們與那趙香云玩的很開心了。”費無極樂道。武連喜笑顏開,馬上繪聲繪色起來:“這東京實在是人間天堂,令人目不暇接。從御街到汴河,皆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宮城巍峨,街道寬闊。雕梁畫棟,玉石欄桿。那城門處,駝隊往返,駝鈴叮當,波斯人走來走去。還有高麗商人、黨項人、契丹人、回鶻人、大理人,一個個喜笑顏開,或游賞或做買賣,絡繹不絕。這茶肆、酒樓、客棧、食店,應有盡有。小商小販挑著擔子,叫賣不絕。說書、小說、懸絲傀儡、拿鼎、說諢、小唱、叫果子、散樂、雜劇、影戲,異彩紛呈,眼花繚亂。吃喝玩樂,無奇不有。”
“我們還去了金明池,如若不是趙香云,根本進不去。這池子果然神仙境界,雕梁畫棟,蔚為壯觀。我們還得知一個人。”余下也感慨萬千道。
“誰?”張明遠、費無極、種浩,追問起來。“林靈素!”子午笑道。“他!”張明遠、費無極面面相覷。“師父、師叔知道他們?”普安瞠目結舌。“我也聽說東京有一個呼風喚雨的道士,叫做林靈素,可是不得了的人物。皇上也尊崇異常。聽說這人名聲不大好,與蔡京、童貫同流合污,排除異己,草菅人命,胡作非為。”種浩道。“我們聽到的卻恰恰相反。”普安擺擺手。“何出此言?”種浩大驚失色。“這人聽說過,不過素未謀面,自然不好下結論了。我們去五臺山的路上,許多太原府人都議論紛紛,一打聽,才知道叫做林靈素的在東京呼風喚雨。”張明遠神情恍惚。費無極樂道:“起先還以為是個美女,結果太原府都說是個男人,還是個道長。笑得我差點掉了下巴。”
子午介紹道:“這人我們也未曾謀面,不過聽另一個東京大名鼎鼎的人說過,對林靈素評價很高。”“何人?”種浩問道。“肯定也是個道家子弟了。”張明遠納悶。費無極冥思苦想:“或許是皇親國戚,文武百官,溜須拍馬之人?”“再猜猜看,肯定意想不到。”普安環顧四周,神秘兮兮。“皇上?”張明遠、費無極、種浩面面相覷,異口同聲。武連道:“何必想到皇上了,皇上尊崇林靈素,還能說他的壞話。”“是李師師!”余下哈哈大笑。“什么,李師師?!你們居然見過大名鼎鼎的李師師?”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瞠目結舌,神情恍惚。
“怎么?此人很可怕?”子午、普安面面相覷。“不會吧,聽說號稱‘飛將軍’,自然朕江湖上也聲名遠揚了。”武連、余下擲地有聲。“李師師,可是大宋男人的夢中情人了。你們遇到她了,不可思議。”張明遠道。“一直想拜訪,只是礙于皇上的情面,不曾討擾。”費無極樂道。“李師師,我感覺這輩子見不到她。”種浩笑出聲來。“那也未必,只是見與不見,都在你自己。”費無極指了指種浩。“東京還有什么?”種浩心知肚明,對東京并非陌生,不過許多時日沒去,自然就生疏了,隨即問道。
“這樣大的大黃梨,一個小胖子拎著竹筐,腦袋好像豬頭,最可笑的是扮作道家仙童模樣,好似這大黃梨從天上摘來的果子,稱之為仙果了,莫非吃了就長生不老了。”武連比劃開來,哈哈大笑。
余下滔滔不絕:“素聞東京說書人都是口若懸河,能說會道,果然名不虛傳。《說三分》與《五代史》都令人喜歡。”“我還聽說有一個叫做文八娘的,也是東京數一數二的藝人。”種浩好似見過此人,就笑道。
“文八娘,做什么的?”費無極追問。“叫果子的。”種浩道。“何謂叫果子?”張明遠不大明白,故而相問。“就是學叫賣。吆喝幾句,也是妙趣橫生了。”種浩道。“要說這個,我看有兩個挺不錯。”武連瞇眼笑道。“哪兩個?”費無極追問。“就是方才說完大黃梨的小胖子,還有一個炊餅哥。”余下點點頭。
“如何吆喝了,學學看,我們也見識見識如何?”種浩饒有興趣。
“我就學大黃梨好了,正道是:‘來,大黃梨了。又香又脆,又甜又大,吃一個想兩個。吃了我的大黃梨,小寶寶不哭也不鬧;吃了我的大黃梨,老爺爺不掉牙,老奶奶不打呼嚕不翻身來床不響;吃了我的大黃梨,小哥哥風流倜儻,高中狀元郎;吃了我的大黃梨,小妹妹更漂亮,小姐姐不用再化妝。’”武連走起來,好似拎著竹筐,馬上吆喝道。
余下樂此不彼,也裝作挑著擔子的模樣,馬上學起來:“我自然學炊餅哥了,正所謂:‘炊餅,熱乎乎的炊餅。吃我炊餅,沒災沒病!吃我炊餅,天天高興!’”
“學這個,挺好玩。”子午樂道。普安道:“好可惜!”
“何出此言?”種浩樂道。張明遠道:“可惜什么?”“快說。”費無極催促道。普安尷尬一笑:“我們應該在東京,學著吆喝起來賣東西,這才有趣呢。我們也體味一番東京人家的日子,豈不妙不可言了?”“臭小子,這想法不錯下次去東京,可以玩一玩。”費無極樂道。眾人哈哈大笑。
片刻,管家帶來些果子,吩咐丫鬟擺上,又添了熱水,茶碗頓時熱氣騰騰,冒出白霧,好似神仙境界。丫鬟也是水靈靈的小姑娘,妙齡少女算是不在話下,看的子午四人只咽口水。雖說明紅與子午、武連和趙香云,冥冥之中有些曖昧,可畢竟初識不久,即便相知,也遠水解不了近渴。這青春男兒,情竇初開,有些情愫,也在所難免。何況武連、余下,皆是蹴鞠多年的頑劣弟子,舊日惡習也是慢慢蛻變。他們素日所見美女,也比這個漂亮百倍。武連早已與七八個小姑娘有染,余下也有五六個相好。普安被四五個妙齡少女追了許多年也是不歡而散。子午倒是與一個姑娘情投意合,可惜這姑娘命短,得了怪病,嗚呼哀哉了。
“少將軍,還有什么吩咐,但說無妨。老朽就下去忙活了。”管家和顏悅色,對種浩畢恭畢敬,馬上回頭對張明遠等人笑道:“聽說師父們去了恒山,去了東京,一路多有勞頓,那就在京兆府住上幾日,為少將軍操辦喜事,你們也熱鬧熱鬧,意下如何?”“那是自然。”眾人異口同聲。管家告退,眾人繼續說話。
“子午,你們四人是京兆府人?”種浩問道。“他們離家出走許多日,也該回家看看了。”張明遠叮囑道。費無極也道:“小子們,何不回家一趟,免得父母擔驚受怕?”子午潸然淚下:“爹爹去世了很久,的確要去他墓前看一看了,給他老人家倒上一壺酒,他老人家最喜歡羊奶酒了。還是小時候去東京,他居然讓我嘗,我爹真淘氣。我娘目下一個人,我離開家告訴她老人家,我要去東京拜師學藝,她告訴我可以到終南山找王世貞真人,故而我上終南山了。沒想到王真人去世了。”眾人聽了這話雖好笑,卻無論如何笑不出來。
“我娘離家出走了,不知到了哪里。好想她!還記得我小時候就調皮搗蛋,她就脾氣很壞,不過有時候兇巴巴,兇巴巴以后就好了。我爹倒是對我好,可惜瘟疫奪走了他的身家性命。我也沒家了,如之奈何?”普安泣聲道。“我爹爹打我,我娘親為了我眼睛哭瞎了。我也不是不爭氣,只怪我發現爹爹的秘密,他就不再回家了,不要我與我娘了。”余下平心靜氣。“什么秘密?”眾人追問。余下道:“他與一個歌妓鬼混。”
“我爹,我娘都對我很好,我感覺他們嬌生慣養了我,我不甘心在他們眼皮子低下過一輩子,我要闖江湖。他們在我離開家時還不放心,目下回去就怕他們不讓我走了,如之奈何?”武連道。“武連,如若你父母不讓你走了,你就做大少爺好了。”余下樂道。“胡扯,好不容易遇到這么好的師父、師伯,兄弟們。舍不得了。”武連拉著費無極、張明遠的胳膊尷尬一笑。“臭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歹回去看一看,想必你爹你娘很想你。這天地之間,父母就是你心中的佛,命里的道。你可不能看破紅塵,無情無義。”費無極樂道。
“武連,孝道皇上頗為要緊。聽話,這喜事結束了,你玩夠了,熱鬧了,就回去看一看好了。”張明遠點點頭。“放心好了,如若你父母不讓你走,為師自會與他們去說。”費無極道。“那就等將軍喜事結束后,大家一起到家里做客好了。”武連喜道。眾人點點頭,答應下來。
“要做大官人了,心情如何?”費無極朝種浩瞅一眼,只見他眉開眼笑。張明遠仰天長嘆:“自然喜樂無比。”“人家喜事,你嘆什么氣?莫非羨慕嫉妒了?”費無極眨了眨眼睛。“我也沒什么福氣,此生做師父那般人物就心滿意足了。無極,你倒是與蕭燕有過一段風流往事,也算無憾了。”張明遠道。不說還好,一提這個,費無極就傷心難過,頓時就神情肅穆。費無極素日也是滿不在乎,并非胡思亂想之人。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蕭燕這事,子午四人心知肚明,不敢拿這個開玩笑,只有種浩一怔。
“蕭燕!你們見面了?她還好嗎?什么時候也吃無極與蕭燕的喜酒呢?”種浩微微一笑。“還好,還好。只是蕭燕她國破家亡了,心情不好,到大漠去獨處了,想必過些日子會來中原的。”費無極淡然一笑,嘴上雖這樣說,可心知肚明,蕭燕不會回來了,如此說,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還有些許男人的自尊與面子。“國破家亡?聽說女真人對契丹人窮追猛打,天祚帝也不知去向,有人說很快會被抓住?我大宋與女真人搞的海上之盟,大快人心,遼國終于就大勢已去了,想必幽云十六州很快會回到我大宋手里,你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是也不是?”種浩這般喜笑顏開,也是在所難免,畢竟身在西北,對東北知之甚少,并不了解實情。
“海上之盟,我看未必很好。”張明遠道。種浩瞠目結舌:“如何不好?”“靜觀其變,目下說不好,也不好說。”費無極擲地有聲。“你們怎么了?如何不大高興?海上之盟如何就不好了?”種浩環顧四周,只見眾人一個個悶悶不樂。
“將軍,女真人比契丹人厲害。”子午擲地有聲道。普安擔憂道:“契丹人倒下了,女真人會不會比契丹人還虎視眈眈,與我大宋作對,還很難說的。”“看到契丹人國破家亡,我感覺心里一點也不高興。畢竟澶淵之盟許多年,宋遼兩國相安無事,突然我大宋背信棄義,與女真人合謀,恐怕與虎謀皮之事,也不可不提防?”武連分析道。余下繼續擲地有聲:“將軍以為如何?不知西夏對這番變故,有何輕舉妄動么?”
“聽說西夏乾順也是調兵遣將,往西夏東北發布許多命令,讓西夏枕戈待旦,嚴防死守。聽說女真人給乾順可下了命令,如若抓到天祚帝或者契丹人要送到女真人哪里去,獎賞很多。如若不然,女真人要興師問罪。西夏人目下也是左右為難,不敢輕舉妄動。西夏也派人來了,我倒見過西夏平吉,他是黑水燕軍司的大將軍,居然大老遠到我京兆府和我會面,當然我們是偷偷摸摸了,如若被朝廷知道就麻煩了。原本沒什么,就怕蔡京、童貫抓住什么把柄胡說八道,我就麻煩了。你們也知道皇上目下被蔡京、童貫、高俅搞的團團轉,已然不是當年意氣風發模樣,一天到晚寫寫畫畫,四處游山玩水,早已寄情山水了。如今皇上更是匪夷所思,與李師師和林靈素好的如膠似漆。迷惑皇上的男人是林靈素,迷惑皇上的女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師師了。當然我倒也聽過許多東京小報消息,說的也令人疑神疑鬼,有人說林靈素與李師師合謀與蔡京、童貫作對。有人說他們迷惑皇上,胡作非為。實在真假難辨,匪夷所思。這‘海上之盟’的事,我也是聽京兆府一些官員竊竊私語。眾人都是各執一詞,有人贊同,有人反對。可皇上還是聽了童貫的話,你們說有什么辦法。”種浩搖搖頭,神情恍惚。
“我們也是此去恒山派和五臺山,路過太原府聽到的消息。得以證實還是蕭勇、蕭燕說的。”張明遠急道。“莫非他們家破人亡,逃出了幽州?”種浩大驚失色。張明遠、費無極點點頭,子午四人也點點頭。
種浩站起身來,背著手,走來走去,心事重重,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眾人看向種浩。種浩神情肅穆:“看來契丹人是大勢已去了,女真人已勝券在握。這‘海上之盟’要接近尾聲了。對于女真人我了解的真不是太多。倒是聽說高麗人在東京有不少商人,賣秘色的不少!”
“我們曾經出使西夏,對黨項人有所了解。我大宋西北算是沒什么戰事。去了雄州,又遇到蕭勇、蕭燕,倒是得到了一個秘密。”張明遠擲地有聲。“什么秘密?”種浩追問,子午四人也緊張兮兮。“海東青!”費無極斬釘截鐵,鏗鏘有力道。種浩疑惑道:“海東青是什么?”“一種鳥。”張明遠神情恍惚。“確切一些,便是大雕!正所謂天下第一的大雕!”“契丹人與女真人之間的亂戰,與海東青有什么干戈?”子午問道。普安道:“沒見過海東青。”“聽說過,是契丹人的寶貝。”武連喃喃道。“不對,是女真人的命根子。”余下搖搖頭,馬上反對。“海東青怎么了?”種浩追問。“契丹人向女真人強取豪奪海東青,女真人忍無可忍,就揭竿而起了,完顏阿骨打便舉起大旗,殺向了上京臨潢府!天祚帝派七十萬對付女真人三千多人,好家伙,丟盔卸甲,抱頭鼠竄。這是我們去五臺山,路過太原府聽街上都這般議論紛紛,好生了得。”張明遠分析道。
“想不到女真人這樣厲害?”種浩瞠目結舌。“他們都是草原上的人,為何差別如此之大?”子午不解。普安用手指頭捏著下巴,分析開來:“我看與澶淵之盟有些瓜葛。這澶淵之盟后宋遼兩國,真真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原本女真人也不過如此,也怪天祚帝自作孽不可活,強取豪奪海東青。一則契丹人早已沒有了鐵騎勁旅,二則天祚帝昏庸無道,女真人內部恐怕也不愿與天祚帝同心協力了。這兵敗如山倒,看似天下無敵的大遼,便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所言極是,想必便是如此。既然女真人可以滅了遼國,我看我大宋也要做好準備,不可掉以輕心。”種浩點點頭。“這般擔憂不無道理,不過目下看來,金國與我大宋搞的海上之盟不久,想必女真人不會如此背信棄義,是也不是?”張明遠道。“但愿如此,不過據我所知,女真人與契丹人可大有不同。”費無極道。
“此話怎講?”張明遠追問。“契丹人信佛教,自從澶淵之盟后,與我大宋世代友好,雄州榷場可見,兩國富商大賈情好日密,邊民也喜笑顏開。正所謂,情好日密,不可分割。一句話契丹人被我大宋中原文化融合的差不多了。而女真人身在白山黑水之間,野蠻粗暴,而且受契丹人天祚帝壓迫許多年,自然心中的怨恨如日沖天。這等人豈不可怕?”費無極道。
“無極,你是說女真人會反復無常,背信棄義。”種浩道。費無極道:“別說女真人會如此,我們大宋何嘗不是如此?”“的確如此,我大宋乃是天下第一文明開化之國,待四海列國如蠻夷。尚且背信棄義,何況女真人了。”普安道。武連悶悶不樂:“我也想不通,在這澶淵之盟背信棄義這件事上,我想我大宋的確犯了錯誤。”“這背信棄義如若是契丹人張嘴倒好,偏偏是我大宋,真是匪夷所思。”余下道。“都怪亂臣賊子,興風作浪,如之奈何?如若不是蔡京、童貫,皇上豈會失信天下。當然拍板者也是皇上,又能怪誰,我也是在京兆府家里隨便說說,此乃大不敬,可也是肺腑之言。”種浩氣道。“所言極是,怕什么。我大宋失信于天下,便是一大敗筆,犯了大忌!”費無極道。
“這好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殺人放火一般。許多人都以為,文質彬彬,知書達理,書生意氣,最是正人君子,做事最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可偏偏這正人君子如若做了錯事,世人卻意想不到,往往加貽笑大方了。”普安道。“如若一個亂臣賊子、偷雞摸狗之輩,素日一件好事也不做,突然有一日做了一件好事,恐怕世人也不相信。”子午道。“可見,看人不可一錘定音。正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好人未必都好,壞人未必都壞。只是這壞與好,正與邪,善于惡,忠與奸,美與丑,長與短,大與小,禍與福,皆是一念之間,互為轉換了,是也不是?這便是道家太上老君的《道德經》里面的智慧了。”張明遠語重心長,娓娓道來。“世人皆知此理,卻一意孤行,又有何用?我大宋此番不就是好比一個太學生做了背信棄義之事么?這便是卑鄙無恥了。”種浩氣道。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費無極仰天長嘆。“我有一種預感,如若女真人背信棄義,恐怕西夏人也會背信棄義。”張明遠道。“此言差矣。”費無極樂道。
“此話怎講?”種浩納悶。“讓小子們說說看,不然都是木頭了。”費無極看向在四人。子午道:“方今天下,自然是三足鼎立,如三國故事魏蜀吳了。”“曾經,我大宋與遼國、西夏,便是三足鼎立,本相安無事。”普安道。“可惜如今女真人崛起,我大宋背信棄義,讓契丹人大勢已去,可女真人又填補了契丹人的空缺,也就是說我大宋北方依然形勢危急。”武連道。“我大宋與女真人的海上之盟,目的是奪回幽云十六州。可我大宋出兵卻被遼國打敗。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大宋還是一敗涂地。這倒好,讓女真人看笑話了不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的道理,頗為要緊。如若下一步我大宋再走錯幾步,形式可就危險了。”余下擲地有聲。
“你們可知海上之盟說些什么了?”張明遠道。“聽東京小道消息,海上之盟說,女真人與我大宋取得幽云十六州后,平分秋色。不可收留對方細作和叛逃之人。”費無極道。“提到海上之盟,就想起澶淵之盟。”張明遠仰天長嘆。費無極追問:“‘澶淵之盟’當年不知說些什么?”
種浩曾聽種師道說過,便道:聽家父說過,當年曹利用領命去了遼營談判,最終達成了不少協議:
其一:宋遼為兄弟之國,遼圣宗年幼,稱宋真宗為兄,后世仍以齒論。
其二:宋遼以白溝河為界,遼放棄遂城及涿、瀛、莫三州,雙方撤兵。
其三:此后凡有越界盜賊逃犯,彼此不得停匿;
其四: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創筑城隍。
其五:宋每年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至雄州交割。
其六:雙方于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
“大體上算是平等相待。”子午細細聽來,不由笑道。
普安若有所思,看向種浩道:“如今事過境遷,我大宋可能以為這對我大宋不公平。”“公平不公平,我們說了不算,這雄州人最明白。”費無極想起雄州的所見所聞,故而樂道。
“的確如此,張員外在雄州,對我們說過,榷場光景不好了。”張明遠道。
“是何緣故?”武連追問開來。
“聽說,天祚帝對這榷場不滿意。”費無極道。“契丹人難道背信棄義在前?”余下樂道。“沒去過雄州,不太了解。明遠、無極不是去過么?說說看。”種浩道。
“實話說來,到了今日我也不大明白,為何雄州榷場慘淡經營了。依我來看,就感覺有很多緣由。只是聽說蔡京、童貫的苛捐雜稅太多,把雄州的銀子錢都拿去江南搞什么花石綱了,還有一部分留在了東京,皇上不是修艮岳么,金明池也要翻新。東京大名鼎鼎的虹橋和汴河上的好幾座橋,望火樓、城門,都要銀子錢。還有那么多的禁軍也要花錢。澶淵之盟后雖說不打仗了,可士卒也要吃飯。還有我大宋造了許多大海船,這船隊都抵達很遠的南洋去了,三佛齊、占城都不在話下。何況日本、高麗,從登州出發的海船,不計其數。這些海船很花錢,海盜猖獗要防御更花錢。有了海路,這雄州小小榷場自然就慘淡經營了。況且遼國的東西也并非很好,很齊全。我大宋與列國做買賣,這東京自然就八荒爭奏,萬國咸通了,是也不是?”張明遠道。
“頗有道理,怪不得黨項人埋怨我們與他們的榷場越來越不好了。遼國也是如此。我大宋倒是與這日本、高麗的買賣越做越大了,波斯人也不少。”種浩道。“說了這樣許多,感覺沒什么意思。如今遼國大勢已去,三足鼎立又要變化了。”費無極擲地有聲。“過去的三足鼎立叫做大宋、大遼、西夏,如今的三足鼎立叫做大宋、金國、西夏。”張明遠點點頭。“莫非我們要忘記契丹?”子午若有所思。“想必遼國早已成為了過去。”普安看向遠方。
武連樂道:“遼國倒下了,金國站起來了。真是有意思了,我大宋北方如何就永無寧日。”“幽云十六州雖說回到我大宋了一部分,可守得住守不住,還很難說。”余下神情恍惚。“不好說,不必說,不要說。”張明遠搖搖頭。“反正京兆府守得住,黨項人休想踏入關中半步。”種浩信誓旦旦。“好了,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浩兄馬上要大喜過望,喜事臨門了,我們再談論如此心煩意亂之事豈不可笑。”費無極道。
“不妨,不妨。我們這一群人乃是行走江湖的仁人志士。這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乃是此生之道。家國天下,皆為一理。如若只想著修身齊家,而忽略了治國平天下。那就可笑了。豈不聞,男子漢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可茍且偷生,自私自利。家國天下還是要銘記于心。這人生在世也就圓滿了。”種浩哈哈大笑。眾人也哈哈大笑,深以為然。
這日,種浩府邸,花團錦簇,喜氣洋洋。雕梁畫棟,高朋滿座;親朋好友,歡聚一堂。敲鑼打鼓,吹拉彈唱;宴席滿院,人聲鼎沸。
“祝賀祝賀!”“恭喜恭喜!”許多人前來道喜,種浩身披紅緞,笑容滿面,站在門口一一拱手作揖予以迎接。
“小娘子到!小娘子到!”正在此時一臺花轎而來,后面敲鑼打鼓,熱熱鬧鬧。畫卷上有許多牡丹和芍藥裝扮,香氣襲人,美輪美奐。許多小姑娘與小孩子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喜笑顏開。人群歡呼雀躍,喜樂無比。種浩與張明遠等人迎入新娘,種浩與小娘子一同攜手,邁過火盆。各種禮節過后。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答謝親朋好友。眾人歡聚一堂,杯盤狼藉,舉杯痛飲,樂此不彼。
“多吃幾杯。”種浩對張明遠道。“恭喜恭喜,賀喜賀喜。”張明遠點點頭。
費無極道:“以后有人約束于你,可不能任性而為了。”“俺可羨慕嫉妒了,浩兄,早生貴子了。”扁頭樂道。阿長也樂道:“不可重色輕友,忘了我終南山和青城山上的哥們弟兄,是也不是?”“這人生在世,也就三件大事了,正所謂,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三件事都令人喜笑顏開,潸然淚下。可我高興,我哭不出來。父母不在,我本泣涕連連,可我哭不出來。如若我哭,即便不怕笑話,想必父母在天有靈也不高興了。”種浩道。
“將軍,好日子在后面,今日晚輩就祝你與夫人白頭到老,相親相愛。”子午舉杯。余下舉杯微微一笑:“這大喜之日,我就不大官腔了,將軍,您開心就好。”“將軍萬福,將軍大喜。”武連樂道。普安樂道:“晚輩先干為敬,將軍隨意。”“多謝,多謝,還望你們常來常往。”種浩舉杯。賓客歡呼雀躍,種浩一一敬酒。
走到老管家身邊,種浩神情肅穆,馬上拜道:“趙伯伯,辛苦,辛苦。”“少將軍,只要你過的好,老朽就好了。老朽年紀大了,就等著你娶妻生子后回到鄉下去!如若不嫌棄讓我兒來做你管家如何?”管家老淚縱橫,馬上擦干眼淚,破涕一笑。“自然很好,自然很好。我有了空閑會帶著內人去看你的。”種浩趕忙扶著管家坐下來,點點頭。
“諸位,親朋好友,種浩感激不盡。千言萬語都在酒里。”種浩舉杯,喝的酣暢淋漓。眾人喜樂無比,種府熱鬧非凡。兩個丫鬟也是忙前忙后,頗為辛苦,種浩與她們把盞,二人受寵若驚。眾人也是看在眼里,頗為嘆服。夜色時分,眾人離去,意猶未盡。
“無極,如若你與蕭燕成了親,你會怎樣?”張明遠看著費無極,笑出聲來。費無極悶悶不樂,不過心生一計,用些言語反過來激將一番譏諷一下明遠也讓他知道我費無極的厲害,就瞇眼笑道:“明遠師兄為何明知故問,你這話耐人尋味,我看便是話里有話了。我心知肚明,你心里是羨慕嫉妒的,這‘恨’字你肯定沒有,就是不舒坦。我與那契丹蕭燕卿卿我我,眉來眼去,你肯定很是羨慕。如今我與她天各一方,從此再無瓜葛,我已是傷心難過。好家伙,你又來拿我尋開心。這明擺著往我傷口上撒鹽你便安了什么心思,當我糊涂不知道么?我告訴你我明白的很。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目下雖說小有遺憾,可無怨無悔。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那夜幽州城草原之夜,我與蕭燕在小河邊,蘆葦蕩里,那個親熱勁,真是忘不了。”說到此處,偷偷瞟上一眼張明遠。
“好了,好了。無極,我認輸好了。我不聽也罷。”張明遠果然就忍無可忍,馬上用手捂住費無極的嘴巴,示意他停下來,別說了。
費無極繼續笑道:“一定受不了,是也不是?誰讓你笑話我來著。我好歹還有一個美麗的夢,有個忘不了的念想,你小子卻屁也沒有,必定很難過了?不打緊,反正你這個人就是個江湖豪杰,不食人間煙火。何必在意兒女私情。你有師父做榜樣,想必以后也是鐵錚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了。”
“一派胡言,這人間煙火也并非沒有想過。我與皇上同年同月同日生,他三宮六院,還有李師師。墻內花開膩味了,還要到墻外采這野花。他享受了人間快樂,必定不枉此生。我卻與他不同,沒有一個神宗那樣的爹,沒有仁宗那樣的哥哥,有什么辦法?我目下還沒有三妻四妾,是不是很可憐?不過我告訴你我卻不覺的。人生在世,人各有志。你可明白?你倒是好,風流往事是有了,到頭來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有什么用呢?”張明遠破涕一笑。
費無極悶悶不樂:“說這些有什么意思?好了,素知你嘴毒。”“我嘴毒?不對吧,是那家那小燕妹嘴毒。”張明遠用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樂道。費無極點點頭,傲嬌之氣,令人捧腹。他自己卻裝作什么也沒有,隨即笑道:“沒錯,怎么,我喜歡。”“今日這大喜事令人難以忘懷,浩兄總算是有了家。干爹干娘也算在天有靈放心了,欣慰了。”張明遠喝口茶水道。費無極看著窗外,微風習習,頓時一怔:“不錯,如若我們的師父尚在,也會喜樂無比。”“師父當然喜樂無比。浩兄今日高高興興,你說我二人如此傷心難過,真是好笑。”張明遠破涕一笑。
費無極擺擺手:“豈不聞,樂極生悲。好了,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傷心難過今晚就淡化一二,如何?還有些美酒,要不要再吃幾杯?”“拿酒來,喝幾碗也是很好。”張明遠走到窗邊,坐在桌子前面,看著費無極。費無極拿著一壺酒,走了過去,坐下來,微微一笑:“這一壺酒本想帶到上山給扁頭師哥嘗一嘗的。”“莫非阿長師哥呢就忘記了,如此厚此薄彼,豈不讓人不快。”張明遠笑出聲來。
費無極吃了幾杯酒,拿起筷子夾著豆腐干嚼在嘴里,津津樂道:“這豆腐干味道不錯,與眾不同,聽說是浩兄的管家做的。”說著示意張明遠也吃。“如何味道不錯,但說無妨?”張明遠搖搖頭,并不想吃,馬上問道。費無極眉開眼笑之際,贊道:“妙不可言。”“胡說八道。”張明遠驚道。費無極拿筷子輕輕敲了敲豆腐干,只見這豆腐干果然與眾不同,
“打我干嘛?”張明遠不相信不緊不慢拿手準備捏上一顆花生米嘗一嘗,結果被費無極的筷子打到了手背,張明遠的手背一激靈,一瞬酸痛。費無極尷尬一笑:“不行,用手抓,真是孩子氣。”兩人說說笑笑,吃上幾杯酒,倍感興高采烈。頃刻,各自躺到自己床上,醉話連篇之際,不知何時熟睡過去。
“今日宴席,這菜品味道不錯。”扁頭回到房間,喜樂無比。阿長坐了下來,笑出聲來:“菜品味道不錯,樣子也好看。”“不錯,今日這筵席,算是美味可口,令人喜歡。俺算是趕上了,如若錯過就大大的遺憾萬分了。”扁頭吃著桌上一個果子,贊不絕口。阿長端起茶碗,對扁頭叮囑起來:“你吃了那么多,難道肚子不會很難受,想必今夜睡不著了,是也不是?你還是多喝點白開水的好,茶水間免了。”“不打緊,俺胃口很好,故而不用擔心。”扁頭擺擺手,喜笑顏開,繼續吃果子。“你哪里是胃口好,分明是好久不見葷腥了,嘴饞。”阿長樂道。“難道你不嘴饞,讓你留在終南山等浩兄婚禮,你卻偏偏走了。一聽種浩婚禮要開始了,馬不停蹄就趕來了。好在明遠、無極也回來了,小子們也回來了,大家都到齊了,俺心里高興,也算圓滿了。”扁頭也蹙眉樂道。
阿長樂此不彼:“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實話說來,并不圓滿。”“當然,當然,你的意思俺懂,俺明白。”扁頭點點頭,神情肅穆,吃完果子喝口阿長準備的白開水。阿長道:“種師道老將軍與他夫人不在,師父、師伯不在,自然就不圓滿了,如若大家都在就好了。”“俺想大醉師叔會吃的高興了。”扁頭道。阿長樂道:“你咋就知道吃吃喝喝,如何就改不了?”“吃吃喝喝有什么不好,妨礙你什么了。”扁頭一臉茫然。“人生在世,莫非只有吃吃喝喝不成?”阿長哭笑不得。“還有什么?”扁頭一怔。阿長掰著手指頭比劃道:“還有娶妻生子、功名利祿,行走江湖。”“還有吃吃喝喝、熱熱鬧鬧。”扁頭也掰著手指頭比劃開來。“還有什么?”阿長樂道。
扁頭搖搖頭:“沒有了。”“成雙成對”阿長道。扁頭追問:“接著說。”“兒女情長。”阿長哈哈大笑。“我不喜歡這個,只要美味佳肴就好。”扁頭搖搖頭。阿長淡然一笑:“隨你好了,畢竟人各有志。”
子午、普安、余下、武連,四人回到房間就面面相覷,用手捧著自己的下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你們怎么了,都不說話?”子午忍無可忍,馬上開口。“今日很遺憾,沒鬧洞房也沒看見新娘子什么模樣。”普安緊隨其后。余下樂道:“遺憾?鬧洞房?沒看見新娘子什么模樣?”“對啊。”武連點點頭。普安破涕一笑:“怎么,不對么?”“有什么可遺憾的,趕回來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番下山去恒山派,出生入死,很是危險,到了東京才算放下心來。雖說那日皇上賜宴,你們又不是不明白,有皇上在我們如何可以放得開,這好吃好喝的一桌子,可不敢動一筷子。這樣不自在,這美味佳肴也嘗不出什么味道來。到了少林寺也是粗茶淡飯,到了嵩陽書院,也是果子一大堆,還有可憐巴巴的小米粥,晚上肚子都咕咕叫。出門在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也算活受罪了。如今回到京兆府算是回家了。今日吃的開開心心,樂樂呵呵。東坡肉我就吃了好多,還有羊肉湯,我喝了好幾碗。”余下撓了撓后腦勺,笑出聲來。
子午贊不絕口:“今日有一道叫做‘梅菜扣肉’,想必從‘東坡扣肉’而來。”“這‘松鼠桂魚’真好看。”武連點點頭。普安咂咂嘴:“這‘決明兜子’看上去很美,都不忍心吃了。”“火腿味道也不錯。我還吃不完!”余下咽了下口水。武連指著三人叫道:“兩色腰子,味道如何?”子午問道:“蟹釀橙!看上去哪里是宴席用的,分明是姑娘閨房吃的零食。”“黃豆芽炒肉,真是好吃。”普安是個不怎么喜歡吃的人,居然也舔了舔舌頭。武連點點頭:“拍黃瓜,加上老陳醋,味道果然不一樣。”“來,還有些豆芽菜,兄弟們吃幾杯酒如何?”余下端起酒杯,示意三人喝酒。普安舉杯:“來,吃酒,吃酒。”“不吃了,我今日吃的太多,肚子不舒服了。”武連擺擺手。余下樂道:“這吃貨,比扁頭師伯還喜歡吃。”“扁頭師伯和阿長師伯與種浩將軍也是情同手足,此番前來,五個人算是聚齊了?”子午道。
“他們不是說最近終南山、青城山雜事纏身,來不了么。結果又來了!”普安樂道。余下道:“不來怎么可以,扁頭師伯不來,這美味佳肴就可憐了,沒人贊美了,不過來了也麻煩,這美味佳肴又遭殃了。”三人哈哈大笑。
“我不和你們說了,我要方便一下。”武連搖搖頭,馬上退了出去。“我肚子也不舒服,等等我。”余下緊隨其后。
“這兩個吃貨,果然鬧肚子了,吃了那么多黃瓜,還吃東坡肉。”普安笑出聲來。“吃貨也傳染。”子午哈哈大笑。“種浩將軍今夜真是快活了。”普安樂道。“他不容易,如今算是有個家了。”子午道。看著窗外,子午、普安面面相覷,片刻,繼續舉杯痛飲。
種浩回到洞房,燭光閃閃。走到窗邊,這妹妹低頭害羞而笑。揭下帕子,一身紅妝的妹妹,嬌羞可人。種浩擁入懷里,二人一語不發。
“妹妹,世中叔叔可好?”種浩微微一笑。“浩哥哥,家父還好,他老人家讓我告訴你,結婚之日不要哭。看到你開心就好。”這小娘子點點頭。“哥哥沒哭,真的。我知道,叔叔擔心我,想起父母會傷心難過。不過這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隨便掉眼淚。”種浩樂開懷。“哥哥,奴家以后就照顧你好了。”小娘子抱著種浩。“妹妹在東京一定習慣了,來到京兆府一路上可還習慣?雖說小時候我們一同在渭河邊洗過腳丫子,可后來卻不能在一起玩了。”種浩微微一笑,坐在床邊喜樂無比,緊緊地抱著小娘子。小娘子樂道:“我們長大了,當然不能了,男女授受不親,是也不是?”“別說話,我們眼下就‘授受很親’,好了。”種浩抱著小娘子,微微一笑。
二人平平淡淡,話也不多,此夜春意闌珊,此夜纏纏綿綿。燭光點點,朦朧了對面窗邊。夜色靜好,只有種浩與他夫人的蜜語甜言。頃刻,說說笑笑片刻,種浩吹滅蠟燭,走到小娘子身邊,俯身輕輕吻了她額頭一下,好似蜻蜓點水,似夢似幻,拉下床邊帷帳,夜色靜美,心曠神怡。
“這是明遠、無極、子午、余下、普安、武連。”種浩次日與小娘子攜手見過諸位好朋友,隨即一一介紹開來。“幸會幸會。”眾人拱手作揖,坐了下來。“諸位請!”小娘子讓丫鬟獻茶。“多謝,多謝。”眾人回禮。
“素聞諸位終南山弟子,伯伯在世,與王世貞真人是故交,這故事奴家也是略知一二。只是我家搬到東京去了,故而與伯伯和浩哥哥見面的時日少了,想當年,我們兩個小時候就時常玩在一起。浩哥哥上回去了兩次東京,卻不曾到家里做客,我并不怪他,畢竟我們都長大成人了,怕別人風言風語。如今我們‘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后就不怕了,反正生米煮成熟飯了,是也不是?以后諸位到了京兆府盡管到家里做客便是,不必拘束。京兆府也是我的故鄉,如今算是重回故里了,也很高興。我祖上墓地都在京兆府,多年以來,清明時節祭祖都從東京趕回來很是不方便,這下好了,方便多了。家父說了,他是朝廷命官,哥哥也在東京,我是女兒,他要隨哥哥生活,我算是明白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是回不去了。不過這水流的浩哥哥這離,也算是心有所屬,自然喜樂無比。”小娘子笑道。
聽了這話,眾人忍俊不禁,沒想到小娘子也是幽默風趣,自此眾人更相和睦。
“我家娘子這般說話,兄弟們,小子們,你們就不必拘束了。”種浩道。“這就娘子長娘子短的叫上了?”張明遠看著種浩對小娘子恩愛有佳,馬上欣慰之極道。費無極看這小娘子一臉紅暈,打趣道:“昨晚可睡的開心?”張明遠端起的茶水喝到嘴里,馬上噴出。費無極一臉茫然:“怎么了?”“這你也問?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明遠尷尬一笑。費無極樂道:“有什么不可問的,都是哥們弟兄。”“兩個人在一起,就好比俺手里這果子,甜甜蜜蜜也是很好。”扁頭吃著果子樂道。阿長端起茶碗,笑道:“小日子都是過出來的,還望你們夫妻恩愛,攜手并肩。”“這還用你說,人家粘粘糊糊,你只有羨慕嫉妒的份了,反正俺是不會羨慕嫉妒了,俺有美味佳肴相伴,自然喜樂無比。”扁頭嘴里吃著東西,喃喃道。阿長道:“京兆府有人說我個子太高,真是不可思議。我感覺沒多高!”“沒說你傻大個就不錯了。俺可比你好許多。”扁頭打趣。“嗯,的確好許多,有人說你大肥豬,這自然很好。”阿長冷笑。眾人破涕一笑。
“將軍與夫人大喜,我們很是羨慕了,何時我們也可以遇到心儀之人就好了。”子午道。余下道:“心上人倒是有,可惜在一起就難了。”“人家大喜,你何必胡說八道。”武連道。普安道:“將軍與夫人不打算出去走一走,聽說許多大戶人家有了小娘子,都要帶出去玩一玩,走一走名山大川什么的。”
“以后有空再說,目下奴家與哥哥好不容易團聚,自然要黏在一起了。”小娘子害羞道。
“浩兄鎮守邊關不容易,有了夫人,這日子就好多了。”扁頭樂道。阿長站起身來:“坐久了,就不舒服,站起來比較好。”
“阿長個子高,走在京兆府也是被稱之為奇人。”種浩道。張明遠道:“個子高與個子矮也是各有所長。”“這梅花鹿與狗,一個高,一個矮,‘各有所長’這話,怎么說?”費無極道。“梅花鹿可夠得著樹枝,狗卻不會爬樹,如若是貓也好了。”種浩道。“狗會鉆洞,梅花鹿卻不行。俺也不行!”扁頭道。眾人捧腹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說給我妹妹聽。”種浩環顧四周問道。“他們不是去過東京么,東京有許多開心的稀奇古怪的事,想必他們遇到了。他們不是去過太原府么,一路上難道沒有什么好故事?”小娘子笑道。阿長眉飛色舞道:“東京夜市真是不得了,小曲滿街飄,琵琶聲聲響。”“夜市的美味佳肴居然比白天還多。”扁頭樂呵呵。
子午神采飛揚道:“東京白天也不錯,冰雪味道好極了。”“東京的冰雪與京兆府的大不相同,記得小時候吃的冰雪味道很熟悉,后來金不見了,此番路過東京居然又找到了,真是神奇無比。”余下聚精會神道。普安語重心長道:“我們在東京遇到了李師師,這姐姐很不一般。”“江湖人稱‘飛將軍’,自然不一般。”武連樂道。張明遠追問:“如何非同一般?”“可惜,未曾謀面。”費無極點點頭。種浩道:“妹妹難道沒見過李師師?她不是大名鼎鼎,名動京城么?”
“奴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是聽說李師師名動京城,也未曾謀面。只是聽幾個親戚朋友時常說李師師時常資助一些老婆婆銀子錢花,還聽說那李師師唱的好曲,許多到東京去的文人墨客,如若不見一見李師師,就算白到東京一趟。我們姑娘家家的難免心中羨慕嫉妒。不過這‘飛將軍’的確與眾不同,想必也是有些本事不然會得到皇上的喜歡,把皇上迷惑的神魂顛倒。東京人家姑娘因此叫張師師,王師師,馬師師,劉師師的比比皆是,可都比不過一個李師師。我聽說李師師這個名字可不是一個人,東京以前就有個李師師,與周邦彥交好,據說是周邦彥的情人。后來這李師師人老珠黃就到東京相國寺出家做尼姑了,遇到一個姑娘,對這燒香姑娘傳授了曾經的唱歌技藝。如今這李師師就是那燒香姑娘!李師師這個名字就被老老實實送給了這小李師師,他們以后以姐妹相稱。世人以為李師師是周邦彥那個李師師,卻不知周邦彥的李師師已是孤燈念佛了,這目下的李師師繼承了唱歌技藝,如今出落的美麗無比。人們以為李師師返老還童了,殊不知,李師師已是換了一人。大李師師皈依佛門,小李師師步入紅塵。也是令人感慨萬千了。”小娘子破涕一笑,娓娓道來。
扁頭一怔:“有這等事?俺咋不大相信,真是天下人間不可思議之事。”“無論哪個李師師,都要會唱歌。”阿長神情恍惚,聽得神魂顛倒。子午緩過神來道:“我們在東京遇到的原來是小李師師,她看上去很年輕了。”“可我們叫她姐姐,好似她年齡不小了。”余下道。普安喃喃道:“風塵女子也是有苦難言,何況李師師。”“下次如若有緣相見,一定問一問,看這姐姐怎么說。”武連擲地有聲。“東京難道除了李師師再沒有別的了?”張明遠擺擺手。
費無極樂道:“當然有,比如汴河上人來人往,街市上吆喝叫賣,熱鬧非凡。這說書的、唱曲的、耍刀的、舞槍的、弄棒的,應有盡有。有人給鳥兒教人話,鳥兒學了就說出來,逗的路人哈哈大笑。東京的熱鬧非凡實在數也數不清,看也看不完。在東京要做買賣可不簡單。如若不是有本事,恐怕運作起來就難上加難了。”
“本想去東京迎親,我都做好準備了,那幾日就想著到了東京,要買些東西,見一見家父過去的老朋友,拜訪拜訪,可一想,自從家父撒手人寰后,許多年不見了,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感覺疏遠了,我就覺得突然拜訪有些冒昧。”種浩道。“可我爹爹說了,這般大張旗鼓,害怕朝廷有人會說閑話,故而就從東京神不知鬼不覺抵達了京兆府,遠離東京,就怕惹是生非,你們可不知道,東京小報可厲害了。”小娘子樂道。
阿長道:“東京小報,有意思。他們不知從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居然說些宮里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就聽到大相國寺附近有個小報上說,有一年,宮里走水了,大火熊熊,好生了得。好多房子燒的干干凈凈,這天又下雨了,宮里的許多宮女和公公沒地方住,居然躲在樹下過了一夜。真是不可思議,不知道這是真是假。我就想不通,難道宮里沒人發覺,居然等到大火燒了房子才逃出。人命關天,好在那次大火,沒死幾個人。宮里都是雕梁畫棟,飛橋相連,難怪走水后沒辦法。一個宮殿燒著了,另一個也跟著遭殃。”
“要說東京小報,還是不如東京大吃二喝的好。你何必說這不開心的事,想必小報也有些有趣的事,就比方說有人看到小報上說,高俅高太尉家的一個丫鬟懷孕了,高太尉氣急敗壞要追問,結果后來發覺,就是那丫鬟偷吃東西,鬧肚子。你們說好不好笑。俺在東京看到這小報就笑的肚子痛。”扁頭樂道。眾人哈哈大笑。片刻幾人又說說笑笑,吃了飯,在后院荷花池坐了會,吃些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