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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文武雙全

  • 憂樂記
  • 史海舟
  • 14986字
  • 2019-10-29 21:20:00

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和宋使也辭別乾順走了出去。出了西夏王宮,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等又回到館驛歇息去了。在回館驛途中,他們看到大街上有賣《論語》、《莊子》的書,還有唐詩、書畫、陶器什么的。正在此時只聽的是一個宋使驚道:“看,那不是神臂弓、旋風炮和勁弩不能射入的冷鍛鎧甲么!”

張叔夜順著話音看去果然有許多漢人竟也在那里圍觀著,原來此位宋使是將領出身,如此饒有興趣自然不在話下。張叔夜引眾前去驚嘆不已的是,竟然還有為宋人所珍視的夏國劍,此物鋒利無比,貴重一時,引得眾人嘖嘖慨嘆起來。再走一走,汗血寶馬一匹匹在嘶鳴著,張叔夜一看,和張明遠、費無極是驚嘆不已。張明遠尋思,我大宋的確缺馬,不缺驢。驢在東京在長安屢見不鮮,不過馬恐怕行軍打仗才會有,何況是汗血寶馬。自漢唐兩代至今,便是中原將領夢寐以求的罕見之物。費無極尋思,西夏在蕭關用兵,種浩每次都不能斬殺大將,也是因西夏人騎的烈馬疾如風雷,只能眼看著西夏人逃之夭夭,卻沒有辦法。如若設計打敗西夏將領獲得了汗血寶馬,種浩就像是得了奇珍異寶一樣,頗為喜笑顏開。

夜幕降臨,夏都興慶城中也是燈籠高高掛起,此處夜景雖無東京那般繁華輝煌,但在異國他鄉,能見如此盛景,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等倒是倍感親切和意外了。塞上就是塞上,風沙不小,和著呼呼地黑風,宋使們在館驛中進入了夢鄉。

次日,興慶,陽光明媚,一派好風光。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與宋使們起身后,便到興慶大街上去了,只見,大街之上,已陸續熙熙攘攘起來,宋使團在此漫步而來,賣品之多,令人驚嘆:茶葉、絲綢、瓷器盡皆于此。街市之盛,讓人感慨:茶肆、酒樓、客棧人頭攢動。

“哎,來看一看,瞧一瞧啦,啊,回鶻寶馬,雄烈康壯,日行千里了。”一商販吆呵道。他的一副著裝,顯然是西州回鶻之人,白色羽毛插在尖角帽上,隨著腦袋輕輕搖曳。還有一伙計,自然是手下。

張明遠過去問道:“你這可是回鶻寶馬?”“你們莫非中原人士,這般打扮乃是宋朝人了。”商販問道。張明遠笑道:“看來,你是到過中原的,你為回鶻之人,如何到此販馬?”那人笑道:“果然好眼力,嗯,不錯。我實乃回鶻之人,夏王乾順對于異國而來的商人,甚為體恤。他對外商以及與他國間的貨物往來十分重視,也多有鼓勵,我等故而可以到來。”費無極問道:“原來如此,那我們大宋與他設榷場,為何西夏還要進攻我大宋呢?”張叔夜笑道:“榷場歸榷場,交往歸交往,作戰歸作戰,此乃國與國間之事。我等如何明白,好了,走吧!”言畢,余眾盡皆離去。

那吐蕃人搖搖頭道:“看來,此些人,是大宋朝廷的人。”契丹人道:“他們莫不是大宋來議和的使節么。”“嗯,應該是吧!”回鶻人道。說話之際,只見,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等已走出老遠去了。

他們剛一回館驛,西夏禮官便迎上前來,笑道:“張大人,你們昨晚歇息的可好?”“啊,承蒙禮官關照,甚好,甚好。”張叔夜回應道。西夏禮官便道:“我主今日有請,請諸位宋使們到王宮去。你們且先準備,我在館驛之外等候,先行告退。”張叔夜道:“好,我們馬上便來,有勞禮官了。”言畢,那西夏禮官便出去了。

費無極疑惑道:“張大人,這莫不是乾順他又變卦了不成?”“我看不會,乾順非變卦之人。”張明遠道。“師兄此言差矣,據說黨項人一慣反復無常,如之奈何?”費無極道。“是啊,乾順果然驕滑,我等不得不防。”張明遠道。張叔夜笑道:“你們多慮了。”此語一出,宋使盡皆愕然不已,問道:“大人,這般重要關頭,你為何這樣說?那依你來看,乾順此番讓我等前去,該是為何?”

張叔夜道:“諸位,依你們看,乾順是英雄否?”張明遠道:“就算是吧。”張叔夜又問道:“那他是君子否?”“不好說。也勉強算是!”費無極道。“那君子一言,是不是駟馬難追!”張叔夜笑道。“當然,那還用說,不過說這些話語,不知大人所謂何意?”費無極道。張叔夜又道:“那他既是英雄又為君子的話,自然亦為西夏人君了。正所謂,君無戲言。乾順對中原文化那般喜愛,如此之理還用我等提醒與他。再者,此乃兩國太平的大事,豈是兒戲。乾順乃是有遠見之人,對于此些道理他豈能不知,因此諸位不必多慮,好了,我等且去,看看乾順今日有何話語,再見機行事也未為不可。”宋使一個個不再猶豫,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七人便出館驛隨西夏禮官向西夏王宮去了。

在西夏王宮,只見亭臺樓閣間,西夏宮女,往來穿梭、不絕如縷。群臣列坐,互相問候、好不熱鬧。乾順正笑時,西夏禮官進來道:“我王陛下,微臣奉命前去請宋使前來,他們已到,現在宮中廳堂。”乾順道:“好,有勞愛卿。快快有請!”西夏禮官道:“我王萬福,此乃微臣之責,愿為我王效勞。”“好,快快前去。”乾順又道。

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隨西夏禮官走進西夏宴殿。只見,一隊隊衛士往宮門而去,宮門咯吱一聲竟然關住了。張明遠心中一怔,費無極也是一怔。張叔夜等人不覺后背發涼。行走之際,張明遠、費無極環顧四周,只見,幾個彪形大漢赤裸上身,頭系紅色布帶,腰系綠色皮帶,下身著黑色武士短褲。一個個兇神惡煞之狀矗立在走廊兩側,好生了得。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與宋使雖說并不害怕可也不敢怠慢。宋使團隨西夏禮官在亭臺樓閣間穿梭一番后,終于到達了乾順大宴之地。張叔夜喜樂無比,張明遠倍覺神清氣爽,費無極喜笑顏開。果然是好所在,那金黃地毯,雍容華貴;這雕梁畫棟,溫文爾雅。不過大廳里也有些異樣之物,絕非中原所有。原來是羊頭懸掛在四面墻上。銅牛端坐在廊柱兩側。黨項風范,頗具特色。只見,乾順坐于宴廳正堂之上,群臣列坐四周,每人一桌。西夏禮官把宋使引到后便道:“陛下,宋使已到,微臣復命。”“好,辛苦,辛苦。”乾順微微一笑,西夏禮官退了下去。

乾順離席,西夏群臣也緊隨其后。乾順來到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跟前,乾順給宋使一一介紹開來。

“我大夏國晉王察哥,乃庶弟。”張明遠仔細打量,此人禿頂,兩個辮子飄在胸前,八字胡須,威風凜凜。鷹眼狼鼻,虎背熊腰,猿臂蜂腰,寬肩長腿,果然非同凡響!憑張明遠的眼光,大抵已知此人乃是身手不凡之輩,身懷絕技也未可知。

“我大夏太師,嵬名安惠。”費無極見狀不由驚嘆,原來此人與蔡京的眼神頗為相似,都是老謀深算之人。老奸巨猾,可見一斑。

“太尉高守忠。”張叔夜與宋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東京殿帥府那揚威耀武的高俅高太尉,故而詫異開來。張明遠、費無極看到張叔夜和宋使這般模樣也大為不解,疑惑不解之際。只聽,張叔夜道:“這高太尉與我大宋的高太尉居然同姓!”西夏群臣一怔,張明遠、費無極這才算明白過來。

張叔夜又嘆道:“模樣居然也相似。”一語落地,乾順、察哥大驚失色,西夏群臣交頭接耳。

乾順尋思,不知這張叔夜葫蘆里賣得什么藥,是故弄玄虛還是有感而發,且將計就計,魚目混珠再說,便道:“我這高太尉與你宋朝那高太尉雖說同姓,模樣也有些相似,可大有不同。”張明遠道:“此話怎講,還請夏王明示。”乾順用手指著高守忠,道:“還是讓我這高太尉,自己告訴你們如何?”

高守忠笑容滿面道:“素聞宋朝東京有個靠蹴鞠發跡的高俅高太尉,我卻慚愧之極,不會蹴鞠,只會幫助夏王出謀劃策,制定法度,安邦定國。讓興慶府黎民百姓安居樂業,讓我大夏如日中天。”張明遠、費無極佩服不已,張叔夜和宋使也佩服有佳。不過回過神來的張明遠、費無極、張叔夜和宋使心中難免不悅起來,原來這其中的譏諷意味一目了然。

“御史中丞,薛元禮。”張叔夜對他拱手作揖,原來此人是漢人,文質彬彬,儀表堂堂,容貌甚偉,不在話下。

“我大夏國御史大夫,謀寧克任。”此人是黨項人,咧著嘴大笑開來。張明遠看時,此人眼球外凸,耳垂結實,腮骨外凸,牙齒枯黃,鼻梁骨高挺,如此看來便是個能說會道,頭頭是道之人。

“我大夏國拓跋宗室景思大人,是興慶府各部落大酋長,也掌管興慶府。長子景仁忠能詩,次子景仁禮會文,皆是我大夏國棟梁之才。”乾順介紹之際,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和宋使與之一一見禮。頃刻,乾順落座,西夏群臣與大宋使節一個個也陸續落座。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也坐在離乾順不遠的地方。張明遠一眼看去,乾順喜笑顏開。費無極也看到,乾順一副胸有成竹,傲視天下之狀。

乾順道:“張大人別來無恙啊,今日,請爾等前來不談政事,只為歡聚一堂,為諸位設宴一番,也算接風洗塵,有道是,千里逢迎,高朋滿座了。”張叔夜入座后,聽了乾順這話,此時才算是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馬上笑道:“不知夏王今日之請,不曾備的些禮品,還望莫要見怪。”

乾順笑道:“大人為何如此客套,寡人已是見怪不怪了。”此番話語一出,引的眾人大笑不已。乾順又笑道:“既然,此刻已是高朋滿座了,那就開宴吧!”侍衛便高呼道:“夏王開宴嘍,夏王開宴嘍,夏王開宴嘍!”三呼之后,只見宮女們一隊隊一列列絡繹不絕盡皆進殿而來,上果品端御酒,雙手托盤風姿綽約,徐步而來緩緩前行,好不忙碌,好不熱鬧。頃刻,賓客之間,互相答禮,宴席之內,好不歡暢。

乾順笑道:“張使節,爾等遠道而來,不知我西夏歌舞可曾賞過?”張叔夜應聲道:“夏王有所不知,我中原有:賞大宋優雅歌舞,品中原文化之說。不過,西域歌舞的確未曾賞過,尤其西夏歌舞。我想,今日應該是有此眼福了,夏王今日之請,不會不滿足我等的愿望吧,啊?”“張大人,我目下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正道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諸位到此,當盡地主之宜,自然不會讓你們失望了,好!下面就上西夏宮廷歌舞,讓諸位貴賓大飽眼福。快快上歌舞!”乾順一語落地,侍女便下去了。

費無極對張明遠耳語道:“素聞西夏黨項人袒胸露乳手舞足蹈,這舞蹈多巫師巫婆之舞,想必也是蠻有趣味。”張明遠對費無極低聲細語道:“且看看再下結論,未為不可。如若不是,豈不可笑?”頃刻,西夏歌舞隨樂聲已舞動了起來。歌舞升平,樂聲回蕩,一派喜樂與祥和之氣。只見,西夏宮女與西夏武士盡皆舞蹈,宮女翩翩起舞,武士和而動之,柔美與剛力并駕齊驅、秀麗與端莊相輔相成,好不歡暢。乾順與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以及西夏群臣和宋使見狀,喜笑顏開,舉杯暢飲,熱鬧非凡。后人有一詩嘆道:

大宋歌舞升平處,只見宮女把袖舞。

不知男兒亦嬌美,宋使西夏才清楚。

舞罷,張叔夜情不自禁道:“真乃藝術精品,大開眼界了。”張明遠道:“果然與眾不同。”費無極道:“實在大開眼界。”乾順笑道:“劉使節過獎了,明遠,無極過獎了。寡人聽說宋朝東京歌舞乃是天下佳麗之舞,我邊陲小國哪里可以比得上。”“夏王過謙了不是,你們這西夏之舞足顯了塞上風情,令我等大飽眼福,不勝榮幸,不勝感激!”張叔夜笑道。乾順一杯酒下了肚后,又問道:“張使節,聽說,你在宋朝為禮部侍郎,自然對中原文化是知之甚多的。寡人想請教的是,大人對樂律有何高見?”張叔夜頓了頓說道:“略知一二,淺薄的很。”乾順興奮道:“愿聞其詳,休得過謙。”張叔夜道:“不知這漢朝的《史記》,夏王可曾讀過?”乾順應聲說道:“只是聽過,未曾讀過。”

張叔夜道:“我等皆是讀《史記》學樂律,太史公司馬遷曾云:‘樂律從人心而出,人心受外物刺激就產生了情感,從喉頭出來因而形成聲音,聲音相互應和,因而產生變化,各種變化加以組合,便會形成悅耳的聲音,將不同的樂音進行排比編號,便成曲調,再加上各種樂器的相伴,便成了樂律。’”乾順與西夏王公大臣聽罷都拍手稱好,宋使一個個也點點頭。張明遠也點點頭,費無極深以為然。乾順又問道:“如此說來,大人一定對樂律有所見解了。那依大人來看,樂聲為何會有所不同?”張叔夜道:“樂律是由樂音拼湊組合而成,它源于人心受到外物而感發。人心感到悲哀沮喪時,聲音便是急速而短促;人心感到快樂時,聲音便是悠揚而緩慢;人心感到歡悅時,聲音便是輕盈而流暢;人心感到憤怒時,聲音便是粗狂而暴厲;人心感到恭敬時,聲音便是率直而端莊;人心感到愛慕時,聲音便是溫婉而柔順。此非人之本性,而是人心受外物刺激后萌生演繹。”西夏群臣震動,宋使也佩服有佳。張明遠、費無極更是拜服開來,五體投地,沒曾料想,張叔夜如此博聞強識,學富五車。

乾順笑道:“果然高見,我等佩服,佩服!那依您來看,如何看待樂律呢?”張叔夜道:“樂律可用來調和人的聲音,樂律大凡由人心所生,感情萌發于心,因而表現出聲形,聲音和諧組合成好的旋律就稱之為樂律。大體說來,音由人心萌生,樂與倫理相通。審察發聲可知音調,審察音調可知樂律。再者,不明曉發聲的人就不要與他談音調,不知曉音調的人就不要與他談樂律,而懂得了樂律就接近于明禮了。樂律的功效之大,自然不在話下。”張明遠、費無極感慨萬千,乾順若有所思,西夏群臣喜笑顏開,宋使也是贊嘆不已。

乾順又問道:“還請大人,說說這樂律的功效如何?”張叔夜道:“樂律者,所以調和人心喜怒哀樂也。它的功效一旦發揮出來可以使人無怨無悔。樂律的盛大可與天地萬物相和,可與國家安定相協和。這便是美德的彰顯,德性的光華了。樂律還是激蕩血脈、暢通精神以及調和并且端正人心志趣的藝術。”此語一出,眾皆驚嘆不已,張明遠、費無極暗自喜樂,乾順一時語塞,對張叔夜畢恭畢敬,完全被張叔夜的頭頭是道,才華橫溢給征服了。

乾順又叫侍女上酒,侍女去了,頃刻酒來了。乾順一看頗為不悅:“不行,不行。快快換好酒,把我大夏國貢酒速速上來。張使節乃是我大夏貴客,要好生看待。”乾順言畢,侍女便又離去。費無極看時,連這宮女都非常漂亮,不由心生愛慕,無以言表。張叔夜笑道:“夏王不必如此,我等可是不勝酒力。”乾順也笑道:“張使節,不必客氣,今日聽君一席話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了,也大長見識了。我等佩服,佩服不已!”大夏貢酒一上來,其香其醇令人贊不絕口,酒香四溢不在話下。費無極嘗了一口,對張明遠笑道:“果然味道好極。”張明遠道:“那就多喝幾杯,不過可不要貪杯,醉了別說胡話,以免讓人笑話。”費無極道:“你才醉后說胡話。”張叔夜見狀也樂此不彼,喝酒后紅光滿面,喜樂無比。

乾順笑道:“不瞞張使節,此些物品皆是寡人命人專門從東京買來的,還可以吧?”“嗯,這是南方燒制的上好瓷器。”張叔夜應聲道。乾順言道:“果然慧眼識珠,厲害,厲害。叫做景德鎮,據說天下第一。”說著又指著面前的西夏美味贊不絕口的忙道:“你看,手抓羊肉、烤全羊,請慢用,還有奶茶請多喝幾杯。”張明遠笑道:“夏王如此盛情,我等感激不盡,不必如此客氣。”“夏王如此款待,在下感激不盡。”費無極嘆道。“好,好。爾等自便。如此客氣,寡人欣慰之極。”乾順又笑道。實話說來,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對這些物品肯定是不太習慣。但西夏貢棗、黃河鯉魚等一上來后,宋使便贊道:“此乃塞上佳品,就不客氣了。來,來。快快品嘗一番,便是不虛此行了。”乾順忙道:“不必客氣,棗子雖是去年的干貨,不過酥軟香甜可口,敬請享用。”宋使拿起放在嘴里的確如乾順所言。

“黃河鯉魚,湯味鮮美。敬請品嘗,自然念念不忘。”乾順笑道。“噢,如此美味,味道自然不可多得,快快品嘗。”張叔夜一語落地,宋使一個個拿起湯勺喝著魚湯,嘴里道著鮮美二字,喜悅之色油然而生。他們并非不懂得禮儀,也并非不知道謙讓,只是西夏人飲食之時,要主隨客便,實實在在乾順才覺得很好。張叔夜在離開東京時候,朝廷司儀官員多有教誨,張叔夜離開時候朝廷也多有叮囑,讓他們悉聽尊便,不必拘禮。如若拘禮反而是有些做作,西夏人就覺得瞧不起他們了,難免多有疑慮。后人有一詩贊曰:

塞上江南好風光,瓜果繁多遠飄香。

黃河鯉魚翻白浪,大漠駝鈴聲作響。

自是華夏一奇景,天下美景贊嘆長。

薛元禮尋思,這張叔夜果然有備而來,頭頭是道,出口成章,完全震懾了我大夏。夏王都這般模樣了,被張叔夜搞的暈頭轉向,如之奈何?如若這般下去,那還了得,再說我也是漢人,不可被夏王小看。如若這般任憑張叔夜嘩眾取寵,以后再這西夏如何混下去,豈不自討沒趣。想到此處,馬上笑道:“素聞大宋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我大夏如今也要文武雙全。”

張叔夜道:“敢問足下是何方人士?不會是中原隱士大才子不滿貪官污吏,故而來到西夏了不成?”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張叔夜見狀也覺不妥,只是覺得這薛元禮實乃中原人士,不覺把他當作宋人,故而推心置腹,如此一說。可目下回想他如今是西夏官員,方才言語就是自取其辱了。此刻已是覆水難收,一言既出,難以追回,如之奈何?不覺羞愧難耐,尷尬之極,不過這張叔夜畢竟是張叔夜,出使契丹時的尷尬事也不少,自然有許多經驗,此刻只是笑而不語,靜觀其變。張明遠、費無極也是一怔,沒曾料想,向來言行謹慎的張叔夜此時此刻會這般說話。在場宋使也是頗有微詞,只是礙于張叔夜目下乃帶頭上司,不好指責,因此一個個尷尬一笑,面面相覷,頓時語塞。

有位宋使忍無可忍,便才思敏捷馬上打趣道:“張大人方才是醉話,實乃玩笑開大了。貪官污吏哪朝哪代沒有?張大人敢說自個是包青天在世,豈不貽笑大方?”又一宋使也自以為是道:“貪官污吏,世皆有之,想必西夏也有,可能此間就有。”

乾順馬上一臉不悅,察哥頓時橫眉怒目,嵬名安惠居然一臉茫然,薛元禮目瞪口呆,謀寧克任氣急敗壞,景思捻須不語,景仁忠臉色蒼白,景仁禮詫異萬分。張叔夜也瞠目結舌。張明遠頗為擔憂,費無極一臉尷尬。沒曾料想,宋使一個比一個膽大包天,有恃無恐。

景仁禮道:“莫非醉話,豈不可笑?”景仁忠道:“何出此言,豈不欺人太甚?”謀寧克任似笑非笑之際,馬上嘆道:“據說,中原隱士多去終南山,貪官污吏不配去終南山。連終南山都不配去,何況來我大夏豈不可笑?張時節,你果然對你宋朝有自知之明,的確那蔡京手下貪官污吏太多。”黨項人哈哈大笑,宋使灰頭土臉。乾順偷窺張叔夜表情,張叔夜一時語塞。

張明遠見狀,靈機一動道:“在下就來自終南山,興慶府的確非同一般,也比終南山繁華。”一語落地,費無極納悶,為何師兄幫西夏說話,宋使也不解,張叔夜看著張明遠疑惑萬分。乾順與西夏群臣也一怔,不過一個個又狐疑開來,靜觀其變。

張明遠話鋒一轉,馬上笑道:“不過失去橫山以后,想必興慶府就比不上我終南山了。興慶府再繁華,也是效仿我京兆府長安城了,與東京開封府相提并論,恐怕更是自愧不如了,是也不是?”費無極馬上會意,笑道:“大宋與西夏目下是守望相助,世代友好,豈不美哉?何必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嵬名安惠方才頗為擔憂,不過聽了這兩個大宋青春俊杰所言所語頓時就放下心來,也笑道:“諸位醉話太多,不可再飲。張時節,你以為如何?”張叔夜一看,既然嵬名安惠給了臺階,就不必固執己見,裝聾作啞了。方才失語,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為了兩國和好,要顧全大局,不可只顧自己顏面,壞了朝廷大計,想到此處,就馬上拱手笑道:“嵬名太師所言極是,本官方才的確醉話連篇,實在慚愧之極。我大宋愿與西夏和好,此番前來,也是仰慕國王陛下威名。再說西夏人才濟濟,又多中原人士,見到薛大人,實在三生有幸。同為中原人,雖說各為其主,可情義還是有的,是也不是?”

薛元禮也回禮道:“素聞張大人乃文武雙全之人,這西安州,著實厲害,如此一座城池,卻解決了后顧之憂。羌人都不敢藐視大宋半步了,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可見大人足智多謀,頗有諸葛孔明遺風。”張叔夜嘆道:“慚愧,慚愧,不如種諤,種師道,兩位前輩。何況與三國諸葛孔明相提并論,豈不自取其辱?”眾人一怔,不提這種諤,種師道還好,一聽此二人,嵬名安惠又是一臉不悅,西夏晉王察哥氣得咬牙切齒,不覺惱羞成怒,忽然,一拳打下,桌上酒杯被打翻,宮女趕忙上前收拾,察哥還是氣呼呼模樣。

張明遠尋思:可見此人被干爹教訓過,也未可知。費無極尋思,如果西夏人不是被干爹的種家軍打的落花流水,何至于此。張叔夜尋思,這察哥不過一介武夫,遠不如乾順這般,胸有成竹,雄才大略。只見乾順瞪了一眼察哥,察哥會意馬上笑道:“適才喝醉了,諸位見笑。”說著又舉杯痛飲開來。

乾順見狀笑道:“一人飲酒,不僅醉的容易,也惆悵無比,不如舉杯與諸位同飲,晉王你這便失禮過甚,你可知道?”察哥端起酒杯,環顧四周道:“罰酒三杯,自當賠罪,請各位宋使一起痛飲,方才失禮,還望見諒。”張明遠尷尬一笑道:“王子不必如此,也怪我等多有冒犯,素知種家軍與西夏曾有過交手,實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望諸位見諒。”費無極道:“所謂各保其主,不可強求。想必國王陛下可以見諒。”為了緩解方才這尷尬事,乾順尋思,何不說些共同話語,退上一步,以免陷入僵局,壞了兩國大計,不覺嘆道:“我大夏與大宋皆為學識之鄉,自然與契丹、吐蕃不同。如今談論兩國都推崇的國學,不知意下如何?”張叔夜尷尬一笑,馬上嘆道:“夏王所言極是,要說國學,首推儒學,其次佛學,再者道學。自春秋孔丘開啟,到大漢董仲舒,儒學極為顯貴,所謂仁義禮智信是也。佛學說,萬事皆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間輪回,因果報應。如要修成正果,須得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乾順帶頭撫掌,嵬名安惠也感慨萬千,察哥居然站起身來,對張叔夜畢恭畢敬,拱手作揖。薛元禮點點頭微微一笑,謀寧克任喜笑顏開,景思拈著胡須,對張叔夜頻頻點頭。景仁禮肅然起敬,景仁忠刮目相看。

乾順如饑似渴,又按耐不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就微微一笑,假裝鎮定自若,道:“大人請說說道學,愿不吝賜教?”西夏群臣馬上規規矩矩的直起腰來,原來乾順業已直起腰來。雖說西夏不拜道家,乾順也不尊崇道教,可此為一番學問,聽說老子過函谷關的故事在中原頗為家喻戶曉,不可不知,不可不聽,故而虔誠之際,恭恭敬敬,洗耳恭聽。

張叔夜尋思,本官所知,天地萬物,這小小學問又算得了什么,不過不能一個人說個精光,要留一些給明遠無極,讓他們也顯擺顯擺,算是一點小意思,隨即道:“至于道學,本官不甚了解。我這兩位青春俊杰才如數家珍,他們可以說說看,讓諸位了然不惑。”張明遠馬上會意,這顯擺的機會終于到來,就笑道:“老子在《道德經》上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法道,道法自然。只問今生今世,不問來世。與佛學截然不同。《易經》所言,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包涵天地萬物。萬事萬物都要竭盡全力,一切皆在變幻之中。須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說著馬上給費無極使了一個眼色。

費無極見狀,立馬接過張明遠的話鋒,嘆道:“大唐李商隱所言極是,‘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子那《逍遙游》也是天下無敵。用在下的話說,那便是:豈不聞,北冥有魚,其志不小。扶搖直上,鵬程萬里。莊子的逍遙境界非凡人可比。子非魚的故事想必早已眾人皆知了。莊子一生何其逍遙,沒許多煩惱,實在令人羨慕。”二人一語落地,乾順與西夏群臣莫不大為贊賞。

乾順尋思,莊子那子非魚的故事,非常著名,寡人當然知道。莊子的確境界逍遙,沒有許多煩惱。既然說到這里,何不把自己心中煩惱倒了出來,讓這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解答一番,也趁此良機殺一殺固守祖宗家法,一味堅持番禮的頑固不化之徒,也讓我大夏臣子知道些漢禮,豈不一舉兩得,隨即道:“我大夏自景宗皇帝建國以來,一直存在蕃禮與漢禮之爭,毅宗、惠宗兩朝也未見分曉,到寡人這里,定要做出決斷分出道理。諸位意下如何?”薛元禮道:“夏王,微臣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乾順笑道:“但說無妨,愛卿何必吞吞吐吐。素日里快人快語,今日為何如此。難道張時節的頭頭是道以后,就把我大夏的頭頭是道,壓的服服帖帖了不成?張時節又沒用手把你的嘴堵上,你怕什么?”張叔夜忍俊不禁,張明遠、費無極也樂此不彼。西夏群臣喜笑顏開,薛元禮也樂個不住。察哥道:“薛大人,還不快說,莫非讓本王的手去請你的嘴出來做客不成?”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薛元禮笑道:“據微臣所知,中原之地,那士人之行,以孝廉為最大。經世濟國,無不尊崇儒學。想當年,那北元北魏開國立業,北周北齊繼承大統,無不遵行儒教,崇尚詩書。由此可見,這西北之地原來有如此遺風,效仿古人才可以教化民風。因此,只有重新提倡漢學,才能改變我大夏不良習氣,挽救面臨的危機。此番道理,想必張時節最明白不過,是也不是?還望我王陛下明鑒。”察哥一臉不悅道:“危言聳聽,一派胡言。我大夏方今如日中天,如何會有危機?莫非宋使來了就嚇破膽了不成?”西夏群臣樂此不彼。

嵬名安惠道:“晉王殿下所言極是,不過微臣也有些不同的見解。素聞中原先賢孟子云,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可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何況一國?既然張叔夜大人在座,何不聽聽他的建議?”張叔夜道:“此乃你西夏國事,我一個大宋使節如若攙和,恐有不便?”高守忠道:“此言差矣,既然漢禮乃大宋之禮,張大人又才高八斗,對漢禮了如指掌,何不為我等介紹一番,好讓我大夏群臣了然不惑。”謀寧克任雖有不悅可沉下心來,仔細尋思:最近幾年,我大夏為此爭論不休,還不曾了解何謂漢禮,自然是稀里糊涂,何不趁此機會向張叔夜請教,說不定這滔滔不絕的張叔夜還會喜樂無比之際言多必失,說出什么大宋機密也未可知,豈不一舉兩得,想到此處,就笑道:“作為黨項人,本官也想請教大人,還望不吝賜教?”

張叔夜道:“好,恭敬不如從命。所謂漢禮,不外乎三綱五常。這漢禮有五大禮儀:吉禮、兇禮、軍禮、賓禮、嘉禮。吉禮乃五禮之冠,包括,祭祀天神、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雨師、社稷、五帝、五岳、山、川、林、澤、四方百物、先王、先祖、春祠、秋嘗;兇禮是哀憫憂患吊唁之禮,正所謂:以喪禮哀死亡。以荒禮哀兇札。以吊禮哀災禍。以恤禮哀寇亂。以會禮哀圍敗。軍禮所謂師旅操練、征伐之禮。賓禮便是迎接客人之禮。嘉禮是宴會、節慶、婚配之禮。無不按漢人規矩,皆是彬彬有禮,頗有法度。所謂君有君道,臣有臣責,父有父言,子有子為。男女有別,夫婦有序,賓客有禮。孟子所言,‘無規矩,不能成方圓。無律令,不可以治國。’故而天下人間,必得有規有矩,自然沒有煩惱。”此時一片寂靜,乾順等人洗耳恭聽。無不恭恭敬敬,無不規規矩矩,無不莊嚴肅穆,無不心悅誠服。

張明遠道:“漢禮以孔子、孟子、荀子的儒學,老子、莊子的道學,韓非、李斯的法學,墨子的墨學,孫武、吳起、孫臏的兵學,諸子百家學問為根基。”費無極道:“漢禮開化許多風氣,移風易俗,大可使大宋與西夏世代友好。”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面面相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景仁忠道:“如此便是大開眼界。”景仁禮道:“漢人學問果然博大精深。”薛元禮道:“既然漢禮如此博大精深,好處居多,何不在我大夏推而廣之。”嵬名安惠道:“不過蕃禮不可廢,祖宗家法不可棄。”

謀寧克任尋思:“雖說這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頭頭是道,所說也頗有幾分道理,可畢竟我大夏非中原,如若為了強國,把祖宗家法都丟了,豈不不倫不類,可笑之極。那趙匡胤雖說拳打腳踢,立了這宋朝基業,可一介武夫畢竟是一介武夫。這宋朝皇帝都怕尾大不掉,實乃做賊心虛。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杯酒釋兵權,趙匡胤做的好大事。故而這重文輕武實乃可笑可悲可嘆之舉。如今這宋徽宗雖說不似趙匡胤那般舞槍弄棒,可實在像極了那風流才子南唐后主李煜。趙匡胤當年滅了南唐,李煜被羞辱的斯文掃地,如今的宋徽宗倒好,又變成陰魂不散的李煜了,豈不是應驗了我大夏佛家所言,因果報應又要呈現。由此而論,文武雙全實乃萬全之策。”想到此處,隨即嘆道:“此乃不忘祖宗家法,我大夏斷不可廢棄蕃禮。宋朝那重文輕武著實可笑,我大夏斷不可學。澶淵之盟乃投降之舉,想當年遼國大軍從宋朝雄州長驅直入之際,不知宋朝人都干嘛去了,直到大遼士卒逼近東京,宋軍才北上抵抗,豈不可笑?莫非此為先禮后兵,以禮相待不成?由此可見,漢禮也未必十全十美,毫無瑕疵。”張明遠、費無極一怔,張叔夜沉默不語,宋使也面面相覷,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對答。西夏群臣頓時昂首挺胸,沾沾自喜。

乾順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如何不有所觸動。謀寧克任便是這頑固不化之徒,藐視宋朝的勇氣實乃黨項人之楷模。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這駱駝非但不瘦也不會一瞬間就死,反而還肥頭大耳,富甲天下。漢禮之強,并非宋朝重文輕武區區小事可貶損。須知漢禮根植人心,故而漢人一統天下之事才屢見不鮮。

景思尋思,謀寧克任所言甚是,不過漢法還要予以明白,畢竟宋朝還是勢力雄厚,財大氣粗,不可等閑視之,故而似笑非笑道:“作為宗室大酋長,老夫按理說來,要反對這漢禮,既然對我大夏有造福之用,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聽了景思所言,乾順點點頭,素日便是景思一錘定音西夏國策,可見姜還是老的辣。

高守忠道:“夏王,蕃學乃我大夏祖宗家法,漢學實為強國之術。不必偏廢,大可并駕齊驅,還望我王明鑒。”“微臣愿聽我王旨意。”嵬名安惠道。察哥道:“本王支持蕃禮與漢禮并駕齊驅。”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默然不語。

乾順欣喜若狂,馬上擲地有聲道:“既然如此,我大夏就承天順人。事不宜遲,寡人宣布,原有蕃學除外,特建國學,教授漢學。嵬名太師,煩勞你辛苦一番,親自挑選我黨項人皇親國戚子弟三百人,建立養賢務,由朝廷供給廩食,設置教授,進行培養。諸位以為如何?”西夏群臣只好點頭,謀寧克任也低下頭默然不語,頓時沒人敢于反對。此時此刻,察哥不茍言笑,此人粗中有細,別看他五大三粗,其實皆為外表。察哥尋思,這漢人至此頭頭是道,沒完沒了,讓我大夏顏面掃地,何不再找些茬來羞辱他們一番。好在眼下就有一個,何不說了出來。一則為我大夏討回顏面,二則,刺探出什么訊息,豈不一舉兩得。察哥馬上笑道:“聽說張明遠、費無極曾與世隔絕,可有此事?”一時間,西夏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張明遠尋思,這家伙好厲害,居然知道這等事情,恐怕是欺詐之語,且將計就計,再做理會,故而也笑道:“王子如何知道?”費無極也尋思,有鎮定自若,不可露怯,見蔡京都不露怯,何況這小小西夏的察哥,就道:“王子莫非喝醉了?”

乾順尋思,我這傻弟弟,果然也有不傻之時,何不助他一臂之力,也算為我大夏挽回些許顏面,豈不美哉?想到此處,忙道:“京兆府終南山的故事,寡人這興慶府自然可以道聽途說。蕭關榷場有許多人都議論紛紛,說宋朝京兆府終南山有一個男孩與大宋皇上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有此事?”張明遠心中震動不已,不過還是要強自鎮定。費無極尋思,西夏果然厲害,知道這么許多,連終南山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張叔夜尋思,到東京讀書的西夏人還少么?到京兆府做買賣的興慶府人還少么?尤其那些老太太上終南山燒香祈福,聽說了什么,難免嘴碎多事也未可知。張明遠道:“這倒沒什么,在下的確與大宋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費無極道:“我等的確與世隔絕過。”此言一出,西夏人一怔。

張叔夜尋思,怕是黨項人詭計多端,意欲刺探什么,且裝傻充愣,來他個魚目混珠,故而馬上道:“你們信么?反正本官不信。”張明遠尋思,此乃大人為我們解圍,不可被黨項人詐出什么事情來,須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馬上哈哈大笑道:“可不,我自個差一點就相信了,這道聽途說,想必實屬無稽之談,天大笑話,如若這般玩笑夏王也相信,那可就貽笑大方了。”費無極馬上會意道:“京兆府傳出這等笑話,可見我大宋說書人實乃獨具匠心,腦洞大開。”乾順、察哥尷尬無比。

乾順尋思,論唇槍舌劍,我大夏想與宋朝一爭高下恐怕有些自不量力,素聞張叔夜舌戰群儒,口才了得,這張明遠、費無極又是這般能說會道,出口成章。如若繼續下去,豈不自欺欺人,自取其辱了。何不揚長避短,用我大夏的武藝高強對付宋朝的口若懸河,隨即道:“原來如此,既然來自終南山,豈有不會獨門絕技之理?你們且與我大夏武士比試一二,讓寡人見識下終南山武藝怎樣?不知意下如何?”

張叔夜嘆道:“沒曾料想,夏王也喜歡舞槍弄棒。”乾順道:“舞槍弄棒不敢當,也俗不堪耐。我大夏做個文武雙全就好,不似你宋朝重文輕武,那口若懸河的地位比金戈鐵馬要高的多。”宋使頗為震動,這乾順原來是深藏不露,到頭來還是要挽回顏面,讓宋朝人羞愧不堪,無地自容。這便說到了宋朝人的傷口上了,如之奈何?宋使頓時義憤填膺,咬牙切齒。張叔夜一時語塞,費無極無話可說,張明遠也沉默不語。

薛元禮尋思,“兩番重文輕武的論調,殺傷力可見一斑,讓宋朝人垂頭喪氣,且不說作為漢人難免替漢人打抱不平,就是為了兩國和好,也要竭盡全力,緩和氣氛,不可讓謀寧克任之輩占上風,如此自己住西夏就永無寧日了。”故而笑道:“何必如此,我王也是有感而發,還望諸位宋朝時節見諒。”

張明遠尋思,“總算有西夏臣子解圍了,何不就此打開僵局。”忙道:“不妨,不妨,也是我等之過,讓西夏君臣顏面掃地,還望見諒。”

察哥尋思,這些文縐縐好不煩人,該我等舞槍弄棒閃亮登場了,事不宜遲,比武便可打開僵局,忙道:“不妨,不妨。何必啰哩啰嗦,年紀輕輕,好不爽快,來來來,本王子親自領教終南山武藝,如何?”

張明遠不由欣喜,察哥果然粗中有細,聰明過人,原來此人腹有良謀,并非五大三粗,一介武夫,隨即道:“恭敬不如從命,不過若有干戈,王子切莫惱怒。”察哥頓時火冒三丈,舉起拳頭晃了晃,氣道:“怕本王子輸不起,耍賴不成?”費無極趕忙陪笑道:“這倒不怕,西夏晉王怎會輸不起,豈不貽笑大方?”張叔夜一看,這般好生了得,馬上解圍道:“西夏晉王殿下,貴為王子,如何親自出馬,豈不有失體統?”乾順心知肚明,察哥也是太過了,就擺擺手道:“不妨,不妨。我大夏與宋朝有所不同。不會計較什么高低貴賤,三綱五常,身份地位。但凡學問武藝雜耍面前,人人平等。拿得起也放得下,自然贏得光明磊落,輸的心服口服。”張明遠拱手道:“既然夏王這般坦誠相待,又如此推心置腹,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察哥擼起袖子,昂首挺胸,傲氣十足之際,伸出大手往前一揚,隨即道:“休要啰嗦,張護衛,請!”張明遠回禮,伸手道:“西夏晉王,請。”不覺,乾順與張叔夜一同離開座位,眾人一起來到大殿外。

西夏侍衛搬來椅子,眾人坐了下來。軍旗烈烈,宮城巍峨。張明遠與察哥先后飛到高臺上,下面眾人緊張兮兮,目視他二人如何單打獨斗。乾順看這張明遠年紀輕輕,就是不知身手如何,不由疑惑起來。張叔夜雖知道終南山弟子武藝高強,可這察哥硬生生一個彪形大漢,威風凜凜。再看張明遠,年紀輕輕,瘦瘦弱弱,不覺心中頗為擔憂,眼眸有些疑云,手心有些發汗,兩腿也不由微微顫抖。

費無極也為張明遠捏著一把汗,雖說終南山神功護體,可從未與人交過手,不知明遠如何應對,神情肅穆,眨了眨眼,默然不語。只見察哥兇神惡煞之際,掄起重重一拳朝張明遠襲來,如風馳電掣,嗖嗖作聲。張明遠眼疾手快,趕忙后退而去,意欲避其鋒芒。但察哥卻緊追不舍,窮追猛打,一時間不給張明遠任何喘息機會。張明遠尋思,這廝果然生猛異常,想必吃烤全羊吃多了。素聞西夏人喜歡全羊宴,狼吞虎咽,生吞活剝,不在話下。沒曾料想,比試武藝也這般龍騰虎躍,氣勢洶洶,好不溫柔。張明遠不再躲避,只用拳腳防備,察哥畢竟是西夏晉王,不可用內力攻擊他。察哥尋思,這廝只是躲避,想以退為進,好生厲害,我竟近不得他身,如之奈何?且用內力襲擾他,看他如何對付。說時遲,那時快,張明遠無法預料,察哥使出絕招,口中道出,一個‘月上賀蘭’,震驚四座。只見他雙臂抱頭,頃刻張開,一個藍色月牙光環騰空而起,朝張明遠打來。張明遠不敢怠慢,一個道法自然打將過去,只見綠色光環與那藍色光環相撞。察哥被一股氣力撞擊倒地。張明遠也嘴角流血。

費無極趕忙叫道:“二人平手!”乾順遠遠看來,神情肅穆道:“果然非同凡響。”張叔夜嘆道:“明遠好武藝,嘴角流血,是否要緊?”張明遠道:“這月上賀蘭,果然厲害,我道法自然也不可阻擋,如若不是用足內力就麻煩了。”費無極趕忙上前扶著張明遠,道:“切莫再言,回去再說。”

宋使見張明遠有些閃失,素知宋徽宗與張明遠交好,如若有干戈,皇上怪罪就麻煩了,一個個心中頗為不安,近前安慰要他不必說話,先喝口水,再說。果然有宋使遞上水袋。正在此時,忽然,張明遠大喊大叫開來,原來方才接過水袋喝水時,水與嘴唇接觸,頃刻之間,張明遠滿嘴水泡,疼痛難忍。眾人正大驚失色之際,又聽一人也大呼小叫起來,原來察哥也是自身難保,他方才也口渴難忍,喝了一口酒,眼下也是滿嘴水泡,眼圈發烏。乾順一看,詫異萬分,張叔夜見狀也匪夷所思,費無極不覺驚恐萬分。好端端一場比武,如何引來兩敗俱傷。嵬名安惠魂不附體,薛元禮、高守忠、謀寧克任、景思、景仁忠、景仁禮,一個個誠惶誠恐。宋使也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這可如何是好?”張叔夜神情恍惚道:“此番出使,如何有這等禍事?”費無極若有所思,道:“不知何故,何至于此?”乾順道:“這‘月上賀蘭’威力無比。”費無極不以為然之際,道:“‘道法自然’也非同小可。”乾順道:“方才想必中了賀蘭雪的毒。”費無極道:“賀蘭雪的毒,如何解毒,還請夏王明示。”

乾順道:“事不宜遲,先讓他們到我大夏地宮冰窖調養,而后趕往賀蘭山,待月色時分,拿賀蘭寶鏡照上一照,他們就好了。如若怠慢,恐怕三日后,一個個會皮膚潰爛而疼痛難忍,到時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死的很難看。”此言一出,眾人臉色蒼白。

費無極不覺急道:“夏王千萬救我師兄。”張叔夜嘆道:“還望夏王搭救。”“這可如何是好。”宋使也議論紛紛。乾順道:“不必擔心,察哥乃庶弟,寡人何嘗不擔憂。讓他二人先去地宮冰窖熟睡三個時辰后,馬上趕往賀蘭山。不可急躁,須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眾人這才放下心來。西夏士卒用兩幅擔架抬著察哥、張明遠去往西夏地宮。

費無極意欲跟隨,乾順勸道:“他一個大男孩,你何必跟著。放心好了,寡人一定讓他平安歸來。”張叔夜道:“無極,聽夏王的話。”費無極頗為擔憂,看著張明遠被抬走。心中尋思,兩人為何睡著一般,想和明遠道別,可惜他什么也聽不見。三個時辰后,乾順果然吩咐西夏禁衛軍快馬加鞭護送察哥和張明遠趕往賀蘭山。張叔夜、費無極、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禮,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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