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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推心置腹

  • 憂樂記
  • 史海舟
  • 17730字
  • 2019-12-22 23:30:00

片刻,子午四人去后山找趙香云她們去了。一路上,武連很是難為情,頓時一言不發。子午、余下、普安自然心知肚明。如何面對趙香云,如何說的出口,如何將張明遠、費無極的意思傳遞給趙香云,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很不尋常,很不輕松,很不簡單。既要照顧趙香云的情緒,又不能不為趙香云的今后打算。實在令人絞盡腦汁!如若由張明遠、費無極這些長輩提出,不合時宜不說,也難為情。故而這得罪人的苦差事,子午四人只好背了。

可武連最怕這個,故而很不情愿的跟在子午、余下、普安后面,少了昔日的油嘴滑舌,古靈精怪,整個人安安靜靜,垂頭喪氣。武連實在難以啟齒,故而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愿去面對趙香云,畢竟舍不得趙香云。走了半路,武連還是跑了,子午、余下、普安轉過頭,一眨眼,武連不見了。他們心知肚明,也不勉強,由武連去好了。

“這小子,膽小鬼。”子午嘆道。普安道:“他哪里是膽小鬼,是難為情。遇到這樣的事,左右為難,武連這小子真不容易。偏偏喜歡一個公主,當初就不容易,如今更是不容易。”“李商隱這人真厲害,他所言極是。正道是:‘別時容易見時難’”余下道。“這話雖沒錯,可眼下卻不合時宜,應該改一改。”子午搖搖頭,不以為然。普安問道:“如何改,說說看?”“我知道了,應該叫做‘見時難來別時難,難于上青天。’”余下嘆道。子午、余下、普安見到了趙香云,齊聲道:“香云妹妹,還好嗎?”“方才還在一起吃飯,你們如何問這個,莫名其妙。”趙香云笑道。“香云妹妹,要不要去臨安玩?聽說臨安眼下比東京還好,成都是比不了的。我們知道你最愛熱鬧了,如若總是在青城山,就怕委屈你了。”子午言不由衷道。

余下樂道:“我覺得大理也不錯,游山玩水就該去那里。”“峨眉山的猴子也想去臨安,不過沒人帶路。”普安笑道。“你們這是怎么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別欺負我。快說,有什么事,別藏著掖著?”趙香云一頭霧水,馬上問道。子午搖搖頭:“看看你,就怕你在山上悶得慌,想陪你出去走一走,你倒不領情。”“對,對,就是想出去走一走。就怕你在山上太久心煩意亂。”普安也馬上點點頭。余下笑道:“可不是,想必你熱鬧慣了,最怕孤單寂寞。這山上安靜倒是安靜了,可孤單寂寞,不在話下。”“什么孤單寂寞,半天我如何忘記了,武連呢,他做什么去了?躲著我,要你們告訴我孤單寂寞么,我要他陪,我就不會孤單寂寞。”趙香云一怔,搖搖頭,馬上東張西望。

子午道:“他這個人,最是無趣了,你跟著他,恐怕會很無聊。他很幼稚的,孩子氣十足。”“我告訴你一件事,武連在成都,見了小姑娘就壞笑。他在襄陽還追求過黃香。”余下也道。普安添油加醋道:“可不是,武連這個人身上很多毛病。”“你們都是怎么了,背地里說人家的壞話。如何與閑言碎語的村婦一般了!你以為我會信你們?可笑,你們越胡說八道,我越覺得可笑。武連最好了,你們別胡說八道,再胡說,我可就生氣了。”趙香云哈哈大笑。

子午難為情道:“我們笨嘴拙舌,不說也罷。”“什么笨嘴拙舌,我們遇到趙香云,可就不會說話了。”余下笑道。普安看向趙香云:“你不想你九哥么?不想去臨安看看么?”“不想,我若想,就不會來這里。我直接去臨安好了,何必跟著你們來成都,又來青城山。”趙香云搖搖頭。子午犯難道:“好吧,那你不想去峨眉山玩么?”“峨眉山的猴子很好玩的,要不要去?”余下道。普安學著猴子模樣,笑道:“峨眉山的猴子來了。”“你們這是怎么了,真好笑。”趙香云捧腹大笑。子午卻笑不出來,馬上嘆道:“峨眉山的猴子也可憐。”“他們恐怕也想下峨眉山,只是離不開而已。”余下道。普安道:“被人當作一道風景,可不是峨眉山的猴子所愿。他們也把游客當作風景。”三人的表情,趙香云一眼識破,感到莫名其妙。不過字里行間,趙香云聽出了些許弦外之音,就直言相告:“除了武連的話,誰的話我都不聽。讓武連來面對我,告訴我何去何從。”聽了這話,子午、余下、普安頗為震動,一瞬間不知所措,臉色煞白,感到自己此番沒有不辱使命,居然一敗涂地,如此落敗,實在慘不忍睹。趙香云這算客氣了,如若不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事已至此,我就不多說了。言多必失,我就怕說不好。常言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如若出言不遜,節外生枝,我就罪莫大焉了。”子午道。余下道:“成都來人了,聲勢浩大,說是迎回公主。”“成都太守說,朝廷要公主殿下回臨安去,皇上下旨了。皇命難為,還望公主三思。”普安畢恭畢敬道。趙香云淡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了,可沒想到,他們又催促了。你別這個樣子,搞得我很不喜歡。”“你打算怎么辦?我們只是告訴你,不想替你做出抉擇。畢竟這是圣諭,我們可不敢擅作主張。如若得到扣留公主的罪名,青城山上上下下就麻煩了,這絕非危言聳聽。”子午頓時一臉無奈。

趙香云點點頭,嘆了口氣:“我知道了,這個我料到了。只怪我身在帝王家,如若連累你們就得不償失了。想必你們也是多慮了,九哥他再糊涂,也不會亂定罪名的。只是有些話要當面告訴他,如若不然,就誤會了。”普安看向余下:“還是去找武連好了,這小子躲躲藏藏,可不好。余下,你去找找看,讓武連來,就說公主有請。”“這武連,最是膽小怕事。我見了他,非好好教訓他不可。”余下悶悶不樂。趙香云笑出聲來:“我可不是公主,我眼下叫做趙香云!你們別欺負我。我好不容易離開東京,離開大金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了許多時日。這比我以往任何時候都輕松許多。我真想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子,就沒有許多煩惱了。”

余下去找武連,見武連在山坡處獨自一人落淚。遠處潺潺流水,泉水叮咚。紅葉片片,微風習習。

“哎呦喂,小子,還哭鼻子,羞不羞?”武連正在擦眼淚,余下朝他后腦勺輕輕摸了摸。“一派胡言,我哪里有哭。我方才路過雜草地,不小心,被一棵草的葉子碰了眼睛。”武連馬上轉悲為喜,笑了笑。“都說了,我們總算告訴她了。”余下嘆道。武連驚道:“你們說什么了?”“也沒說什么,就說峨眉山的猴子來著。”余下不緊不慢道。

武連笑道:“別拐彎抹角,你被峨眉山的猴精上身了,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猴子啊猴子的,當心你今晚變成猴子。”“我還真想變成猴子,也少了許多心煩意亂。”余下仰天長嘆。武連不解道:“你有什么心煩意亂?”余下道:“你與趙香云好歹情好日密了,眼下只是被棒打鴛鴦。我與黃香卻只是尋常的朋友,不知她做何感想,有沒有向男女有別這上面想。她這樣古靈精怪,聰明過人。我怕比不上她!我之前還以為黃香傻乎乎的,可去了一趟東京我才發現,她素日大大咧咧也是裝腔作勢,她可成熟多了,聰明過人的令人羨慕嫉妒,還加恨得牙癢癢。”

“這可是你把心里話公之于眾了,你小子居然暗戀黃香,你也真大膽。你可知黃香,何許人也?”武連笑道,伸出手指頭一指。

余下馬上啪的一聲,打掉武連伸在眼前的手指頭,笑道:“我當然知道了,黃香是黃靖和凈水師太的女兒,還是黃葉的妹妹。只是他們還沒見面,不曾相認罷了。我看,他們如若想一家人團圓,還要我們加以幫忙才是。”“你的事好辦,我的事,眼下可難辦了。我知道,趙香云總是要走的,她回去見哥哥也無可厚非,就怕以后再見就難了。如若她迫不得已被下嫁他人了,我可怎么辦?”武連道。

余下搖搖頭,咂咂嘴:“你可怎么辦?你可別自尋煩惱,我看你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就當一場夢好了。做夢可以,但夢總要醒的。你如若執迷不悟,就自討苦吃了。誰讓你喜歡公主了,公主是好喜歡的么?喜歡不打緊,可你不能生情。這門不當,戶不對,遲早你要心煩意亂。這才哪到哪,恐怕你的心煩意亂還很多。我勸你還是好聚好散,別搞的遍體鱗傷,兄弟們也愛莫能助了。看你這樣痛苦,看趙香云這樣痛苦,我們于心何忍?”“一派胡言,豈不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趙香云見算走了,也不會忘了我,你別胡說八道。”武連不以為然,瞪了一眼余下,氣呼呼的扭頭就走。余下再喊他,他頭也不回。“這小子,真是一頭黑乎乎的小毛驢了。還倔的很!”余下搖搖頭笑了笑,一臉無奈。

片刻,武連來到趙香云身邊,二人坐在小溪邊,背靠背坐著。紅葉片片,潺潺流水。風景如畫,心曠神怡。幾只鳥雀也嘰嘰喳喳,跳來跳去。

“你做什么去了,方才躲哪了?如何他們三個來與我說,偏偏就不見你?他們言不由衷,說些什么,東拉西扯的許久,我才明白。這成都來人,我知道了。那日你也看到了,沒想到,九哥還是派人來了。你說我是走還是不走?你告訴我,好也不好?”趙香云知道武連的難為情,就先開口道。武連聽了這話,愣了愣,來不及多想,馬上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如若知道,我就不會躲開。這事我夾在里頭很難為情,你應該明白。”“是啊,真是難為你了。這事誰遇到都難辦的!那我還是走的好,免得你們左右為難。”趙香云見武連這樣說,就微微一笑。武連一聽,急道:“你決定了?這樣狠心離開我,難道就不能可憐我,留下來么?”

“我可憐你,你有什么好可憐的。誰又可憐我?”趙香云頓時濕潤了眼眶。

武連一時語塞,目瞪口呆,以為趙香云要與自己分手,心里難過起來,尋思道:“看來她要追逐榮華富貴去了,我們由此會天各一方。”“黃葉,你們見過她幾次?”趙香云問道。武連感到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趙香云如何問黃葉,就道:“問這個做什么?”“感謝她在成都的救命之恩,我想去峨眉山走一遭,看看她。順便看看峨眉山的猴子。”趙香云道。武連笑出聲來:“峨眉山的猴子精這樣值得你看么?”“峨眉山的猴子值不值得看,我說不好,但我知道做人不可忘恩負義。黃葉對我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故而我要專程前往,去答謝她。還有凈水師太!還有峨眉山的弟子們。”趙香云認真道。武連點點頭:“不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救命之恩。不過常言道,大恩不言謝。”“大恩不言謝,那又當如何?莫非別人的大恩大德,就理所當然。難道不覺得受之有愧么?人家可不欠我的。”趙香云笑道。

武連樂道:“如何又說到這了。”“那說到那才好?你來了,我感到很安慰。謝謝你陪我說說話,我上山很久了。普安不在,都是你陪我。還有明紅、月兒、明浩、怡樂。我要感謝許多人,包括費無極道長、阿長道長,青城山上上下下弟子們。我謝謝你們收留我這些時日!我沒想到九哥會這樣快得到消息。我也沒想到他會很快認我這個妹妹。我想這事不簡單,即便回到臨安,也有許多疑惑困擾九哥,他一定會刨根問底的。”趙香云疑惑道。武連笑道:“別這樣說,既然搭救了你,哪有不管你的道理。想當年,我們去東京,你對我們也很照顧。帶著我們在東京玩,也算見識了東京的熱鬧非凡。眼下想想看,都覺得好似昨日一般。如若不是靖康恥,恐怕你還在東京。我們也就無所事事,不知何去何從了。我們也盼著天下太平,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沒想到,女真人會揮師南下,為非作歹。這天下大亂后,我們也忙忙碌碌,行走江湖,走南闖北。這是福是禍,真是一言難盡了。”

“事過境遷不說也罷,眼下成都如此繁華,如若不是女真人的偷襲,想必會很美好。都怪女真人,總是搗亂。”趙香云嘆道。武連笑道:“這也不能都怪人家,誰讓我大宋富甲天下了,人家羨慕嫉妒恨,也是在所難免。他女真人就是想搗亂,不想讓我大宋安安穩穩,又有什么辦法?”“我大宋只好靜觀其變,見機行事。這‘處變不驚’四個字最為要緊。”趙香云仰天長嘆。武連點點頭:“可不是,豈不聞,詩仙太白有云;‘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返。’沒什么了不起,想必一切都會過去,我大宋會越來越好。”“不錯,我大宋會越來越好。我就盼著出師北伐,還于舊都。收復失地,還我河山。”趙香云笑道。武連道:“我沒去過臨安,很想去,聽說西湖很美的。”“此番一起去好了,我小時候倒是去過杭州,也見過西湖。只是很多年前了!很懷念小時候的無憂無慮。”趙香云點點頭。

武連也想起自己的小時候,就樂道:“我小時候去東京,見過那樣大的房子還有虹橋,可把我給開心壞了。”“我小時候去杭州,也見過西湖邊的房子,小橋流水,荷花綻放。真是風景如畫!”趙香云笑道。武連站起身來,拉著趙香云的手,目不轉睛的看向趙香云:“我們走一走可好?”“我要離開了,在青城山走一走,看一看,也算難舍難分了。還記得那日剛來,我就被這里的風景如畫吸引了,我感覺好像多年以前夢里來過一般。居然這樣熟悉而陌生。我慢慢發覺,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風景如畫。”趙香云點點頭,微微一笑,緊隨其后,站起身來。

武連笑道:“青城山的水綠油油的,我初次看見,還以為水是綠色的,結果用手一捧,哈!居然沒顏色。我才明白,是岸邊的綠樹成蔭的倒影罷了。”“我第一次去西湖,雖說年紀小,可記憶猶新。也感覺西湖的水很綠油油,結果也沒什么顏色。西湖最美在三月,垂柳蕩漾,波光粼粼。不過還是六月,荷花綻放,那才叫一個美呢。”趙香云笑道。武連想起浣花溪,就問道:“浣花溪,成都的浣花溪,你可知道?我們那晚見過的,竹林幽幽,波光粼粼。”“那晚我們所在的就是浣花溪?沒想到,我以為是錦江了。”趙香云道。武連道:“不錯,杜甫草堂附近,便是浣花溪。”“浣花溪很美,就像眼前的這片水一樣。”趙香云喜道。武連不以為然:“浣花溪可比這里好許多,杜工部當年就在浣花溪邊舞文弄墨的。”“我最不喜歡杜工部的詩,他的詩總是很傷心難過。可有一首詩卻是眼下恰到好處的,我很喜歡。叫做《春望》,其中有這樣幾句。”趙香云潸然淚下之際,吟誦道: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武連頓時也感同身受:“大唐有安史之亂,我大宋有靖康之恥。雖說各有不同,但從情感上來說,大同小異。天下太平最是人心所向,但愿天下太平,黎民百姓相安無事。”

不知不覺,已然夜色來臨。趙香云與武連還是意猶未盡,走在青城山后山,看著竹林,聞著花香,聽著流水,踏著小橋,且走且談。月光如水,幽靜恬美。武連與趙香云面面相覷,一言不發。夜色深了,武連送趙香云回去歇息,武連回過頭,早已淚光點點。而趙香云更是淚如雨注。

次日,子午四人護送趙香云離開青城山。在建福宮外,眾人相互寒暄,依依不舍。趙香云強自鎮定,笑容滿面,可內心卻無比的傷心難過。

張明遠捋了捋胡須,微微一笑:“殿下此番南歸可喜可賀,到了臨安就好了。‘苦盡甘來’四個字算是一語中的了。子午,你們四人此番前去臨安,除了護送殿下外,還要去拜訪兩個人。”

“哪兩個人?”子午四人齊聲道。“岳鵬舉與李清照!”費無極笑道。“這是為何?”子午驚道。武連道:“兩個可都是大人物。”“這二位,我們都敬仰萬分,自然要前去拜訪了。”普安點點頭。余下道:“岳將軍我們很熟識了,至于李清照夫人,恐怕要費盡周折。就怕她老人家怕陌生人打擾,我們就冒昧了。”“不妨,你們參與郾城大戰之際,你們師父、師叔送天一道長會武當山療傷后,就去了臨安府,專程拜訪過李清照夫人。算是一面之緣的朋友!有書信一份,想必李清照會見你們。你們要帶去我們的問候!夫人年紀大了,你們別咋咋呼呼的,別口無遮攔,不停的問東問西,問長問短。記住要謙遜恭敬,禮貌和氣。”阿長素知子午辦事較為妥善,說話間把書信拿出來,交給子午保管。子午四人答應下來,喜樂無比。

“郾城大捷雖說過去很久了,可兀術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四人去了臨安,如若岳將軍要出師北伐,你們就不必回來了,跟隨岳將軍出師北伐好了。”費無極對子午四人叮囑道。子午四人聽了這話,更是喜出望外。

張明遠看向趙香云:“公主殿下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但說無妨?”“我想去峨眉山走一遭,再次感謝凈水師太與黃葉的救命之恩。”趙香云點點頭。

“我也想去峨眉山走一遭,向凈水師太賠罪。”普安道。“你們這樣想,貧道就放心了。這成都遇襲,如若不是凈水師太與黃葉出手相助,恐怕兇多吉少。是該答謝再三!殿下這樣想,可見是個知恩圖報之人。還有普安,你更要感謝凈水師太與黃葉。見了凈水師太,要道歉,代我向她問好。”張明遠點點頭,頗為欣慰。普安、趙香云再拜,張明遠、費無極扶起。

“不錯,也該‘苦盡甘來’了,不能總是苦不堪言。我大宋也該喘口氣了,女真人畢竟也氣喘吁吁了,他們揮師南下,一敗再敗,自然不敢輕舉妄動。普安,”費無極點點頭。阿長道:“殿下在山上幾日,若有照顧不周,還望見諒。”“師父們不必如此客氣,我大宋雖說遭受苦難,可有你們這樣的仁人志士,憂國憂民,保家衛國。我大宋就會‘苦盡甘來’。在山上這些時日,給你們添麻煩了,還望見諒。”趙香云微微一笑。

張明遠拱手道:“不敢當,想當年,在東京,殿下活潑淘氣的樣子依然歷歷在目,沒想到,如今也知書達理起來,令人佩服。”“此去臨安,一路很是辛苦,我看子午四人前往護送,自然是義不容辭了。”費無極道。阿長道:“皇上掛念殿下,一聽說殿下南歸,就火速向成都府發來圣旨。可見皇上對殿下的關愛。”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實不相瞞,我到過成都府,也見過圣旨。我告訴他們給我些時日。可萬萬沒想到,九哥他急不可耐。”趙香云笑道。張明遠語重心長道:“兄妹情深,可見一斑。”“皇上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韋太后他也非常掛念。眼下又聽到殿下的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喜樂無比。”費無極神情恍惚道。

阿長道:“子午四人護送,殿下以為如何?”“他們去,我自然感激不盡。一路上也不覺的悶了,有說有笑,當然很好!”趙香云愣了愣,笑出聲來。

子午看向趙香云:“真要我們護送么?”“不愿意么?”趙香云道。“當然愿意,還想去臨安看一看,沒去過西湖。”余下笑道。趙香云道:“西湖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我聽說臨安有一道美味佳肴。”普安脫口而出:“東坡肉,是也不是?”“你們也知道了。”趙香云驚道。“這有什么稀奇的,東坡肉眼下成都也有!”武連笑道。

趙香云走到明紅跟前,拉起明紅的手,淚光點點道:“明紅姐,妹妹我要走了,昨晚為何一言不發?”明紅笑道,馬上用手帕替趙香云擦眼淚:“傻妹妹,姐姐雖說昨晚一言不發,可卻比說許多話都多。還記得我遞給你的夜宵么?那一碗小米粥,可是姐姐專為你做的,是不是很甜。你過去太苦了,眼下‘苦盡甘來’,到了臨安就多吃些甜的東西好了,當然也不可過多。”“姐姐,謝謝你。”趙香云點點頭,淚水早已滾落下來。“殿下要走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可重逢,不知道會不會忘了我們。”月兒抱著趙香云,哽咽道。

趙香云破涕一笑:“我人走了,可心還在。我當然忘不了青城山,青城山不只風景如畫,還有你們這樣的好朋友。常言道‘茍富貴,勿相忘。’我這哪里是富貴,分明是靠近孤家寡人去了。我寧愿不做公主!應該隱姓埋名,歸園田居。如若有這樣的機會,我倒愿意試上一試了。”“又說傻話,你這身份高貴的血統,不容置疑。別人還求不來呢,你還不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天生是享福的命,我們尋常老百姓天生是受苦受難的命,這無法更改的。除非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樣膽大包天的狂徒橫空出世,可這樣的狂徒能有幾人?想必這信誓旦旦倒容易說,可要想功成名就卻是難于上青天。”明紅笑道。

月兒點點頭,深以為然:“眼下許多小姑娘都有‘公主病’可沒有‘公主命’。你這倒好,反過來了。你有‘公主命’卻無‘公主病’,值得許多小姑娘予以頂禮膜拜。”“什么‘公主病’了‘公主命’了的,你這嘴巴好厲害,搞的我暈頭轉向了。”趙香云破涕一笑。明紅叮囑趙香云:“路上小心行事,就怕再遇到女真人偷襲,就麻煩了。”“我看還是別聲張,一路上游山玩水,神不知鬼不覺,就到臨安了,何必大隊人馬侍候,那樣太招搖過市,就怕女真人路上偷襲伏擊。”月兒點點頭。趙香云聽了這話,雖說一臉不悅,可尚覺有些道理,就嘆道:“我也以為要偷偷摸摸走,我會考慮你們的話的。謝謝你們!”

“我會替你看著武連,不讓他胡作非為。如若不聽話,你派人把他抓到臨安好了。”明紅抱著趙香云,微微一笑,耳語道。月兒笑道:“今年中秋佳節,殿下可與皇上團聚了,想必會很開心。”“可與你們卻分開了,這團圓又有什么用呢?我很想與你們在一起。”趙香云嘆道。

明浩見大人們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就過來看向趙香云,問道:“香云姐姐,你要去哪里?”“姐姐幾時回來?”怡樂也問道。趙香云一時語塞,見兩個小鬼頭認真的問,不假思索道:“姐姐過些時日就回來了,等著姐姐,姐姐會帶很多好吃的,一定讓你們在成都讀書,每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姐姐要去臨安么?臨安是什么地方。”怡樂問道。明浩瞪了一眼怡樂:“真笨!臨安都不知道,就是杭州啊!西湖,知道嗎?我也去過!”“別欺負怡樂,你們兩個要互幫互助,做個好兄弟。”趙香云樂個不住,叮囑明浩。明浩尷尬一笑,點點頭。怡樂偷偷朝明浩后腦勺敲了敲,馬上跑開了。明浩轉過頭追過去,二人打打鬧鬧,跑遠了。

明紅喊道:“別亂跑,小心摔倒了。”“子午雖說是榆木疙瘩,可老實,不似普安油嘴滑舌。你要把握好,月兒該找個人托付了,總跟著你也不好。”趙香云對明紅叮囑之際,耳語道。明紅低聲細語之際,笑道:“月兒與一個香客眉來眼去的,他們認識很久了。這男人是成都的一個酒樓老板的兒子。如若他們緣分使然,我也就放心了,自然成全他們。月兒心有所屬,我最是高興了。這些年,多虧她在我身邊。”趙香云一瞬間想起果兒,不知果兒在何處,想著想著,兩腮墜淚。

片刻,子午等人下了青城山,抵達成都太守府邸。這府邸也算氣派。太守馬上站在門口恭迎趙香云。趙香云受寵若驚,對多年前的宮廷禮儀居然顯得很是陌生了,好似淡忘的一干二凈。嘴里“我啊我”的自稱,搞的太守不知所措。如若不是滋味四人提醒,趙香云也不知如何與官員說話了。

“大人,我要去峨眉山走一遭。你們到襄陽等我好了,不日我將到襄陽,與你們回合,再前往臨安。不知意下如何?”趙香云吩咐專程從臨安趕到成都,迎接她回臨安的隊伍的官員道。子午四人馬上一怔,趙香云還是改不了口,不說這個“本宮”二字。雖說平易近人了,可讓官員尷尬不已。

“仁福帝姬不必如此,微臣但聽吩咐。帝姬殿下自便,不知可否派高手一路護佑,就怕成都遇襲之事再次發生,殿下以為如何?”這人誠惶誠恐,畢恭畢敬拜道。“你可知他四人是誰么?”趙香云指著子午四人對這人道。這人笑道:“我見過他們,他們是子午、余下、普安、武連,當年在秀州抵御金人,與皇上是故交。既然如此,微臣明白。還望四位少俠一路保護殿下,有勞了。”“大人不必如此,我們此番回護送殿下一路東行,抵達臨安。不知是否方便?”子午四人拱手道。“皇上有口諭,如若你們四人護送最好不過,皇上也惦記你們,想與你們敘敘舊。”這人微微一笑。

“我們也想皇上,不知皇上可好?”子午笑道。這人笑容滿面:“皇上一聽仁福帝姬還活著,還南歸了,被你們搭救,高興的好幾日不睡覺,就盼著殿下回臨安,也好兄妹倆團聚。”余下嘆道:“如若韋太后也回來救好了。”“不錯,母子重逢也算可喜可賀。”普安道。武連道:“但愿如此,我大宋就好了。”“此番奉旨而來,就怕路上遇到麻煩。總算平安抵達!本想接了殿下就走,沒想到,殿下還想去峨眉山。她這些年在女真人那邊受苦受難,皇上說了,殿下有什么想法,要盡力而為,不可怠慢。此番還望你們四人多加盡力,有勞了。放心,回到臨安,皇上會大加封賞,不會虧待你們的。”這人笑道。“好了,多謝大人前來,一路辛苦。我們就走了,你多加保重。”趙香云大手一揮。這人畢恭畢敬,再拜而謝。

計下已定,臨安來的大隊人馬離開成都趕往襄陽等候,趙香云跟隨子午四人前往峨眉山。原來他們想見一見黃葉,趙香云想當面表示謝意,感謝黃葉在成都的救命之恩。其實趙香云也想拖延幾日,心里還是念念不忘武連,不想離開他。

“聽說峨眉山的猴子很有趣,此番去要看一看,瞧一瞧了。”趙香云坐在馬車里,笑道。“我耳朵都發毛了,峨眉山的猴子被我們這幾日翻來覆去的說,你們不覺的很煩人么?”武連駕著馬車道。子午道:“峨眉山的猴子不提,那就說說峨眉山的姑娘好了。”“峨眉山的姑娘的確不錯,還有一道很特別的風景,如若見了,想必你們會喜歡的不得了。”普安笑道。趙香云驚道:“什么風景?”“別聽他吹牛,峨眉山除了猴子很特別,想必沒什么特別之處。”子午看向普安。

余下道:“那可不一定,峨眉山是普賢的道場。聽說這普賢菩薩很非同凡響。”“可不是,普賢菩薩坐著一頭大象,還是白象。”普安道。武連樂道:“白象怎么了?又不是白馬。”“‘峨眉’這二字,我感覺應該寫作‘蛾眉’!”趙香云探出頭,坐到武連身邊,拿起武連的手掌心,用手指頭寫道。“這‘蛾眉’想必沒峨眉山的‘峨眉’好看。”武連搖搖頭。子午道:“峨眉山都是女人么?”“這要問普安了,我們又沒去過,自然不知道的。”余下看向普安。普安笑道:“我所見的,只有一個男人。”“別賣關子,快說。”武連催促道。趙香云道:“別告訴我,是個猴子。”“是個老和尚!叫做金光大師!阿彌陀佛!”普安一本正經,雙手合十,虔誠道。眾人哈哈大笑,笑聲陣陣,傳向遠方。

這日,眾人抵達峨眉山。普安倒沒覺得什么,可子午、余下、武連卻驚嘆不已,東張西望,后悔上次沒前來。趙香云更是流連忘返,喜樂無比。見到峨眉山的猴子,一個個樂個不住,寵辱皆忘,開懷大笑。峨眉山的猴子卻感到莫名其妙,以為這些人是怪物,都蹦蹦跳跳,逃跑了。

“看看那些猴子,真有趣,你們來了,它們卻跑了。你們好可怕,能嚇跑我峨眉山的猴子。不知你們使了什么本事,從實招來?”黃葉也笑出聲來,指向遠處。凈水師太樂道:“殿下此來,想必要回臨安了。此番回去也算‘苦盡甘來’,還望多加保重。”

“來峨眉山就是想親自表達謝意,感謝師太與黃葉姐姐對我的搭救之恩。”趙香云點點頭,畢恭畢敬道。凈水師太搖搖頭:“不必如此,賊人在我大宋成都胡作非為,實在有恃無恐,貧尼出手相助,理所當然。何況又是遇到公主殿下了。”“不錯,你平安歸來就好。這些年在白山黑水吃了不少苦,回到江南就好好歇息。”黃葉也嘆道。

子午道:“也不能這樣說,女真人的白山黑水聽說也不錯。女真人殺人放火固然可恨,不過關白山黑水什么事。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怪我大宋拿不回幽云十六州,沒本事,故而現到如今,女真人揮師南下,搞的焦頭爛額。如若我大宋有本事,這漢唐的幅員遼闊,莫非就恢復不了?恐怕我大宋會幅員遼闊,只是太祖武德皇帝都沒辦法,后輩的宋高宗,又當如何?”“偏安一隅就不錯了。還想還于舊都!”余下冷笑道。普安嘆道:“諸葛亮也沒辦法還于舊都。”“就看岳飛如何?”武連看向遠方,黯然神傷。

趙香云信誓旦旦道:“岳將軍當然會直搗黃龍,還我河山。你們不必擔憂,我在黃龍府也見過女真人的白山黑水,女真人那邊荒山野嶺,他們狩獵的本事無出其右,要論舞文弄墨,恐怕就差強人意了。不過金熙宗這小子倒也不可小覷,學了許多年的漢學,如今也儀表堂堂,威風凜凜,很有宏圖大志。好似當年的西夏乾順。與金太祖、金太宗相提并論,稍稍遜色,可也比我大宋的皇帝好許多。”

“你這樣瞧不上你九哥么?”普安一怔,問道。黃葉搖搖頭:“不會吧,你們趙家天下,如若不是高宗力挽狂瀾,恐怕就付之東流了。”“不錯,高宗雖說沒什么宏圖大志,可也保住了大宋半壁江山,貧尼還是很佩服他的。他也很難了,不必強求。畢竟他能耐有限,如若讓他一統天下,恐怕難上加難。”凈水師太點點頭。

子午問道:“師太何出此言?”凈水師太卻默然不語,閉上眼睛。“師太不開心么?”普安見狀看向黃葉。黃葉示意他們別說話,讓凈水師太安靜一些:“你們別吵了,我娘一般不會說皇帝的,言多必失,你們就別問了。”“你不會聽了不開心吧?”武連看向趙香云。

趙香云微微一笑:“沒事,這評頭論足也并非什么新鮮事。你們難道不知道當年東京小報,那文章謠言滿天飛。對父皇的評頭論足還少么?這做皇帝的,如若怕黎民百姓議論紛紛,那這皇帝恐怕就做到頭了。豈不聞‘國人暴動’的故事,不為國為民的皇帝,黎民百姓就把他趕下臺。凡事都從自身深省,別毛驢倦乏就怨法師詛咒。如若我到了臨安,有些話還是要對九哥說的。忠言逆耳,我也認了。不管他開心不開心,我都要說。老百姓如若不開心,那他這個皇帝開心,又有什么用?如若他想開心,就‘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好了。”

“這話真不錯,我最喜歡這句話,范仲淹這人真是個大學問家。這句話,與‘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有異曲同工之妙!”余下微微一笑。子午笑道:“可不是,如若做皇帝的,做到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那這江山就永固了,這皇帝做的,就名垂青史了。”“難道秦始皇不懂,漢武帝不懂,唐太宗不懂,武則天不懂,我太祖武德皇帝不懂么?想必他們也懂,只是有幾個能一以貫之。”凈水師太仰天長嘆。普安道:“公主此番要回臨安了,黃葉,你要不要一起去臨安玩一玩?”黃葉看向凈水師太,凈水師太默不作聲。

武連看向趙香云:“報答恩人,當以何等方式?”“黃葉,我就想帶你去臨安走一遭,你想見岳飛將軍么?如若想,可以一起去。”趙香云馬上會意,畢恭畢敬懇求黃葉前往臨安。

子午看向凈水師太,靈機一動:“師太,我們此番還要跟隨岳飛將軍在中原,與女真人抵抗到底。黃葉說,她很想去,不知師太意下如何?”普安感激不盡的看向子午,這話本要普安自己說,可普安不好開口,只因上次之事還有些尷尬,故而不好插嘴,只是站在一旁,尷尬一笑。“莫不是有人出的鬼主意了。”凈水師太看向普安,疑惑再三。普安低下頭,一言不發。

武連打圓場道:“師太誤會了,公主殿下的想法,還望明白。”“不錯,師太見諒。我與黃葉姑娘雖一面之緣,可聽武連說,曾在成都見過黃葉姑娘,也算好朋友。黃葉說過想跟隨岳飛將軍保家衛國,做個巾幗英雄。故而此番我回臨安,想讓黃葉陪同,路上也有個照應。這便一舉兩得了。”趙香云一頭霧水,可見普安擠眉弄眼,就緩過神來,點點頭。

普安見凈水師太還是悶悶不樂,并不答應,就趕忙道歉:“上次是晚輩魯莽,一時間情不自禁,還望師太見諒。我真的很喜歡黃葉,還望師太成人之美。”“你胡說八道什么?”黃葉大驚失色,沒想到普安會脫口而出,頓時羞紅半邊臉。

余下見凈水師太詫異萬分,就忙道:“普安素日大大咧咧,油嘴滑舌。可他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望師太成全,給他個機會也好。如若他辜負了黃葉,我們兄弟們就不答應了。”

“住口!一幫臭小子。口出狂言!如若不是看在張明遠、費無極,還有王世貞真人的面子上,貧尼今日饒不了你們。再說公主殿下前來,不便教訓你們。以后不得輕薄女兒,如若不然,絕不輕饒。”凈水師太喝道。

子午趕忙拱手道:“那讓他們做個尋常的好朋友,這總可以吧,還望師太成全。”“這還差不多!要說談婚論嫁,眼下就別想。別以為貧尼搭救你們了,你普安就想扶搖直上。豈非白日做夢!我不管你們曾見過幾次面,之前認識不認識。即刻起,這男女授受不親要時刻謹記。別覺得貧尼不近人情!這是為你們好。貧尼也年輕過,貧尼也有官人。這過來人,總是沒錯。普安你這小子油嘴滑舌,貧尼倒并不覺得沒什么不好。只是你們接觸的太也短暫,貧尼可不放心。”凈水師太點點頭。

余下頓時大驚失色,如若黃香也是凈水師太的女兒,我豈不與普安一樣,要碰一輩子灰了,想到這里,心有余悸。

武連看向趙香云:“凈水師太的想法很奇怪,這世人皆知,談婚論嫁,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必入洞房時也未必知道姑娘什么模樣。皆是婚后慢慢情深意重。如何就愛戀后才談婚論嫁的!”

“師太的想法好似與李清照夫人一般了,可李清照夫人也難逃厄運。她步入晚年,又改嫁張汝舟,結果還是不歡而散,這可叫人黯然神傷了。”趙香云笑道。

普安看向凈水師太:“師太果然如李清照夫人一般見識,晚輩佩服。”

“娘是看李清照夫人的事,頗多感慨,故而在女兒的終身大事上,慎之又慎了,是也不是?”黃葉笑道。

凈水師太噓唏不已:“你們這樣想也不無道理,貧尼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你們心知肚明就好。此事,要從長計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師太所言極是,晚輩受益匪淺。”子午道。

余下點點頭:“此番峨眉山之行,多謝師太撥容一見。”

“好了,你們不必如此。貧尼知道,搭救普安后,峨眉山就不得清凈了。讓普安在峨眉山幾日,不知是福是禍,就難說的很了。”凈水師太大手一揮,笑出聲來。

黃葉嘆道:“娘,這話何意?”

“我看師太不必如此,一切皆有定數。豈不聞‘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普安道。

趙香云對凈水師太,畢恭畢敬拜道:“如若師太有空,請到臨安做客。”

“好說,好說。你們到‘白水秋風’處坐一坐,讓葉兒獻茶,你們年輕人自然有不少話要說。”凈水師太微微一笑。

黃葉在前,趙香云等人緊隨其后,眾人出了廳堂,參觀普賢塑像后,來到‘白水秋風’處,但見波光粼粼,紅葉片片,風景如畫,心曠神怡。

“此處真是天上人間,不同凡響。”武連道。

子午點點頭:“可不是,峨眉山上有這樣的波光粼粼,好似一面寶鏡了。”

“素聞峨眉山白芽茶,乃是朝廷貢品,自大唐就名揚天下,此番有口福嘗一嘗,也算不虛此行。”余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贊不絕口。

武連驚道:“你居然能喝出什么茶,厲害,厲害。”

“峨眉山還有雪芽,這茶的確很名貴。我當年聽父皇對大理國王段和譽介紹過。”趙香云笑道。

“大理國王段和譽?”黃葉驚道。

普安笑道:“沒聽說過么?我師父當年與段和譽是故交。我們也有幸見過,算是忘年交了。”

“別吹牛了,好像天下人間的帝王將相你們都知道一般,真不害臊。”黃葉搖搖頭,一臉不相信。

普安道:“愛信不信,我們見過太上皇、宋欽宗、康王,也就是當今高宗皇上。還見過大理國王段和譽,金太宗、金熙宗!”

“西夏乾順呢?”黃葉問道。

普安撓了撓后腦勺,尷尬一笑:“這個還真沒見過,本來有機會去興慶府的,只是兀術攻打東京,形勢危急,故而我們就趕回東京去了,無緣到興慶府走一遭,說起來,也是大大的遺憾。當年聽師父說他們出使西夏的故事,說的很有趣。他們說乾順有漢武帝、唐太宗的雄才大略。我就是不信,想親自去興慶府問一問乾順。可惜沒機會,女真人揮師南下后,就更沒機會到西夏去了。再說,自從女真人占據中原,霸占關中后,乾順又趁人之危攻占我大宋不少邊關要塞。我們就對西夏恨之入骨,故而也不想去了。這女真人都不想搭理西夏這不毛之地,何況我們。”

“你這是什么話。只怪我大宋自己不爭氣,還怪人家西夏趁火打劫,趁人之危。豈不是可笑了?別說這樣的鬼話,沒人會喜歡聽。我大宋的國土也是太祖從別人手上搶來的,難道只許我大宋搶,就不許人家西夏搶了。說西夏是不毛之地,恐怕你就大錯特錯了。有黃河在,想必興慶府就沃野千里。西夏不理我大宋,也情有可原。當年童貫這狗賊,攻占橫山,差點滅亡西夏。這國仇家恨,恐怕黨項人也記憶猶新。女真人來了,黨項人自然是俯首稱臣。沒與女真人合兵一處,攻打我大宋,已是西夏的面子了,我看西夏做的一點也不過分。”黃葉搖搖頭,冷笑一聲。

普安聽了這話,大驚失色:“好了,別說了。你這話可不能說了,如若傳到當今皇上耳朵里,那可不得了。”

“我怕誰?我除了怕我娘,我誰也不怕!”黃葉不以為然。

普安看向趙香云,搖搖頭:“這黃葉還是不去臨安的好。”

“沒事,說就說了。九哥派人去見乾順,這件事我也聽說過。聽說乾順愛答不理,九哥自然就惱羞成怒了。后來就好了。”趙香云微微一笑。

黃葉道:“不說了,這些心煩意亂,沒完沒了的說,真讓人頭疼。可不說這個說什么。當今天下,可不就是這些兵荒馬亂的破事么!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也在所難免。”

“面對良辰美景,說些心煩意亂。真是難為情了。”子午笑道。

黃葉道:“你們覺得峨眉山如何?”

“峨眉山當然不錯,峨眉山的姑娘,峨眉山的猴子,都很有趣。”武連笑道。

黃葉蹙眉一怔,站起身來:“一派胡言,如何把猴子與姑娘放在一起說。莫非峨眉山的猴子與峨眉山的姑娘一樣了。”眾人哈哈大笑。

余下還要說什么,轉過頭,只見凈水師太到來,馬上閉口。

黃葉上前笑道:“娘你來了,他們都餓了,要不要擺飯。”

“吩咐下去,款待公主殿下。”凈水師太點點頭。

黃葉應聲道:“當然,公主殿下難得駕臨峨眉山。”

“不必如此,家常便飯就好。我吃不了幾口的,就喜歡峨眉山的雪芽茶,味道好極了。”趙香云微微一笑。

凈水師太拉過趙香云的手,笑道:“公主殿下,臨行前,就帶上些峨眉山雪芽,算是給皇上的心意。”趙香云趕忙稱謝。

“師太,那晚成都遇襲,如若不是師太出手相助,實在不敢想象,多謝,多謝。”武連拜道。

凈水師太推心置腹道:“小子,多謝的話就不必了。記得護送殿下,要有始有終。”

“師太,您還有一個小女兒叫做黃香。此番我們會路過襄陽,那可有話要對她說,我可以轉達。”余下微微一笑。

凈水師太樂道:“我會寫信,還要你轉達。就怕你語無倫次,讓我女兒稀里糊涂。”余下尷尬一笑。

“師太,成都遇襲,家師也很是擔驚受怕。臨行前,千叮萬囑讓我們要親自前來答謝,還望師太,受我們一拜!”子午拱手道,余下、武連、普安緊隨其后,向凈水師太叩首。

凈水師太趕忙一一扶起:“張明遠、費無極有你們這樣的徒兒,也算他們的福氣了。貧尼心領了!回去代我問他們好。”子午四人答應下來。

“還有我呢,難道本姑娘就不值得你們頂禮膜拜?”黃葉見狀,馬上笑出聲來。

普安意欲引眾拜謝,可子午等人卻一動不動,他只好自己拜道,心里暗罵:“一個個都很過分,還哥們弟兄。”

“普安,你拜謝葉兒,沒錯。她搭救你,可沒受罪。你的身家性命,也有她的功勞。”凈水師太道。

武連挑了挑眉毛,得意洋洋:“可不是,還想我們一起拜謝。我們是要多謝,不過你小子最應該。”

“聽說峨眉山的瓜果蔬菜很不錯,這下有口福了。”趙香云道。

凈水師太一怔,笑道:“荒山野嶺,沒什么好吃的。公主殿下見過許多大世面,恐怕對天下人間的美味佳肴早已司空見慣。就怕瞧不上我峨眉山的粗茶淡飯!”趙香云搖搖頭,一言不發,回想大金國的受苦受難,居然淚光點點。

“公主殿下在東京時,自然吃遍天下人間的美味佳肴了。想必吃膩了,也想嘗一嘗這鄉野的與眾不同。”子午見狀,心知肚明,馬上笑道。

余下道:“我最喜歡終南山的蘑菇了,還記得那一次老師傅做的蘑菇湯,真是鮮美無比。”

“青城山上的獼猴桃也不錯,我最愛吃了。”武連道。

普安道:“還是東京的果子好吃,記憶猶新。”

“你們還記得東京汴河夜市么?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帶著明浩。想想看,恍然如夢。多想再回東京!”趙香云潸然淚下,笑道。

黃葉嘆道:“成都也不錯嘛,聽說臨安更好。”

“去了臨安,不可惹是生非,不可口無遮攔。臨安雖繁華,可也有不少朝廷的密探,朝廷對尾大不掉,賊寇,謀反的山大王,都查的很嚴。你不可自討苦吃,免得為娘擔驚受怕。別以為你有些功夫就了不起了!如若朝廷想對付你,易如反掌。”凈水師太執拗不過,見黃葉去意已決,就把黃葉叫到一邊,對她叮囑再三。

黃葉聽了雖說悶悶不樂,可也知道凈水師太一番好意,點點頭答應下來:“放心好了,我去臨安就想看看人間天堂是個什么模樣?聽說蘇杭很是人間天堂。娘,您也知道,自從爹爹與妹妹不在我們身邊后,我就不開心。想當年,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每番在成都游玩,都開心的不得了。這些年來,很少游山玩水了,都不知道峨眉山下,除了成都,還有什么好去處。成都府雖說很好,號稱‘天府之國’,可也有乏味之時。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也是極好。如今有這樣的機會,想必您也不會加以阻攔的,是也不是?”

“鬼丫頭,說話一套一套的。莫不是跟著普安這臭小子,也變得油腔滑調了。”凈水師太樂道。

黃葉吐了吐舌頭,孩子氣般,微微一笑:“娘,我也是個女子。莫非要女扮男裝才好!我實在裝不下去了,我還是做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好了。武則天再厲害,也是李家的兒媳。”

“一派胡言!誰要你女扮男裝了?為娘削發為尼后,走南闖北,就不怕被人的非議。如若有人胡說八道,為娘定將他的眼珠子摳出來,踩個稀巴爛。也難解心頭之恨。”凈水師太感同身受,一瞬間黯然神傷,許久的鎮定自若,不覺有所動搖。可也不能在晚輩面前,顯得灰心喪氣,故而昂首挺胸道。

黃葉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卻笑不出來,心中尋思起來:“這些年,娘很不容易,帶著我一個小姑娘,差點就在成都流落街頭,遭歹人欺負了。如若不是明月師太當年搭救與收留,后果不堪設想。還記得那一晚,浣花溪邊,我好不容易找到娘,可娘卻一條白綾搭在樹杈,眼看就要上吊。忽然有人飛身而起,搭救了娘。后來我就戰戰兢兢,就怕娘丟下我不管。自從上了峨眉山,明月師太,待我們如同親人。可惜明月師太遭人暗算,撒手人寰。娘與我帶著峨眉山弟子,苦苦支撐。現到于今,也是十多載了,真是不容易。”想到這里,笑道:“娘,放心好了。聽說岳飛保家衛國,是個大大的英雄人物。女兒此番前去,如若得以見到他,就想跟隨而去,保家衛國,做個巾幗英雄,您看如何?”

“好,既然你都想好了,為娘再阻攔就不好了。一則不可駁了公主殿下的面子。二則為娘也想讓你去臨安,拜訪一個人。”凈水師太點點頭。

黃葉問道:“何人?”

“李清照!”凈水師太笑道。

黃葉納悶道:“娘為何想讓我拜訪她?”

“為娘聽說李清照眼下寓居臨安府,不知在何處,你就代為娘拜訪一番好了。記得帶些峨眉山白芽去,略表寸心。為娘曾在婺州(金華)與她有一面之緣,也算老朋友了,你應該還記得那年為娘去過婺州,是也不是?”凈水師太介紹道。

黃葉撓了撓后腦勺,喜出望外:“記起來了,還帶回火腿,味道好極了。”

“鬼丫頭,就記住火腿了,莫非忘記為娘教給你的那首詩了,快快吟誦出來。看看你還記得不?”凈水師太朝黃葉腦門,用手指頭輕輕點了點。

黃葉馬上走向子午等人,吟誦道:

千古風流八詠樓,江山留與后人愁。

水通南國三千里,氣壓江城十四州。

“哎呦喂,會作詩了,你變成李清照了,不做梁紅玉了?這首詩你也記得!好一個‘江山留與后人愁!’這可比‘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氣魄更大,胸懷更廣了。’依我看,也只有李清照做得出來!”普安驚訝萬分。

凈水師太聽了這話,不覺暗自佩服,沒想到普安對此評頭論足也頗有幾分見地,微微一笑,馬上招呼普安近前,目光如炬地吩咐道:“臭小子,別打葉兒的主意,如若不然,我不饒你!”

“師太,別這樣,我膽小如鼠。哪敢,就是給我一千一萬個膽子,我也是萬萬不敢的。”普安推心置腹,笑出聲來。

凈水師太認真道:“還嘻皮笑臉?聽著,路上別欺負她。她的本事你知道!可我怕她心慈手軟。”

“欺負!師太這樣說,可大大的冤枉晚輩了。就怕她欺負我。”普安一臉苦笑。

凈水師太嘆道:“此去許多時日,沒人照顧她,如之奈何?”

“放心好了,我不敢說照顧有佳,總之,黃葉如若站著,我絕不坐著。”普安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

凈水師太笑出聲來:“好小子,孺子可教。”

“師太,您是佛門弟子,如何也說孔夫子的話?”趙香云笑道。

凈水師太一時語塞,樂個不住。

武連看向黃葉:“這是為何?”

“我哪里知道,你們問我娘好了。我娘的心思,我可不知道。”黃葉搖搖頭。

余下嘆道:“我娘不在身邊,以前覺得煩,眼下卻覺得好想她。這人就是奇怪,尤其長大成人后更是如此。我覺得有娘真好!”

“想見就回去,又沒人攔著不讓你回去。不過,你爹如若聽到這話,可要生氣了。有娘真好!莫非有爹就不好了。”子午笑道。

聽了這話,趙香云笑個不住。

凈水師太靠近黃葉,慈眉善目的說:“為娘老了,就盼著你無憂無慮,相安無事。你如若路過襄陽,要與你爹爹和你妹妹相認。告訴他們,娘很好。等峨眉山的雜事少了,為娘會去襄陽看他們。我們一家人團聚,就為時不遠了。”

“娘,放心,我一定會的。您要多加保重,我不在的這些時日,記得照顧好自己。別總是一個人胡思亂想,眼下一家人團聚,要開心才好。”黃葉不覺潸然淚下。

凈水師太捧著黃葉的臉頰,目不轉睛的看向黃葉,微微一笑:“你長大了,去臨安走一走,看一看,也是極好。見到李清照夫人,要安慰她,她年紀大了,與為娘差不多年紀。別咋咋呼呼,讓她心煩意亂。”

聽了這話,子午四人不覺好笑,如何凈水師太說的,與師父、師伯們說的如出一轍。

“娘,多加保重。我們一家人團聚后,就好了。多年的以淚洗面總算是到頭了,‘苦盡甘來’就到了!”黃葉點點頭,兩腮墜淚。

趙香云尋思:“黃葉、黃香、黃靖、凈水,他們一家人眼看就要團聚了。可我呢,父皇與母后撒手人寰了,只有同父異母的九哥了!不知九哥是為了籠絡人心,還是對我這個妹妹很是思念,才接我回臨安。我不得而知,我心煩意亂。我雖貴為皇家血統,可靖康恥時卻慘不忍睹,不值一提。還不如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實乃‘虎落平陽被犬欺,人到難處被人騎。’好在我還活著,比許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要好許多。只是父皇與母后不在了,再也沒人叫我‘鬼丫頭’,‘小祖宗’了。”想到這里,再也忍不住,頓時眼圈一紅,淚珠滾落下來。

眾人一起去往齋堂吃飯。趙香云為了不讓眾人擔憂,就擦了擦眼淚,轉悲為喜,緊隨其后,跟上前去。“白水秋風”處,依然紅葉片片,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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