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瑤背后的目光就越發可怕起來，畢竟，那曾經都該是從自己嘴里吐出來的東西，如今全被白瑤說完了，自己這位子做得，真如在她身后一般，叫人瞧不見了。

棠雪偏愛納蘭白瓊，喜歡的就是她是個好傀儡，驕奢淫逸是最好不過，大臣們都需仰仗自己。

可現如今，這傀儡做起明君來了，不僅朝堂上演得好，還拉著納蘭白瑤演起了姐妹情深。

本以為憑自己這些年對她的監視，足夠相信納蘭白瓊的昏庸不是演戲，沒料到，她還真是演的。

棠雪的心里敲起了警鐘，如果一個聽話了那么久的傀儡忽然不聽話了，是否是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了足夠多的底氣，所以就不用再兢兢業業呢？

究竟是什么時候被她鉆了空隙去？棠雪陷入了思索之中。

白瑤卻不會猜到棠雪想了這么多，只是覺得，重現納蘭白瓊原先的樣子是自己不可能做得到的，作為一個沒實權的皇帝，如果想保命，就只能大大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讓有心之人不敢妄動。

否則棠雪想廢自己，那還不是彈指間的事。

白瑤覺得，自己一定成功引起了周遭人的注意力。

下朝的時候，白瑤還在想，棠雪會不會又在拐角處等著自己，不由得問了沈妍喜回后宮還有沒有別的路，對方搖頭，只有那一條。

慶幸的是這次沒有，興許棠雪還對白瑤上一次的熱情有陰影，總之她沒有等在那，貓著腰磨磨蹭蹭愁眉苦臉的白瑤立刻就舉雙手在心中暗喝了一下慶祝。

瞥到身后女官們不解的神色，白瑤收斂了眉梢上的喜悅，低咳一聲，道：“妍喜，隨朕走走，你們，后頭跟著。”

昨日夜里下了一場雨，今早稍涼爽了些，很快便成了悶熱，沈妍喜從打扇婢女手里接過來一把扇子，輕輕搖動，帶來徐徐涼風：“陛下這是要去哪？”

白瑤回頭看了看，估算了一下身后婢女們與自己的距離，覺得她們應該是聽不到的，便小聲的問沈妍喜：“昨日沒來得及問你，你是如何知道，樓塵和瑤瑤相約櫻花林的？”

聞言沈妍喜臉上居然劃過一絲喜色，陛下總算是想起這回事了：“是桔兒親眼所見?！?

“桔兒？”白瑤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有些疑惑的問，“桔兒是誰？”

這下輪到沈妍喜驚訝了：“陛下忘了嗎？桔兒和杏兒是陛下派去監視清梧君的人呀?！?

監視清梧君？愚蠢的納蘭白瓊還能做出這番動作？又想到那日棠雪說的話，白瑤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納蘭白瓊是真的不是表面那般白癡。

這就能解釋，為何棠雪和納蘭白瑤到底還是對自己有幾分忌憚了，可是，納蘭白瓊究竟動過什么手腳，白瑤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站在花叢旁，白瑤心不在焉的戳了戳才初初露了個芽胞的花兒。

前路漫漫呀。

花兒還沒戳多久，白瑤的目光便隔著稀松的花兒被人吸引過去了，不遠處，穿淡青色衣裳的樓塵和他的那個小侍從并肩站著，那侍從不知說了什么俏皮話，樓塵臉上的笑容格外溫柔。

樓塵不溫柔的時候，白瑤瞧著他還沒什么感覺，他這樣溫柔一笑，就讓白瑤生出許多思緒來了。

眉眼兒只三分像南城，氣質也只三分像南城，可是怎么看怎么順眼。

白瑤覺得自己昨日閃出的那條妙計，多少是存了私心的，但那又如何呢？

喜歡。

沈妍喜循著發著呆的白瑤的目光看去，也看見只隔了一層花海的樓塵，瞥見白瑤眼里的星星點點，不由得又在心中暗自為某人嘆了口氣。

樓塵是側對著她們的，但那小侍從不是，目光才從自家主子身上移開，就眼尖的瞥見了癡癡望著這邊的白瑤，忙不迭的提醒樓塵，然后自己趕緊的行禮：“陛下萬福金安。”

樓塵幾乎是剎那間就收了笑容，等白瑤走到自己近前了，才不冷不淡的道了一句“陛下萬?！薄?

他這語氣，免不得又讓小侍從一臉擔憂，沈妍喜一臉不悅。

白瑤倒無所謂，笑瞇瞇的對他說：“你隨朕走走。”

沈妍喜要跟上來，被白瑤制止了，估摸著沒準沈妍喜是個有武藝的，聽力好于長人，白瑤沉默著走了老長一段路才開口：“好巧啊。”

無意外的，被無視了。

白瑤也不氣餒，有心刺一刺他，便道：“好容易求了你陪朕喝酒，還把酒給灑了，你說，你要不要賠朕一次呢？”

樓塵直視前方，無甚表情的答：“是陛下撞了桌子弄倒的酒，如何要我賠？”

就是這個味！這整個后宮，七八十個男人，就這一位，會對白瑤的示好目不斜視，出言相擊，要的就是他嫌棄自己，換了別的男人，白瑤覺得自己一靠近，那就等于把自己這個人送出去了。

即便是受了樓塵的冷眼，白瑤也是笑瞇瞇的，倒是讓樓塵有些驚疑，雖然納蘭白瓊一向對自己十分忍讓，但從前到了這個時候也免不了發脾氣甩手走人了，今日倒像是中邪般的笑臉多。

伸手不打笑臉人，樓塵倒也一時不知從何開始懟起。

眼看樓塵越發沉默，白瑤也不想逼他太緊，閑聊了幾句就放他回了他那個小侍從身邊走了，自己照舊跟沈妍喜一起散步。

“他那侍從是自己帶進宮的嗎？感情挺好?！卑赚幗z毫沒感覺到，自己話語中淡淡的羨慕意味。

沈妍喜怔了怔，道：“那是陛下賞給他的桔兒呀?！?

呃？似乎又露餡了。

白瑤不知道自己臉有沒有漲紅，躲開沈妍喜的目光轉移話題：“是么？朕覺得，朕近來有點臉盲?！?

果然是一個個的都人不可貌相啊，瞧著那侍從多緊張樓塵，卻是納蘭白瓊放在他身邊的探子，樓塵也太容易被迷惑了，還對他露出那般溫柔的笑容。

深宮似海，深宮似海。

“臉盲？”沈妍喜有些猶疑，“陛下是什么意思，召太醫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