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渚三從青龍觀跑出來的第五天,他悄聲蹲在青龍觀山門的樹上,想再次進去看卡幾位兄長是死是活,可這山門一直沒開。
那夜,在他背著渚五狂奔也甩不掉身后那個詭異的少年后,他只好咬著牙把渚五系在背上跳進湍急的河水里,可那少年真不當人,沿著河岸追著他們跑不說,還放箭,其中一箭就扎在渚五被蛇咬的腿上,渚五悶哼一聲拔出箭,那邊河水紅了一片,渚三當時就覺得就是跑得掉也得失血過多而亡,他還在想著怎么辦,河水就到了一個斷口,他定眼一看,他奶奶的,天要絕他,那是一個瀑布,還沒細想,他和渚五就被卷了下去。
完了,他當時只有這一個念頭,真成了買命錢,他拉緊被水沖得快要翻白眼的渚五,自己也被水嗆得肺里難受,這下不摔死也得嗆死。就在這時,他腰上纏著爬山用的麻繩被勾住,被什么勾住了?渚三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往勾住他的那塊摸著,可水流不停沖擊著他,要把他帶下去。
“老天爺,我操你媽啊!”他嗆著水也不顧追他的人能聽到怒罵一聲,然后就讓他摸到一節樹枝,他拽著樹往上用力,拼命睜著眼睛,不顧被水流沖得難受,終于看清那是一個懸在瀑布中的山洞,洞口長著一棵枯樹。
他心中大喜過望,手上用力往那爬,又怕樹折斷,又怕繩子脫落,又怕渚五被沖走,最后一個猛子沖了過去,可謂是十分驚險,等他爬進去已經力竭,而渚五躺在他身邊往外咳著水,他叫了一聲三哥,無人回應。過了一會,渚三看著潮濕的洞頂,哈哈哈大笑,十分暢快。
待他恢復力氣仔細看,才發現這不像是一個山洞,更像是一條不長的隧道,他扛起渚五往里面走,得盡快出去找個醫生。
然后他就站在那個門前有些呆愣,山洞中怎么還有門?他伸手去推,未開,再用力,門開了,但是他有些傻眼——這是一間屋子?他摸出身上牛皮袋子里的火折子,點燃再一看,好家伙!
隧道中間挖空一個好大的正方形圓弧頂空間,像一個三開間的房子,里面家具擺放一應俱全不是普通人家隨意擺放的那種,很講究,尤其是那個雕花木架床,他只在縣城知府家見過,而且知府家的還沒山洞中這個好。
他看著墻上那幾個凹槽,皺著眉想了想,還是過去把蓋子掀了起來,滿室明亮,這下他真有點傻眼,奶奶的,用夜明珠照明?
他再一看,地上嵌著銀灰色大理石地板,架子床那塊鋪著占半個屋子的草綠色地毯,床邊木架子上二層疊放著兩套銀灰色襕袍,一層放著各種柔軟棉布麻布,他給他和渚三擦干凈身上的水,換上這兩件新衣服,衣服有點緊,只好松開幾顆扣子。
房子到瀑布那個洞口用鐵力木為門、石棉布鑲嵌在門里那面,門上安著大塊琉璃窗透光,隔斷阻隔水汽。山體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最重要的是這個山洞竟然有一整面墻的書柜,書柜前的桌子上整整齊齊碼放著各種貼著標簽的藥瓶,本來還在憤恨老天爺的渚三一下子有點傻眼,這藥來得也太及時。而渚五被那一箭扎在腿上也是好運氣放了大半蛇毒。
這里除了吃的,什么都不缺了。
這是誰在???或者說誰曾經住過?洞內除了有些潮濕,一切都是很新的樣子,藥也沒有存放太久,衣服也沒有發霉,唯獨書有些發軟,這個山洞并沒有時間流逝的年代感,好像不久前就有人坐在書柜前的桌子那捧著書讀。
管它呢,給渚五上了藥粉,又去瀑布那接水,再從那一堆瓷瓶里找到他唯數不多認識的解毒二字,給渚五喂了藥后,他累得要命,他把門關上,隔絕水聲,又把渚五放在架子床上,摸了摸他的脈,他不懂醫術,可渚五的脈搏強力的跳動就代表人很好,他想了想又去合上了夜明珠,獨留了最小的那顆,做完這一切他疲憊得近乎虛脫,就扯過床上另一個錦被搭在身上,躺在地毯睡了過去,不管如何他得謝謝這個山洞的主人,救了他們。
而這時瀑布下的河流里撒了數個漁網攔截河水水流,士兵們舉著火把站在河兩岸,河里還有幾個水性好的在摸著。
“沒有!”
“這邊也沒有!”
“這邊也是!”
南河三皺著眉臉色十分不愉,他說:“上岸,別找了,盯著漁網?!本吞崮_上山而去。
戴岳坐在床邊聽南河三說:“我們到瀑布底下的河流很快,下面的河流也不湍急,那二人應該沒被沖出去,但就是找不到人,已經派人去更遠處的河流去找了?!?
戴岳看著沉睡不醒的顧長安,低頭沉思,“別出山?!彼@次回來帶的是塞北士兵,出去很容易讓人看出來不同。
“知道,將軍,抓住的三個人怎么處理?”
“去查一查他們是誰,先別動?!?
“喏?!?
第二天渚三醒來時,洞內昏昏暗暗,他坐在錦被中,看著灰色山體,聽著耳邊若有若無的水聲,只感覺無邊孤寂和壓抑,這種感覺就像你被遺忘在這里,生死都沒有人管。他轉過身去摸渚五的鼻息,還好還好,平緩溫熱的鼻息觸在他手上,他恍些落淚。
肚子咕嚕嚕作響,他起身走到昨天脫下來的那堆衣服里摸出牛皮袋,那里還有幾塊厚實的干餅,他就著溪水吃了一塊,剩下三塊放了回去,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塊掰碎了泡在碗里走到床邊。
“小五,起來吃點東西。”
沒人回應,他只好放下碗,又往他嘴里塞了兩顆藥,然后起身再一次打量這個房間。
他來到書架抽出一本書,出乎他意外的是書上寫著密密麻麻的筆記,他再抽出一本,那一本也是,可惜他不怎么識字,否則就會驚嘆這一架子的孤本,何止是價值連城。
他放下書拉開書桌的抽屜,再一次出乎他意料,一抽屜的木雕,雕完的沒雕完的,神態各異的人物,古怪離奇的走獸,他拉開另一個抽屜,整整齊齊的白紙,一張又一張彩畫。
他翻看著,突然感覺到孤獨,不是他自己,是曾經住在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