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冰冷的土地上瑟瑟發抖,恐懼加上寒風的侵蝕,讓我的身體如同篩糠一般。
不知坐了多久,我終于扶著房門緩緩站起了身子。
不遠處的紙人馬夫依舊揮舞著馬鞭隨風搖晃,白色凸眼的高頭大馬隨著馬夫的驅趕擺動著身軀,仿佛在飛奔一般。
在這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不遠處的白色紙馬、趕車的青衣紙人,仿佛活過來一般。
而青衣紙人正架著車,向我的方向極速奔來!
我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的后退進屋內。
退到屋內之后,我“砰”的關上門,隨后蹲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我反復對自己強調,以此來緩解心中的恐懼。
“沒錯,都是幻覺,幻覺……”我不斷的安慰著自己。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心中的驚恐總算消散了稍許,開始扶著門框緩緩起身。
“小夜……”
一道仿佛幽靈般的聲音從身后傳到我的耳朵里。
我剛要站直的身體頓時萎了下去。
“幻覺,都是幻覺!”我雙目無神,強迫自己把剛剛的聲音從腦海里擠出去。
“小夜……”
幽靈般的聲音再次從我身后傳來,與此同時,我的肩膀被一只手拍了一下!
我渾身一哆嗦,雙眼一翻,就要暈倒。
“小夜,是我,我是姥爺!”
身后響起了姥爺熟悉的聲音,與此同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聽到這個慈祥蒼老的聲音,我心中所有的恐懼瞬間煙消云散,猛地扭過頭。
當看到眼前慈眉善目的姥爺正微笑的看著我,我終于忍不住崩潰,幾天所有的痛苦、煎熬以及擔驚受怕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姥爺!”
我一下子撲倒了姥爺的懷中,抱住姥爺的肩膀放聲大哭。
姥爺見狀什么也沒說,只是拍著我的肩膀輕聲嘆息。
待到我哭聲漸歇,姥爺才把我從懷中扶起來,嘆息道:“小夜,我的時間不多了,在離開之前,有幾件事我要交代于你,你務必要牢記。”
聽到姥爺這番話,我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焦急的問道:“姥爺,你的時間怎么會不多了?你……”
“小夜!你聽我說!”姥爺少有的嚴厲起來。
我聞言只得點了點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姥爺。
“小夜,你我爺孫一場,如今即將永久分別,很多事情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了。第一件: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我并不是你的親姥爺?!?
聽姥爺說完這句話,我身子一顫,緩緩低下了頭。
“姥爺說的沒錯,這件事,我在初中念書的時候已經從小姨父那里知道了,那是小姨夫一次酒后失言。不過我并沒有因此而跟姥爺產生任何隔閡,姥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經超過了親生父母。”
說到這里,姥爺深深嘆了口氣,“這些年,你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想必也迫切的想知道你父母的消息。如今,我要告訴你的是:你是我十九年前的一個深夜,從一個全身裹在黑衣里的人手中接過來的,當時的你剛出生不久,恐怕還沒有滿月。所以說,其實姥爺也不清楚你父母的身份。想要知道你父母的身份,還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說到這里,姥爺神色有些唏噓,懷緬道:“想當初,那個人把你交給我的時候,你才那么大一點,哪知道轉眼間,你已經長大成人了!我終究沒有辜負那個人的重托!”
姥爺神色再次變的柔和而慈祥,欣慰的摸了摸我的頭頂。
“你的名字‘黑夜’,也是當初那個人告訴我的。他臨行前,給了我一副仕女圖和一枚方孔銅錢,銅錢上邊刻著你的名字。這兩樣東西上,或許有關于你父母的線索。
那方孔銅錢和仕女圖都被我用鐵罐埋在了房子的東墻角,并做下了記號。另外……”
姥爺說到這里頓了頓。
“里面還有一個存折以及散碎的零錢,是姥爺畢生的積蓄。存折上寫的你的名字,你找到之后,便把錢取出來吧?!?
“姥爺……我……”我早已泣不成聲。
姥爺見狀慈祥的笑了笑道:“小夜,你我爺孫一場,你雖不是我不是親孫,卻早已勝似親孫,如今姥爺就要走了,卻還依舊放心不下你。臨行前,姥爺有一句話,希望你記?。喝嘶钜皇溃_心快樂最重要,若有余力,則與人為善。”
“記住了嗎?”姥爺說完神色極為認真的看著我。
“姥爺,孫兒記下了!”我淚眼模糊的使勁點頭。
“好,好!好孩子!”姥爺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和解脫之感。
我見狀心中隱有所覺,趕忙拉住姥爺的雙手,悲聲道:“姥爺別走,別離開我!”
“好孩子,睡去吧!”
姥爺抽出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額頭,我便覺得耳邊“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天旋地轉,整個人暈了過去。
……
……
第二天,當我從沉睡中醒來,親戚們告訴我,姥爺已經于昨天夜里離開了。
我聞言想起昨天夜里發生的一切。
“是個夢嗎?”我失魂落魄的流淚自語。
幾天過后,親戚們處理好姥爺的喪事,大都離去了。
到了最后,家中只剩下我一個人。
一天夜里,我趁著夜色,走到了夢中姥爺告訴我的東墻角。
東墻角堆放著一推廢棄的石頭,我拿著手機不停的尋找。
終于,在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我發現上面刻著一只小小的“烏龜”。
這只烏龜畫實在有些難看,要是其他人看到,恐怕根本分辨不出來是烏龜還是其他什么爬行類動物。
但是我卻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姥爺親手刻的。
恍然想起小時候,我不小心磕到碰到,疼得哇哇大哭,姥爺總是在自己蠟黃色的臉上,畫上一兩只這樣的“烏龜”,借此來逗我開心。
當時由于年齡小,看到姥爺臉上的神秘動物,總是開心的咯咯笑起來。
由此,我人生中第一個學會畫的小動物也是烏龜。
而不知是不是受了姥爺的影響,我畫出的烏龜,總是跟姥爺畫的出奇神似。
想到這里,看著石頭上小小的烏龜,仿佛又看見姥爺一邊在蒼老的臉上畫著烏龜,一邊做著鬼臉逗我開心。我悲從中來,忍不住又流下淚。
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搬開這塊石頭,在石頭下的地面挖起來。
很快,“咔嚓”一聲響,鐵鏟似乎是碰到了什么硬物。
我把鐵鏟丟在一旁,開始用手清理土渣。
清理完土渣,我用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照了照。
這是一個看起來還有些新的鐵盒,看樣子應該是放進去沒多久。
我把鐵盒從地里挖出來,清理下盒子上面的泥土,打開了蓋子。
盒子最上面是一個紅色的布包,我拿起布包看了看,發現是姥爺用大紅色手絹細心包起來的。
我慢慢的打開手絹,最里面是一個紅色存折和一些散碎的錢幣。
幾張100的,還有50的,二十的,十塊的。甚至還有一些皺皺巴巴的一塊的紙幣和一些一塊五角的硬幣。
我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淚水,把手絹按照之前折疊的痕跡再次包好并揣進兜中。
隨后,我將手再次伸進鐵盒,摸到一個又軟又滑的東西,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用不知名的油絲絹做成的一副古畫。
我慢慢打開古畫,鋪在地上,隨后用手電筒照了照。
畫中一男二女,處在一座四水環繞、松柏相擁的山巔之上。
山巔處有一顆挺拔茂盛的松樹,松樹茂密的樹冠延伸遮蓋了整個山巔,也遮蓋住了在山巔上對弈的一男二女。
畫中的男子豐神俊朗,坐在棋盤的一邊,他目光溫潤,嘴角含笑,端的是一位嫡仙般的美男子。
而兩個女子竟然是一對長的精巧絕倫的雙胞胎。
其中一女子與男子相對而坐,女子手中白色棋子擎在半空,似乎是苦苦思索該往哪里落子。
另一個女子則是站在男子身后,一只素手捂嘴,另一只手放在男子后背上,笑意盈盈的看著對弈的兩人。
“這古畫畫的也太過于傳神了,寥寥幾筆,便把把山水之間的一靜一動,人物之間的一顰一笑都刻畫的淋漓盡致!”
“這可真是個寶貝!雖然對于畫作方面我是個門外漢,除了烏龜什么也不會畫。但是這副畫如果拿到市面上,怎么也值個幾百萬吧?”
“就算不值幾百萬,幾十萬總是有的!”我美滋滋的想。
古畫的左下方,寫著一首小詩。
侍女圖:
碧空萬里清如洗,
孤峰千丈利似劍。
劍出綠水插晴空,
絕頂之上立青松。
一男二女松下坐,
一黑一白棋中樂。
誰家男兒誰家女?
疑似云海仙中人。
看完這首詩,我不由得撇了撇嘴。
“《侍女圖》?不是《仕女圖》?這兩個比糯米糕還要精致甜美的少女,竟然是這個男人的侍女?真男的也太幸福了吧?”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再次看向畫中豐神俊朗的男子。
看著看著,我忽感覺,這個男子竟然跟我長的有七八分想像……
我瞪大了眼睛,整個心神都沉浸在古畫中,打量著畫中的男子??粗粗?,我竟然有種錯覺,畫中的男子就是自己……
就在此刻,異變突生!
畫中俊朗男子竟然從畫中轉過了頭,嘴角含笑的看了我一眼!
與此同時,我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
“你終于來了,黑家的黑夜,第100位敲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