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身著金甲,手執長矛,推開了王殿的大門。
這是怎樣的景象啊?
王兄和兩位王叔仿佛從天而降,正帶著一群兇神惡煞在下面廝殺。
他仔細看了看,正是那三個反對他的人。
怎么回事?
戰斗不是發生在東門和南門嗎?他們是如何突破交戰區進來的?
他早就做了安排。叛軍并不能直接掌控城門。
聽遠處的喊殺聲,反賊應該還沒有得手,可是......
帝辛不知道。
他的王兄和王叔正是打著護駕的名義沖進來的。
他終究是低估了王叔比干的才能!
“真是不走運!我們的人在昨天下午被調離了城門。這樣一來,我們這支奇兵的作用就顯得愈發重要了。”比干面色凝重。
“老三疑心病忒大了,整天疑神疑鬼,三天兩頭調兵。我們運氣是差了些。”
“哼!這就是你不如你三弟的地方。看看受德多謹慎,無意中就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箕子,不要喪氣。我們的人離城門不遠,只是難度增加了一些而已。”
“比干,現在就看你的計策了。”
“王弟、賢侄放心。我們光明正大地進城,絕不會被阻攔!”
子啟和箕子面面相覷。然而,后續的情況驗證了比干的預言。
比干命人大張旗鼓,高舉“王族護駕”的大旗,列著整齊的隊列奔入城門。
守城士兵:“......”搞什么嘛?非常時期,正是要管制城門。眼前這......
“還不放行?!”比干大吼,“這是天子的大哥,我是天子叔父。天子有難,兄弟手足攜手抗敵!區區小兵,敢攔天子血親?!”
“若爾等誤了大事,天子有了閃失,爾等罪無可赦!”
比干慷慨激昂的論調完全鎮住了那些士兵。
子啟他們就這樣在義正言辭的比干身后,穿越一道道關卡,直接來到了帝辛的王殿。
子啟和箕子同時給比干豎起了大拇指。
有比干領頭,帝辛的重重關卡就形同虛設。
看來,侄兒終究不是叔父的對手。
這里,已經是帝辛最后的陣地,比干那一套說辭也不太起作用了,但還是能產生一些影響。
天子的侍衛們再傻,也不可能讓路了。
即使對面是天子的親哥哥、親叔父,也不能讓路。
看看這些嗜血的面孔,任誰也不能相信是為天子護駕而來。
比干還在大喊著“為天子護駕!”
帝辛饒有興致地想到:“疾言厲色,為政變張目、爭取殺戮的正當性......看來自己的比干叔叔頗有才能。不僅拉攏士兵,還親率死士上陣,稱得上有干大事的氣魄!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反賊就在那邊,殺啊!”比干突然指著殿門前的帝辛喊道。
所有人愣了一秒。
天子是反賊?
帝辛這邊的侍衛糊涂了,這一家子到底耍什么名堂?
就連比干手下的人都驚了,直呼天子為反賊,真是有魄力!有種!
下一秒。
比干的死士們士氣大漲,跟著這么有種、有血氣的首領,干啥不能成?
形勢竟開始倒向比干那邊。
實際情況是,帝辛在王殿這邊的侍衛不多,但仍比叛軍要多。如果不出意外,比干三人被當場拿下應當不是問題。
可是,由于比干的存在,形勢逆轉了。
子啟和箕子再次對比干刮目相看!這家伙,真拼!
帝辛的侍衛被打得連連后撤。如果不是因為帝辛就站在這里,恐怕這群侍衛早就四散逃命了。
士氣這種東西非常奇妙。一旦失去,人數上的優勢也很難挽回。
帝辛常年隨軍征戰,再清楚不過了。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一員大將,是全軍士氣所在,軍心所在!
形勢危急!
他不得不對商族血親刀兵相向!
帝辛握緊長矛,直面宿敵!
他親自披甲執銳!
然,敵眾不可破!
即使他親自上陣,也無法重新鼓起士氣。
他的侍衛甚至發生了動搖!紛紛后退!
突然,一個黑衣少年挺身而出,手執長戈,大聲喝道:“爾等皆為天子護衛,敢不用命?”
這話吼得那些后退的侍衛臉紅。
少年繼續喊道:“少將營的兄弟,隨我沖鋒!捍衛天子!奪取榮耀!”
幾十個身材稚嫩的少年齊齊跑出,雖然臉上懼意明顯,但依然軍威浩蕩!
此刻,那少年儼然一軍之將!
他的身影迅速高大起來。
后面宮門里,一個小女孩癡癡地盯著他,眼里滿是崇拜。
那少年不是說說而已。
列陣一出,旋即沖向叛軍。
他雖然只有八歲,但已經能與普通士兵對抗,其他少年幾乎一觸即潰,唯獨他威風凜凜,笑傲八面。
帝辛微微一愣。這少年,竟如此勇武!
旋即,他熱血上涌,猛虎一般撲出,殺向那群兇神惡煞。
其他侍衛見到少年軍團的血戰、天子的無畏,各個群情激奮,渾身斗志地返身戰斗。
政變,終究以失敗告終。
帝辛,度過了他登上王座以來的第一次大劫。
他沒有渡劫的興奮,而是緊緊抱著奄奄一息的黑衣少年,嘶吼著:“御醫何在?”
飛廉擊潰敵人,跑了過來,看到帝辛懷里的少年,瞬間跪了下去:“惡來,一定要挺住啊!”
帝辛這才記起,這個少年是飛廉的兒子,他還摸過這個少年的頭,說他未來是一名大將軍。
“大王,反賊......”惡來的左臂血流如注,語氣有些虛弱。
“你很勇敢。反賊已經被打敗了。”
他用力捏住惡來左肘下的血口,阻止鮮血奔流。惡來的鮮血浸透了他的金甲。
帝辛始終抱著惡來,飛廉跪在一旁,幾名御醫忙碌地給惡來清創包扎。
他就這樣坐在王殿之外,黑發散亂,金甲染血,四周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兵器。
這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攫住了他。
一個聲音在腦海回蕩:這就是王座的代價!
他不愿起身,仿佛他一起身,懷里的少年就會魄散。
“飛廉,處理好了?”
“大王,處理好了。叛亂分子全部格殺!”
帝辛一驚。
他知道東門參與政變的軍隊不下兩千。飛廉駐守東門,僅僅是個裨將,手下僅有六百士兵,如何全部格殺?
“大王勿憂,南門的叛軍也被我盡數屠了。”
帝辛吃驚地看著飛廉,看著這個24歲的年輕人。此人竟如此兇猛!
他想不到,自己的命運竟然與這對父子緊密聯系了起來。
“捍衛天子!奪取榮耀!”
這是受傷的少年說過的話嗎?
一個八歲的孩子,也懂得忠誠為何物嗎?
帝辛仰天。
剛剛的少年將軍,真乃大商軍魂啊!
廝殺聲早已停歇。
發動政變的三王已經被捆在地上。
帝辛的目光掠過大哥以及兩位王叔的臉。
子啟、比干、箕子非常不甘,也很憤怒。
尤其是子啟。王座本來是他的!
三個反賊還算正常,沒有破口大罵,貽人口實。
一個合格的反賊,即使心里想著謀權篡位,也不會說出來。他們,都是合格的。
帝辛直視子啟的眼睛,發出帝王的凝視。
“都是天子之子,為什么一定是你?為什么一定不是你?”
那一刻,太史的話在他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