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兒。

待我來此地久了，也敢到遠處轉轉了。此時已秋深露重。

沿著水泥路走下去，越走越窄，到盡頭，只見層巒疊嶂。

近處的小山，山腰上可見一層層的梯田，秋日里，色彩斑斕，明處金黃，暗處深綠，一層層蜿蜒的弧面，像水中的波紋一般，小山似是流動起來。

遠處的小山隱隱可見，似是在霧氣之中。

我問:“老師們，請問山上可有怪獸？”

李老師正欲開口，王老師笑道:“有，不光有怪獸，還有野人，你敢不敢去看看？”

我知是玩笑，就說“那當然要去看看，野人也是野味啊。”

他睨我一眼，說:“你口味這么重的嗎?”

侯老師也老實地笑了:“小王，你別嚇唬小姑娘。”

我說，“侯老師，我膽子大著呢，老鼠青蛙我都不怕，毒蛇我也惹過。”

大家哈哈笑，并不認為我說的是實話。

下午下了課，我決定去看看遠處的山了，王老師說:“我陪你去，別迷了路。”

依然沿大路走到盡頭，太陽已經偏西，放出一道道金光，在遠山的邊緣，沉沉欲墜。天空湛藍，有幾朵棉團似的云。

梯田層層披了霞光，色彩斑駁陸離。繼續前行，峰回路轉，山與山之間一片樹木，火紅一片，層林盡染。

再向前，金黃和火紅混雜一體，我職業病地想著，五角楓，色木槭，槭樹科，槭屬。

王老師說:“曉月老師，還要繼續前進嗎？回來怕是天就黑了。”

我笑說:“我不怕黑的，你要是害怕，要不你先回去？”

他笑:“你都不怕，我敢說害怕啊？我要因為怕黑扔下你不管，回頭可怎么混啊？”

我笑說:“沒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不說就是。”

他笑了一回，說:“雖然山上沒有怪獸，但是保不住沒有壞人。”

我想了想，的確如此，恁憑我怎么膽子大，人若壞起來，可不是野獸毒蛇能比的了的。

借著最后一抹陽光，我們翻過一座小山，走進了那片楓葉林。剛剛的火紅，在夕陽中成了血紅，而后變成深紅，太陽一落，便只剩了暗黑的樹影。

樹葉在風中簌簌的響，此起彼伏。腳下一層厚厚的葉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我聽著葉子嘩嘩的聲音，時急時緩，走路又深一腳淺一腳，有些頭暈。

眼看天黑透了，我想我該吃藥了，還是回去吧。

王老師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我說:“王老師，若不是你認識路，我真是回不去。”

王老師不說話，只一步步往前走。

我感覺奇怪，也未多想，就跟著他往前走。

我說:“王老師，感覺有些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仍然不說話，繼續前進。

一種恐懼感升上頭頂，我大喊:“王老師，你到底認識路嗎!”

他回過頭來，面色凝重，說:“曉月老師，我們迷路了。”

我著急地說:“導航呢？手機導航呢？”

打開手機，搜索老人山小學，沒有信號，我差點把手機摔咯。

王老師說:“沒用的，即使搜到了，又沒有大路，它也導不了航。”

我說:“咱來的時候是一路向西的。太陽就是從面前落下的。”

他說:“是的，但是現在沒有太陽了，你知道哪里是東嗎？”

我才感覺到，此時天已經黑透了，只有手機的一點光。耳邊樹葉嘩嘩響，走了這二十分鐘了，連樹林都沒出去。那一定是走錯了方向，進來的時候不過十分鐘。

露水很重，鞋濕了，腳踝冰涼，我不禁打起冷顫。

王老師并未抱怨我剛剛非要前進，但他的確毫無辦法。今日又沒有月亮，整個漆黑，風更大了，甚至發出嗚嗚的鳴叫，極其恐怖，真擔心突然竄出個什么玩意來。

我問:“在這里能看到村子嗎？但凡能看到一點燈光也行。”

王老師說:“剛剛過來時我回頭看了看，這里地勢低，跟個盆子一樣，村子都被山擋著了。”

我聽了，寒意更重，渾身冷顫不已，耳朵開始嗡嗡叫，頭疼又開始了。

王老師要把外套給我，我謝絕了，把身上的風衣使勁攏了攏。

我們試著走了一段時間，似乎是走出了樹林，但前方緊接著，又是一片樹林。我想，今晚怕不是要凍死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