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戚曉月。

“卿文，我哪里想要走，但是在這里，真的很難受。我這里只有你一個親人，還有人來跟我搶。“我越說越委屈，簌簌掉下淚來。

“傻月兒，我是個人，不是個物件，哪里想搶就能搶走了？“

“你現在疼我愛我，別人自然是搶不走，以后呢？我慢慢就年老了，再也不是從前的我，我有什么資本和別人比較？“

“月兒，你老了我就不老了嗎？你如今和之前并無兩樣。你看我，生了場病，身體容貌都有變化。若說擔心，我比你更擔心。“

“你擔心什么？我如今連門都不出。哪像你天天在一群鶯鶯燕燕當中。“

他笑道:“什么鶯鶯燕燕，都不如我月兒好看。“

他額頭抵下來，我啄在他唇上，青楚楚的氣息，有點甜。

風波雖然過了去，但是心里的那根刺還在，尤其這次爭吵之后，我知道徐卿文并不像先前說的那樣，真的可以陪我天涯海角。

他有他的無奈，我有我的委屈，此事在心里悄悄埋下了種子。

那些時候我們逛街，選婚紗，選對戒，都是千挑萬挑也選不好，走在街上，心里莫名的煩躁。

徐卿文說:“月兒，咱們去定制吧。“

我說:“卿文，不是定制不定制的問題，我覺得是我年齡大了，穿戴什么都覺得不好看了。是嗎卿文？“

他說:“哪里就老了。跟我乍見你時沒什么兩樣。“

“你哄我呢，第一次見面時，我十八歲。“

想起十幾年的時光就這樣溜走了，心頭更覺悲傷。

“卿文，這婚禮，我不要了可好。“

“月兒，為何突然就不要了？“

“我累了，卿文，我不想要婚禮了。“我莫名地升起情緒來。

“你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怎么了？我是不是很招人煩？“

“我何時嫌你煩了？只是你出爾反爾，說好的事情，到此時又要反悔，到底是為什么？“

“不為什么，只是不想要了。“

“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是不想要婚禮了。我年輕的時候都不稀罕，年老了誰還要這虛名？“

“這不是虛名，月兒，我覺得我們應該請親友來，見證我們的婚姻。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已經結婚了。“

“婚姻是自己的事情，哪里需要別人見證？“

“月兒，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就生出情緒來。“

“卿文，我討厭這個地方。十分討厭，一分鐘也不想停留。“

他停頓一下，說:“月兒，別的事情都由你，唯獨這件事，抱歉。“

“我知道你有惦記的人，你就是舍不得離開。你不走我走。我走行不行！“

“我沒有什么人可惦記，倒是你還惦記著別人吧！你既然惦記他，當初又何必來找我！“

“徐卿文！“我恨得跺跺腳，甩手走人，邊走邊哭。兩個人都說了重話，但說都說了，聽都聽了，又能如何？

還能如何！

我走到拐角處，看他一眼，他已經不在那兒了。

錄取通知書來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蟬鳴聒噪，人心不寧。

這期間兩人總是一點小事就爭吵，再和好，再爭吵。如此籌備了一半的婚禮，到頭來也是不了了之。

徐卿文拿著通知書說:“月兒，你馬上就有了新的生活，或許能換一種心情。我們能不能，重新聊一聊我們的事情？“

“我不知道聊什么。你說，我聽。“

“月兒，這段時間你總是無端的發脾氣。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什么？“

“我仍然是那句話，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只要在這個地方，心情就好不了。卿文，我想離開這里。“

“月兒，你說過我在哪，家就在哪。你說過我的肩頭上有整個世界。月兒，你如何都忘了？“

“我沒忘，而是這個世界變了。如今這個世界里，是兩個人反反復復的爭吵，無休止的猜忌，一次次冷戰，一回回出口傷人。卿文，我們的未來會怎樣？在無休止的吵鬧中度過后半生嗎？“

“月兒，我們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如今你也學業有成，我事業也在上升期，我們的未來會很好。我們都克制一下情緒，重新思考一下，該如何相處。“

“不想了，卿文，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我累了。“

他咬了咬唇，說:“由你吧。我走，你留下來，至少你能有個去處。“

“那你去哪？“

“不用管我了。“

我不再說話了。走進臥室，倚在床頭上，呆呆傻傻地坐了很久。

我聽見他收拾完東西，輕輕帶上門，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難道這就是婚姻本來的面目嗎？我們固然不會像趙欣蘭和亮哥那樣，到最后魚死網破，但是每爭吵一次，即便是又重修于好，也會在心里留一層疤。

我們像兩只刺猬一樣，互相愛著，又互相弄得遍體鱗傷。

他走了幾日，我百無聊賴。去到酒吧里，搖滾樂隊又一次唱起花火。“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表演，包含所有荒謬和瘋狂。“

我心里想著他，聽得淚水滿面。酒至微醺，有個人來搭訕:“姑娘，怎么哭了呢？失戀了嗎？“

我帶著淚就笑:“我失什么戀，我有愛人，我們結婚了。“

那人說:“那你哭什么呢？“

“別的事情不能哭嗎？“

“那他怎么不陪你？“

我心里疼了一下，并不回答他。

那人說:“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如我陪你吧。“

“你陪我做什么？“

“喝酒，聊天。“

我說:“你又不是他。沒用的。“

“總比你一個人好吧？“

我不說話，那人坐在我身邊，目光熱切。

我聽著歌曲，光怪陸離的燈光，閃在每個人的身上。

喝了幾杯酒，臉上發燙。我說:“我回家了。“一起身，頭暈起來。身邊那人趕緊起身扶我。

我擺脫他說:“告辭。“趕緊走出門外，清風一吹，清醒了一些，只是腳下如同踩了棉團，輕飄飄起來。

打了車回到家，徐卿文迎上來，攬住我說:“月兒！你去哪了！“

我甩開他說:“不用你管！“

進了臥室躺在床上，胃里心里一齊難受起來，淚珠也滾滾落下。

徐卿文跟了上來，說:“你這幾日一直如此嗎？“

“我說了不要你管！“

他怒道:“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你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好好的日子不過，像個什么樣子！“

“我一向就這樣子，是你看錯人了。卿文，是你看錯了！你后悔還來得及！我就是這不三不四的人，你去找你的好人吧！“我滿面淚水，沖他喊。

他轉身走了出去，重重的關了房門。

我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屋里寂靜無聲，只聽見掛鐘噠噠的聲音。

婚紗照掛在墻上，二人溫情脈脈的樣子，實在是個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