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城門時，天還沒有大亮，便看到幾個施粥的棚子前面坐著躺著的全是衣衫襤褸的人，穿的好些的，不過是腳上有雙不破的布鞋而已。見到我跟陳清一身軍裝打馬而來，立刻讓出兩條路來。

我同陳清往縣衙去，里面早已經(jīng)忙活起來了，幾口大鍋架在院中，咕嘟咕嘟地煮著粥，門口堵滿了流口水的小孩子，一個個小手凍得青紫。參領(lǐng)也在里頭跟著忙，卻并未趕走門口吵吵嚷嚷的孩子們。

“王參領(lǐng)！”我高聲道。

門口的孩子們聽見我的聲音瞬間噤聲，臉上帶上了恐懼，愣了一瞬便躲到了一旁，怯怯地盯著我跟陳清。

王參領(lǐng)聽到我的聲音，趕忙跑出來向我行禮道：“縣長，您怎么來了？”

我抬手虛扶了扶他道：“我看了你上的文書，瞧著平樂縣情況不大好，便帶著副官來看看。”

陳清將馬綁好，也隨我進(jìn)入院中。那些孩子們看見馬很新奇，圍著馬嘰嘰喳喳地笑著。

我隨手拿起馬勺，乘起鍋里的粥看著，一大鍋里全是水，米粒寥寥無幾，不是粥，而是米湯。

我放下馬勺，問道：“這便是你們給百姓施的粥？”

“縣長恕罪。實在不是我們克扣，剛開始的粥是很稠的，可是難民實在是太多了，咱們糧草有限，只能越來越稀，我們平日里充饑的也并不比這強(qiáng)多少啊。”王參領(lǐng)解釋道。

我看了看幾個兵丁捧著的碗里，也確如王參領(lǐng)所言，便問道：“怎會如此？司令那邊跟千安縣都撥了糧草過來，怎會不夠？”

“縣長，我家便是種田的。這平樂縣的土地種土豆不適宜，本就量低，還要交賦稅，再加上今年幾場霜凍下來，家家戶戶更沒有余糧了，有些農(nóng)戶連留下來來年播種的種子都吃光了。”王參領(lǐng)邊說著邊嘆氣。

“我記得往年冬日里不種田，也可來縣里幫工的。”我疑惑道。

“是，但一來今年生意不景氣，商戶們都不要幫工，二來縣里的富戶們用人挑剔，嫌農(nóng)戶手腳粗笨。都是卑職無能，實在沒有主意了。”王參領(lǐng)向我抱了抱拳，十分為難。

“我知曉了，你放心，我來想辦法，你只管將這幾日施粥之事做好。”我給王參領(lǐng)定心，又讓陳清將我們帶來的東西給王參領(lǐng)，接著問道：“你這里可還有硬粟米？”

“有是有，可這向來是喂牲口的，人吃這東西......能行嗎？”王參領(lǐng)疑惑道。

“這東西可比米湯飽腹。拿著些銀錢，讓人去街上的糧鋪收些硬粟米，足夠兩三天的量即可。”我吩咐道。

“縣長，這里的縣衙的公銀不多了。”王參領(lǐng)委婉哭著窮。

我瞧了瞧他，才道：“我這兒有，先用著。稍后陳清去替我查查帳。”

“是。”陳清跟王參領(lǐng)同時應(yīng)聲。

不多時，幾大框硬粟米便抬回來了，我吩咐人多放米，熬的稠稠的，再剁上肉末摻進(jìn)去，肥肉用來熬豬油，將豬油也點(diǎn)些進(jìn)粥里。

門口的孩子們哇聲不斷，咽口水的聲音也不斷，卻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在門外看著。我瞧著心疼，便叫他們進(jìn)來。

孩子們怯怯地看著我，面面相覷，我不禁反思自己居然長得如此兇悍嗎？

“有沒有人要吃糖啊？”我將帶來的糖塊舉起，高聲問道。

小孩們聽到糖的眼神都亮晶晶的，也顧不得什么規(guī)矩，嘻嘻哈哈地跑進(jìn)來，圍著我喊著“我要！”“我我！”“我也要！”

“好好好，都有都有，排好隊！”我笑著安撫，將糖塊一一發(fā)給他們。

拿到糖的孩子捏著一角，小心地舔著，仿佛什么稀世珍寶一樣。看著大家都拿到了，我便讓他們都出去玩兒。

有個小男孩捏著糖卻沒吃，跑到門口，頓了頓又返回來，小聲對我道：“官爺，這個糖我不吃了，能不能......能不能換些......換些錢？”

“為何要換錢？”我疑惑反問道。

“我娘病了好久了，爹爹找不到活計，只靠著姐姐做秀品換些錢，娘心疼姐姐的眼睛，不肯用那錢看病。”那孩子聲音哽咽，接著道：“若是我能換些錢來，娘親便能治病了。”

我聽著心里暖，卻也心疼，便道：“你帶我去你家看看可好？我認(rèn)識大夫，可幫你娘治病。”

“真的嗎！”小男孩興奮喊道。

“當(dāng)然啦！”我笑著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小男孩將糖小心翼翼放在我手中，便拉著我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