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縣離司令府上得走上個三四日，王參領若是在太平盛世能做個好官，但是對付呂仁德他們這種人卻是力不從心的。我想了想，叫張猛帶人連夜將呂仁德先押回千安縣送到高督辦手里看管，我同陳清明日啟程去司令府上。

翌日起了個大早，將平樂縣的事又安頓了一番才啟程。有百姓等在城門口送我，想著自己并未有什么功績，心下有些羞愧。

“縣長，這是我自家曬得香菇，頂頂香，您拿著嘗嘗，別嫌棄。”一個年輕婦人遞給我一串香菇干。

“不敢當，多謝您。”我接過東西，掛在馬背上。

“縣長！縣長！”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我低頭看著還在流口水的小奶團子，心下喜愛，將孩子抱起。

這孩子也不怕生，笑著道：“縣長.....莊稼......綠綠......好，爹娘......笑笑......”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目光在人群里找孩子的爹娘。

“縣長。”一對滿身補丁的年輕夫婦擠到前頭來，笑著接過孩子，對我道：“縣長，這是我去廟里求來的護身符，這廟可靈了，望您平安。”

我接過那個小小的紅色布包別在身上，抱拳道：“多謝。”

我跟陳清在眾人的謝聲中打馬而去，越是看到他們感激的神情，心中越是內疚，深覺自己還不夠能耐。

同陳清坐在城外一處驛站歇腳，腦子里還在想方才的百姓們。

“縣長，怎么哭了？”陳清遞來一塊手帕。

“無事。”我胡亂抹了把臉，沒有接。

陳清嘆了口氣，安慰道：“您已經為他們做了很多了，不必覺得自己不配被感激。”

“可惜我只是個女子。”我脫口而出道。

“是女子有何可惜？”陳清似乎有些驚訝我的回答。

我有些暗嘆自己口快，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疙瘩說了出來：“是女子做官，便讓人覺得德不配位，官位是賣身換來的。”

“您這些日便是因為那天的幾句骯臟話愁苦？”陳清反問我道。

我面色一紅，覺得自己仿佛是有些小題大做，但還是遵從內心點了點頭。

“他們用那些齷齪的想法揣測您，是因為自己無能。”陳清認真看著我，接著道：“若是真有賣身便能做官的事，那些人保準個個搶破了頭去。”

我被陳清的話逗得樂出聲來。

陳清看我面色有緩，接著道：“從我跟著您那時候起，我便知道您坐這個位置是要報仇的。后來慢慢經了些事，我才發現我狹隘了，您不僅是為了報仇，更是為了施展您的抱負，繼承白大帥的遺志的。這個男子獨大的世道里，您身為女子走這條路要難百倍千倍，我都沒見您畏縮過，怎被幾句閑話便擾了心神？”

我看著陳清眼中流露出的真摯，眼眶發熱起來，是啊，我怎么就沒想清楚這層，被人說幾句骯臟話便生閑氣，還懷疑起自己是否該做這個縣長。

“謝謝你為我清心，日后我若有糊涂時候，還請你定要直言相諫。”我起身，鄭重向陳清行了一禮。

“使不得使不得，您多發我些月銀便可。”陳清笑著打哈哈。

時間還寬裕，我心中又一片澄明，便跟陳清一路走走看看，晃悠了三日才到了司令府。簡單拜見了一番，就在附近找了間客棧住下。

到了定好的這一日，因著賞花宴并不是公干，我便帶著陳清只拎了幾壇好酒去司令府上。誰知在門口同李擎天碰了個正著。

“白縣長只帶幾壇子酒啊？”李擎天晃了晃兩手提滿的禮盒，略帶鄙夷的瞧著我。

“害，我們縣里窮，有點兒銀子還得可著百姓使，省吃儉用才湊出這些。”我笑了笑，抬腳進門。

李擎天聽出我話里的暗諷，氣得直咬牙。

司令府上的仆從替我們引路，我看著園中的曲水流觴配上剛冒芽嫩綠的青草，真真是詩情畫意，這園子很費了些心思的。

走至花廳，仆人下去了，司令正坐在桌前與夫人一起修剪花枝，我有些不忍打擾。

“怎得站在門口吹冷風？快進來。”夫人瞧見我，招手笑道。

我讓陳清等在門外，獨自進門行禮道：“給司令、夫人請安。”

“別拘虛禮了，快來瞧瞧這花修得如何？”司令笑著道。

我左看右看，竟看不出什么門道，只好撓撓頭，有些尷尬地道：“白何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只覺得甚美。”

“哈哈哈哈哈......”司令跟夫人忍俊不禁。

我將帶來的酒壇子輕放在桌上，笑著道：“司令邀我來賞花，我怕烈酒醉人，辜負了美景，便帶了些極好的桃花釀來應應景，望司令、夫人莫嫌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