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布麗婭！”明珠朝著門外叫了一聲。

“什么事？小姐！”布麗婭應聲而進。

“桃園山頂的房子現在是什么情況？”明珠問道。

“已經全部裝修好了，用的全是最新環保的材料，下個星期就可以搬進去了。您打算什么時候去接老爺和太太？”

“明天動身吧，幫我訂兩張去香港的機票，你和我一起去，我們在那邊要呆幾天，具體回來的時間到時再定。”明珠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好，呆會兒我幫你把行李收拾好，您看一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特別帶過去的東西？”

“我上次去云南的時候買了一個玉鐲，給我媽咪帶過去吧，在臥室床頭柜的第三個抽屜中。”

“行，我知道了。”說完，布麗婭便離開了明珠的書房，輕輕帶上了門。

她用12580很輕松地在網上訂了兩張前往香港的機票，開始收拾行李，她非常清楚明珠的日常穿著習慣，把常用的衣服和洗護用品放進行李箱之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從抽屜中找出了那個玉鐲，包裝得很精美，打開一看，是一只白玉加工而成的鐲子，泛著晶瑩潤白的光芒，托在掌心，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意。布麗婭輕輕地將它放入錦盒當中，然后將錦盒放入了明珠的手提包里，這么名貴的一件東西，最好是隨身攜帶比較安全。

“明天幾點的飛機？”不知什么時候，明珠從書房中走了出來，她將頭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髻，插上一根碧色的簪子。

“八點四十。”布麗婭回答道。

“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今晚就在我這兒住，到時我們明天一大早早點出發。行，就這么決定吧。”明珠利落地說道。

“我母親要下個星期才能到，不過，她現在的身體不如從前了。”布麗婭望了一眼明珠說道。黃阿姨就是布麗婭的母親，當年喬安生夫婦去了香港之后，她便回安徽老家了。如今喬安生夫婦重新歸來，她想再次照顧他們，主仆之間情誼深厚。

“行，一切你安排好就是了。對了，晚上我們去小南天吃飯，你訂一個包間，把菜安排得精致一點。”明珠用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有點干，天氣的緣故。小南天的燕窩是很有名的，適合這個季節吃。

“小姐，你放心好了，一切我都會安排好。六點鐘我來接你，你趁現在這個空檔好好選一下出門的衣服。”

當布麗婭離開之后，明珠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回想起當初父母在時的錦衣玉食，回想起家道中落后自己的苦苦掙扎，尤其是那些孤單的夜晚，她坐在電腦前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著鍵盤，有時，等她回首仰望窗外之際，往往是凌晨時分，她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個夜晚是在孤獨寂寞中度過，又有多少次無助是在沉默中忍耐。當別人羨慕她如今頭頂光環的時候，可又有誰知道，那些背后不為人所知的辛酸和痛苦。有時望著鏡子，皮膚依然是那么光潔，可是，眼睛，眼睛中那種對世事的洞察讓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年齡，她甚至乎比同齡人更要成熟。

馬上要出門去吃飯了，她拉開白色的大衣柜，衣柜的面門泛著珠光白瑩亮的光澤，金色的把手透著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也許曾經經歷過太多的苦難，所以她更多地需要在物質上讓自己得到補償，以此來安撫那些泛著滄桑的歲月。

她挑了一件純白色的短款毛衣，下面配了一條深藍色的修身牛仔褲，腳上穿了一雙白色的ADIDAS球鞋，她的身材非常修長，修身的牛仔褲穿在身上更顯得腿的比例欣長而筆直，短款的毛衣顯得腰肢細細的，走動起來有種款款的風情。

布麗婭已經在樓下等候了，明珠戴上墨鏡出門了。

來到小南天之后，已經是華燈初上，布麗婭走在前面給明珠帶路，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了一個雅致的小包廂，小南天的菜以精致而聞名，尤其是這里的裝修風格，非尋常餐廳可比，就算是一個燈具，也是經過設計師精心挑選出來的，應時應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當明珠坐在米白色的沙發上之后，她感覺到一陣身體的舒適感，沙發的高度和軟度剛剛好符合人體工程美學。

“小姐，您看一下，想吃一點什么，這里推出了很多款秋季的新菜。”布麗婭將菜單遞給了明珠。

“你安排吧。”明珠有點不耐煩地說道，她已經完全習慣布麗婭為她打點一切，更何況她在生活方面完全是一個一竅不通的人。

布麗婭按了一下鈴，一位長相清秀的服務員進來了，她禮貌地問：

“請問需要一點什么？”

“給我們來一份貴妃燕窩、一份如意蝦、一份西芹百合炒腰果、一份黑椒牛柳，再來一個果盤。”布麗婭沉著地說道。

“來兩份貴妃燕窩！”明珠抬手對服務員說道。

布麗婭笑著對明珠說：

“小姐，我就沒必要喝了吧。”

“你每天那么辛苦，該補補，行，就這么說定了。”明珠辦事素來是一個簡明利落之人，她不喜歡在一些小事上糾纏。

菜很快上齊了，明珠低著頭開始用心地吃著，這時電話響了，她看了一下，走了出去，準備接電話。正當她打開門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面前經過，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正準備關門，這時那個身影突然轉過頭來。

“你怎么也在這里吃飯？”是徐岸，他穿著一件天藍色的襯衣，袖子卷得高高的。

明珠沒做聲，她看見他的臉紅紅的，似乎是喝了很多酒的樣子。

“走，我帶你去我們包廂坐一坐，今天全體寫字樓的人員聚桌，趁這個機會讓大家認識一下你。”說完，徐岸開始牽起明珠的手。

“不用了，我還有事呢。”明珠極力地掙脫，至少在目前這個狀態下，她還不想在公眾場合下公開她與徐岸的關系，更何況她的心中還牽掛著安駿。

徐岸感覺到自己有點強人所難，其實他的內心深處也受了傷，曾經一個多么驕傲的男人，如今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居然變得如此的卑微。人們都說，誰不愿意將關系公布于眾誰就占有主動權，他那么迫切地想告訴全世界喬明珠是他的女人，可是她卻為了一大堆莫名的理由將他拒之門外。恍然之間，他覺得，還是以前住在蓮花山莊的那個明珠來得可愛單純和溫柔，那時的她，只知道整天坐在家中看看書寫寫隨筆，他們相處得都快談婚論嫁了，可是卻突然發生一場那樣的變故，讓他們分隔多年。如今相見之后，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沒關系，只是進去坐一坐，我不會公開我們的關系，你也可以借此機會認識一下整天和我共事的人，對不對？”徐岸恢復了理智，他松開了明珠的手。“無論人生怎么樣地發生變化，我們永遠是朋友，對不對？”

明珠望了一眼徐岸，最終她還是低下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可是，有些事情你以后就會明白的。好吧，我不勉強你，呆會兒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點。”徐岸拍了拍明珠的肩膀，朝前走過去了。明珠怔怔地望了他一眼，她到此時才發現電話一直都是開通的，對方一直在傾聽她和徐岸的對話。

“媽咪！”明珠在電話中叫了一聲孫瑾。

“沒有什么事，我和爹地明天在家中等你們。”孫瑾的聲音仍然是一如往昔的雍容。

明珠放下了電話，她回到包廂之后，布麗婭說：

“你怎么出去這么久？菜都涼了。”

“沒事，接了媽咪一個電話。”說完，明珠低頭喝了一口燕窩，已經涼了，所以帶有絲絲的腥味。

第二天一大早，布麗婭拖著兩個行李箱和明珠出發了，明珠穿了一件紫色的風衣，更顯得肌膚勝雪。

到達香港機場后，明珠趕緊脫下自己的風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短袖雪紡襯衣，在這樣一個亞熱帶氣候的城市，永遠是沒有春天和秋天的。

喬安生和孫瑾離開Z城后，他們在明珠舅父的資助下，住在了葵青區一棟老宅里，當明珠打著的士一路風塵到達家中的時候，已經是烈日當頭的中午時分了。

這是一棟日式的舊宅，有一個院落，里面是通透的廳和房間，明珠走進去的時候，只見喬安生和孫瑾正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喝茶。五年未見，喬安生的頭發已經白了很多很多，但是面容看上去甚是安詳，孫瑾的變化很小，她除了沒有以往服飾和妝容所帶來的艷光四射，容顏基本上沒有什么變化，她是一個心態極佳的人，無論面對什么樣的悲歡離合人生輾轉都不會讓她發生太大的改變，在她的心中，只要喬安生陪在身邊，一切都是好的。

“爹地！”明珠一把撲倒在喬安生的懷里，淚水情不自禁地滾落了下來，這五年，喬安生是如何從一個位高權重炙手可熱之人跌落成一個平凡的人，也許只有他自己的內心才知道。可是，明珠從五年前的一名不文到今天的炙手可熱，她知道自己走得有多辛苦，無論是從繁華走向沒落還是從沒落走向繁華，都要經歷一番徹骨的痛。

“爹地懂你這么多年的辛苦！”喬安生拍了拍明珠的頭，他的眼睛不禁濕潤起來。當初他們執意要明珠和他們一起來香港度日，而明珠就是不依，她說她不相信命運。

最終，還是爹地最懂她，有了這一句話，她人生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人的一生，不會有人平白無故在頭頂上會有光環。

“讓爹地好好看看你！”喬安生松開自己的手，他細細打量了一下明珠的上下，然后愛憐地說：

“還好，還好，我女兒看上去還是那么的氣質可嘉，漂亮迷人，看來上天沒有薄待你！”看到明珠依然保持著那樣一種高雅的貴氣，喬安生心中總算是安了心。他最害怕的是人生的磨礪把他的寶貝女兒變成一個容顏憔悴眼神焦慮之人，上天終歸是沒有薄待她。

“好了，既然見面了就是歡喜之事，不必那么傷感，來來來，我們開始吃飯吧，她們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孫瑾看到這個場面，于是開始活躍一下氣氛，她是一個心性極其開通之人，自小在香港長大，在名利圈中打滾，似乎對人生的悲歡離合看得似乎沒有那么濃烈。

這時布麗婭提醒明珠道：

“小姐，您不是帶來一個玉鐲要送給阿姨嗎？”

明珠一聽，連忙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這樣和爹地惺惺相惜，未免也太冷落了媽咪，于是她從包中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孫瑾說：

“媽咪，送給你的！”

孫瑾很雍容地收下了，她伸出手的時候，明珠注意到她的手指關節稍稍有些粗硬，也許是這些年在家做家務活造就的吧，她不禁用手捏了捏媽咪的手指。

“沒事的，媽咪人生什么都經歷過，很多東西已經不在乎了。”孫瑾拍了拍明珠的手背說道。“只要看到你開心健康我和你爹地就很滿足。”

于是四個人開始在桌前吃飯，雖然只有簡單的四菜一湯，但卻做得很精致，尤其是那道清蒸鱸魚，味道尤其鮮美，這是明珠最愛吃的一道菜，孫瑾一直記在心里。

見布麗婭不是外人，孫瑾輕聲地對明珠說道：

“徐岸現在怎么樣了？”

“吃飯吧，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明珠冷冷地說道。

“其實你對他真的有誤會，當初你爸爸在最艱難的時候，他把蓮花山莊第四期的建材全部從你爹地那兒購買，給你爹地應急。他甚至在你賣掉蓮花山莊房子的當天委托秘書去買你的房子，只可惜你當時出的價格很低，一下子就被別人買走了。他為了找你，找遍了整座Z城，這些媽咪心中都清楚。是你自尊心太強誤會了他，也許他當時做這些都沒有告知于你，就是為了不想傷你的面子，你們兩個人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礎，還是好好去修復一下吧。”孫瑾夾了一塊魚肚遞給了明珠。

“可是小姐有喜歡的人了。”這時布麗婭插嘴道。

“哦，有這樣一回事，說來聽聽。”喬安生饒有興趣地說道。

“他叫安駿，在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候向我伸出了援手，如果沒有他，不可能會有今天的我，所以我的內心深處更傾向于喜歡他，在他的身邊，我更多地感覺到自由和開心。”明珠抬起頭望著喬安生說道。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喬安生問道。

“我還是想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事業當中去，每一個人都應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當一個人的天性沒有受到壓抑和束縛的時候，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潛能。至少我覺得我在事業上還有很大的一個發展空間，感情的事順其自然。”明珠目光篤定地說道。

“一個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最重要。總之，你知道了自己要什么就是最好的。”這時，孫瑾開口說道。她素來開明至極。

“傍晚的時候我帶你們去看一個湖，這里有個湖叫古湖，是這里的一大美景，值得去看看，尤其在清晨和夕陽中看上去更美，明珠看了之后寫起小說來會更有靈感。”喬安生興致勃勃地說道，盼了這么多年，總算一家人團聚了。

盡管外面驕陽似火，可屋內一片靜謐，就連案幾上的花也開得安靜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