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班主任給媽媽打電話，還是媽媽給班主任打電話，班長一臉看不起的模樣走到我座位，喊我去一趟辦公室接電話。
我去到辦公室，從班主任手里接過電話“喂”了一聲。
“你怎么搞的這么丟臉，一個女孩子的，你們班主任和我投訴你天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
“我沒有。”
我對老佛爺是真的恨之入骨，無論是以后上了大學還是出去工作，對這個班主任的討厭并沒有隨著時間消散。因為我不懂怎么會有人可以這么不分是非，這么重視學生成績大過于學生的人品，而且告狀起來還可以這么夸大其詞。
“老師說都已經教育過你幾次了，你都不知悔改。”
我看向盯著我打電話的班主任，說：“班主任，我想出去單獨和我媽聊幾句，可以吧？”
班主任有些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走出辦公室，我走去角落。
“媽，讓我轉學回慶城吧，我自己一個人也沒關系的，我以后午飯和晚飯在學校飯堂吃就好了。”
“別鬧了，昱城我給你花了這么多錢，而且學校好得不得了。”
“我沒有鬧，我讀不下去了。”
“不就是管你一下嗎？有個老師管著你我還高興，趁著現在把成績搞上去，以后考個好大學。”
“我不喜歡被老師管著。”
“你現在16歲，青春期媽媽也能理解，不過現在是關鍵時期，沒人管著你容易做錯事，你不聲不響逃了晚自習，和別的男孩子去玩的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怎么辦？”
“那也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也不想被你老師說我不管你，搞得像是別人眼里沒人教的小孩。”
“你本來就沒有管過我，就不要在這個時候譴責我，要求我。”
“你這樣太傷媽媽的心，媽媽知道自己虧欠你，所以就想著好好賺錢，媽媽再過十年就干不動了，沒有存款你怎么辦？再過十年，媽媽老了在家，好好陪你，照顧你生活起居，這不好嗎？”
“不要再用這種招式來騙取我的心軟了。上次你就是這樣哄騙我，讓我答應你來徽縣，結果讓我的生活更糟糕。”
“這怎么就糟糕了？別人可以在那里讀書，為什么你不行？你搞什么特殊？”
“為什么我不行嗎？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什么？你把我最討厭的東西給了我！”
“你討厭什么？不要像個瘋子一樣，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像什么？”
“我像什么樣也不要你管。”
“你不要這樣子說話，像什么樣？”
“是你不要再這樣子和我說話了，我會反抗的。如果你還不想失去我的話，你們都給我閉嘴。”
我氣急攻心地掛了電話。掛電話那瞬間是真的很想把電話撕碎的。那種感覺，就是全身都繃著一股勁，好想發瘋。
我沒想到昱城中學竟然這么不走常理，把校運會舉辦在冬天。南方倒是沒什么，北方就真的很要命。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哪個非要說我跳遠很厲害，班主任聽了后欽點我參加校運會的跳遠比賽。我想反駁都反駁不了，畢竟體育課上跳遠測試女生排名里，我確實是第一。
我千等萬等的校服，跟著校運會的到來，終于到了我的手上。和同學們穿著一樣的衣服，才覺得自然了些，走在人群里也不會覺得自己過于獨樹一幟。
幸好昱城中學學生不多，校運會的進場儀式只花了半個小時。
跳遠比賽的第一場在上午九點，我聽到廣播通知跳遠選手去賽點簽到。
還有幾步就到簽到點，我看見青華站在那，瞬間放慢腳步，這幾天青華對我有些疏遠，我也很識趣地不接近。
“相思。”她朝我喊了我名字。
我繼續朝簽到處走去。
“你是第幾組啊？”
“第二組。”一邊說著，一邊在簽到表簽到。
“好好加油喔，爭取拿個獎狀回來。”
“嗯。”
“我會在這里替你加油的。”
“其實沒什么好加油的，跳一跳就過去了。”
“那不行，當然要給你加油啊。”
青華對我又恢復以前的樣子，我心里孤獨感消除了些。
“相思。”
又一個人喊我名字，我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來者是誰。
“干嘛不理我？”高維繞到我的前面。
我毫無感情地開口道：“好巧。”
我不討厭高維，就是有些怕，我一直認為我和他是命里相克，每次他來找我之后準沒好事。
“不巧，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喔。”
“你又知道我跳遠？”
“每個班都有全校參加比賽人員的項目一覽表啊。”高維挑眉，“上課無聊，看著看著就看到你名字。”
“我不喜歡給人看著跳遠，會影響我發揮。”
高維抬手指了一圈，“看跳遠的人多了去了。”
“我說的是熟人。”
“那她不也是你熟人嗎？”高維指了下青華。
我嘆口氣，無可奈何。我看見青華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著不敢看高維，想著不如趁這次機會讓她和高維相互認識下。
“這是我同學。”
高維湊近我，在我耳邊道：“這就是跟你玩得好那個，讓你送情書的那個？”
我眼神肯定。
“哈哈，你好你好，我叫高維。”
高維這聲招呼打得并不走心，青華卻雙眼放亮地看著高維兩秒，又害羞地低下頭去。
“我知道你名字，我們之前有見過，你幫我搬過書。”
怪不得青華這么喜歡高維，原來是以前有點故事的。
“是嗎？”高維撓撓腦袋，“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青華有些失望，繼而又說：“你是不是也有參加校運會呀？”
“沒有，我一項比賽都沒參加，為的就是陪我家小相思從預賽走到決賽，在她身邊加油打氣。”
我抬手就往他腰窩上一掐，說：“什么你家的？”
“疼疼疼！哎喲喂，真的疼！真的疼！小祖宗，放手放手！”
我認真地用力地掐了他一把才放開。最后掐得那一下，高維眼都瞪大了。我掐人力度我能不知道？根本談不上他表現的那樣疼，裝得這么來勁，不給他來一下真的都對不起自己。
“你真毒......嘶......”高維捂著腰。
青華臉上的紅暈已經退掉了，有些吃醋地看著我和高維。其實青華這種吃醋并不明顯，別人看不出，但我知道青華的心思，自然也就敏感些。
“那個，讓你見笑了，小相思平時就愛欺負我。”高維嬉皮笑臉地添油加醋。
“你有完沒完？”
“怎么，我說實話還有錯啊？”
我警告他：“大庭廣眾之下，別讓人誤會了！”
高維刮刮鼻子，說：“誤會？我就是想給別人看看我有多喜歡小相思，免得別人老給我送情書。”
青華聽到“情書”兩個字好像有些心驚，說：“那個，我先走了，我還要去給別的同學加油呢。”
我看了眼青華跑開的方向，轉回頭抬腿就是一腳，說：“你故意的吧？”
“好姐姐，我這不是不想禍害人家小姑娘嘛，我又不喜歡她，不能讓她干巴巴地期望著我啊。”高維瞬間慫，“好姐姐，你看看她剛才一臉嬌羞的樣子，我真受不住，可別再讓她發展下去。”
“那你就來禍害我啊？”
“我怎么就禍害你呢？”
“你懂個鬼！”
“你生氣啦？”高維更慫了，“嫂子，我真不是故意要這樣傷你朋友的心，要不我去跟她道歉？”
“算了。”我擺擺手。我自然不是生氣高維傷了青華的心，喜歡與不喜歡我也不能左右，個人造化罷了。只是我一直和青華澄清，說我和高維是親戚關系，剛才高維來那么一招，青華指不定在心里罵我上億遍，說我騙她了。
“好姐姐，別這樣嘛。”
“你走走走，我看見你都怕了。”我推開高維。高維真是我的克星，見到他準沒好事。
“好姐姐。”
“走。”我下達命令。
高維極其委屈地轉身離開，還一步三回頭。
“第二組準備，第二組準備。”發號碼牌的老師拿著喇叭喊道。
我走過去棚子里，一組八個人，我排第六。
“馬上第二組了，你們都要準備好。”老師一邊往我們身上貼號碼牌，一邊說著。
貼了號碼牌，我就開始緊張，手比原來更冷了些，手心還微微透了汗。我把手貼在脖子兩側取暖，如果手冷我就會忍不住發抖，這時候可不能抖。
“好了，第二組，排著隊。”老師舉著一只小紅旗，領著我們排成一隊。我們雖然是排隊在比賽場地內，但是我們和圍觀的同學只隔著一條紅色包裝繩。隔著和不隔著實則沒區別，我身后的一片圍觀的人為了看清選手跳的米數，他們會時不時壓過來，老師喝止一聲，他們往后退一步，不一會又會繼續壓。
我在心里偷著揶揄我自己，以前我還是圍觀的人，現在卻成了比賽的一員。
“1號開始，2號準備。”
我扭過頭不去看別人的比賽成果，免得心里壓力更大。
“2號開始，3號準備。”
脖子的熱量遠遠不夠，把手拿開脖子不過兩秒，手又是冷冰冰的。我只好環抱著雙手藏在腋下。
八個人很快的，不一會我前面就剩下兩個人了。
我跺了跺腳，松了松筋骨。前面就剩一個人了，我做了一個深呼吸。
背后的人又開始壓過來，我也沒理會，但我感覺有人摸了下我的背，我剛想回頭，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本身就是抬起一只腳在扭動筋骨，被人一推，一只腳根本站不住，身子一歪往我前面那個人撲了過去。但我不想撲倒前面那個人，往一旁側了側，倒了下去。
這一倒，我就后悔了，還不如撲到前面那個人那里去。我的額頭左上方某寸皮膚感覺被撕裂開，我不敢去碰，有血一滴一滴滴落在紅色塑膠場地上。
周圍人都連忙過來扶我，詢問我情況，我疼到一個字都不想說，不受控地哭了出來。
“快送她去校醫室，快點快點。”老師拉了兩個同學來架著我。
我被他們一左一右架了起來，我有點抗拒這樣，不適地縮了下手臂。
“我來吧，我是她老師。”
我被一個人抄膝抱起，雙腳瞬間離地，橫躺在他懷里。我定睛一看，是吳老師。他帶著我沖出人群，往校醫室方向快步走去。
“吳老師。”我看見他更是委屈，哭得更狠。
一路上自然很多人看過來，她們看到流下我臉頰的血，嘴里都喊著“好恐怖”。
吳老師問道：“怎么回事？”
“我摔倒了，不想撲倒前面那個人，卻撲到抹平沙池腳印用的鐵鏟。”
“怎么這么不小心？”
“被人推了一下。”
“誰？”
“我不知道。”
“我等下就去問看比賽的學生，如果抓到那人是故意的，絕不姑息。”
“老師，不用這樣的......”
“唉。看你這傷口，估計要縫針了。”
我確實感覺血不斷地往外流，但又不敢去觸碰傷口。
“肉都往外翻了，情況不妙。先去校醫室止血，然后去醫院。”
聽見吳老師說肉都翻了，我感覺到有點惡心，說道：“老師，不要和我描述我的傷口。”
進了校醫室，校醫看到我這情況都吃了一驚。
“你說我學生這情況是不是要縫針？”
“要的，還得上醫院打個破傷風，別在這當誤時間了，家長聯系了沒有？”
我掏出手機給喬蓁打了通電話。
喬蓁搭著計程車來接我，吳老師把我送上車前問了我一個問題。
“他是誰？能照顧好你嗎？”
“老師你放心，可以的。”
“怎么不叫家人來？”
我自然不好說是因為和她們吵架了所以不想聯系。
“她們沒空。”
“唉，我批準你請假，不用回來學校了。”
“謝謝老師，還有，千萬不要去追究了好嗎？”
“我想還是追究一下好一些。”
“我不想扯麻煩。”
“那......好吧，你別想那么多了。”
“嗯，老師再見。”
我把關上車門，喬蓁連忙湊近我，滿眼的心疼和責備。
“怎么搞的這幅樣子？”
我搖搖頭，一言不發，把沒傷口那邊側枕在他腿上，然后閉上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額頭受傷的疼痛很似曾相識。我摸了摸另一邊額頭的疤痕，這個疤痕很小就在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受的傷。
去到醫院，處理完以后，醫生給我安排了一個臨時床位。
“我發現你額頭蠻大的。”
我的劉海被夾了上去，額頭明明白白地被亮出來，我有些不自然，不滿道：“你還笑我？”
“好好好，不笑了。”喬蓁收回笑容，“一會局麻過了，你要是疼就出聲。”
“我疼告訴你也沒用。”
喬蓁剮了我一眼，說：“某人一點都不疼惜自己，明知道自己的背受過傷，還跑去參加跳遠。”
“跳遠和背扯不上什么關系吧。”
“有本事你現在跳兩下給我看看，不是常常說上課坐久了都會背疼嗎？”
“嘁。”
“你是怎么弄成這樣的？你還沒回答我。”
“被人推的。”
“誰推你？”
我搖搖頭。我自己根本分不清是有人故意還是無意，倒下去的時候已經疼得要死，根本沒往身后看。
“你招惹了誰？”
“沒誰，可能是自己倒霉，別人不一定是故意的。”
“倒霉？這種意外少之又少吧，是不是又惹了誰？”
我瞪了眼喬蓁。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出了多少事？在昱城讀書三個多月，你沒少出問題啊。”
“好了，別說了。”
“為什么不能說？我也是希望你能相安無事過完三年。”
我也來勁，故意氣喬蓁：“我還不一定會在昱城待三年呢。”
“我不讓你走，綁也要把你綁在這。”
“幼稚。”
喬蓁看了眼我的點滴，按下床頭鈴，嘴上依舊和我斗著：“看你這次還長不長記性。”
“我長什么記性？”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拉到。”
“有件事要和你提提，以后別讓高維來找我了。”
“為什么？”
“今天你高維拿我來當擋箭牌拒絕別的女生，那他就沒想過我隔在中間多尷尬嗎？”
“怎么尷尬？”
“那女生和我是朋友啊。”
“喔~那以后不讓高維去找你了，但是你自己也可以解釋得嘛，要學會怎么和別人相處知道不。不要只拋問題，你可以自己去解決問題啊。”
“喬蓁。”
“嗯？”
“我發現我和高維之間，你比較偏袒他啊。”
“有嗎？”
我撇嘴，說：“算算算算，最好讓高維多找我幾次，害死我算了。”
“我突然覺得你發火起來好可愛。”
“你拉倒吧。”
“真的可愛。”
“滾，別捏我臉，我頭疼。”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