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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刀譜苦陀

  • 落局
  • 君王至
  • 3067字
  • 2019-10-26 23:55:25

清晨,院外又在飄著雪,不算大,老者在門口看著棋盤,手中的棋子不停轉動,手中的茶杯的熱氣撲面而來,這個不用說,又在解殘局,沒有先生的日子,阿喃還未適應過來,只是在墻角練著昨日三師父新教的“拔刀術”,看樣子,想來已經練了許多次。

“阿喃,可會?”老人指了指面前的棋局。

少年緩緩收木刀于鞘中,看了眼老者所指的方向,往前湊了湊,輕點了點頭。

“這兒。”少年拿起棋盒里的一白子,沒有思索,便放到了棋盤上。

“那若是這樣呢?”老頭將黑棋換了幾個方位,再問少年。

少年又拿起一子,但這次似乎想的時辰要長一點,但仍阻擋不了阿喃落子。

“手挺黑呀,這么損的招兒。”老人抬頭看了看少年,自顧自地說著,眼睛卻絲毫沒有詫異,因為他知道,阿喃的棋藝應與那先生有關。

少年每次落子都是選的下下策,寧愿自損八百,也要虧敵人一千。

老頭下了一輩子的棋,從未見過如此“流氓”的下法,這也讓前梁大國手一時間有些慌亂,畢竟,他對面的,也不僅僅是一個少年,而是背后的人。

“哪兒學的?”老者有意沒意的說著,像是一句搭嘴話。

少年默不作聲,因為先生說過,之前自己所有看過的書,都不能跟別人提起,所有人。

兩者沒話說,只有拿棋子說話。

雖說少年看過《陰陽》,但只粗略看了一半,沒深究,比起一般五六年的棋手要好些,但與大國手相比,終是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雖說開始的幾顆落子很精彩,但后面的皆被老頭狠狠堵死,斷了生路。

“你我的棋,看起來一樣,其實……又不一樣”老者覆棋于棋盒內,又緩緩說著:“你走的是棋術九流中的下三流,而我走的,卻是上三流。”

棋中的下三流可以說是暗處冷箭,狠辣果決,于死路中給對方挖死路,世人又稱“陰謀”,而上三流講究的是縱橫變化,光明正大,于死路中尋生路,又被稱為“陽謀”。

“其實說來說去,也逃不過一個‘變’字,當年若不是我太過迂腐,也不會……”老人獨自說著,聲音很小,只能自己聽到。

少年看著神凝的老頭。

“那本書,可有地方難懂?”老者回過神來,開口問道。

少年摸了摸懷里的書,想必老者說的是昨日三師父遞給自己的那本。

“昨日夜晚看了幾頁,吐息了半個時辰,感覺沒什么難懂的,就是……”少年摸著胸口,輕聲說道:“練的時候胸口有點悶。”

“悶……是好事!”村長拿起旁桌的茶壺,緩緩倒茶于杯中,細抿了一口。

少年一頭霧水。

“修橋嘛,都是很難的,你在這過程中,肯定要吃些苦的,但若橋修好了,便有數(shù)不清的益處。”老人看向棋盤,又拿起一子,落子星位。

少年站在老者面前,細細聽著,雖然很努力,但始終不知道他口中的所說的“橋”到底是哪座?

于普通武者,若想成為一名卦師,就得在“金竅”上再修一座“浮生橋”,但這橋是說修好就能修好的嗎?并不是,正如同老百姓那樣,修石橋之前先將河水堵住,再另行修筑,這天道一途也是如此,要先將胸口里的那股天生精氣掏出,再將這“浮生橋”筑在那兒,最后再引天地靈氣于體內,便是跨進了卦師這扇門。

開始還好只是胸口很悶,到了后面精氣越少,便會越疼,要想忍受,須有超過常人的強大意志力,而這也是為何大梁的卦師很少的原因。

“你先去吧,明日就不用去你三師父那兒。”老者緩緩說道。

“為何?”少年很費解。

“你三師父沒跟你說?”老人看著少年。

阿喃搖了搖頭,應該沒有。

“一個師父,你只能跟著他學習半月,要不然……”老人故意沒說下去,若說出師父們?yōu)榱怂烙嫷么蚱饋磉€了得?

少年無奈地點了點頭,似乎不能像先生說的那樣先練好刀,再練劍了。

“阿喃,跟我去后山。”一魁梧漢子從老者鄰屋里走了出來,睡眼惺忪。

“三師父,去后山干嘛?”少年對著漢子,大聲問道。

“沒柴了,去砍柴!”漢子指了指鐵匠爐,先上了路。

少年看了眼方臉漢子所指的方向,柴是滿滿的,回過神來,趕忙跟在三師父后面,這白茫茫的一片,很容易跟丟。

老頭倚靠在木椅上,杯中的茶水已經冰冷,但仍是深深品了一口。

……

拂塵村后,爛柯山。

爛柯兩個字卻不是瞎編的,而是山的東面就刻有這幾個大字,字是前梁體,灑脫恣意,立境深遠,不可觀透。

“三師父,這是哪兒?”少年已經來到山腰,這一路都是怪石鋪路,何況背著一沉重的樸刀,走起來十分困難。

“爛柯山!”漢子高聲答道。

“爛柯是什么意思啊?”少年這幾日總是聽到一些不懂的東西,看來,是要多看書了。

“眨眼變遷,便為爛柯。”

少年使勁兒地眨著眼,似想要看看這“爛柯”到底是什么樣。

兩人又走了很久,來到一片枯樹林,漢子指了指前方,輕松地說著:“今日先將這一小塊砍完。”

少年抬起頭看了看,不算太多,可能一個時辰就可以砍完,便說了聲可以。

“但……須拿這木刀砍完。”漢子指了指少年腰間那柄木刀,看樣子,他認為很輕松。

少年怔在了原地,這一柄木刀想要砍樹,豈不是異想天開,莫到時候樹沒砍斷,刀先斷了,這不是難為人,還是什么?

“三師父,這……”阿喃正準備說著不可能之類的話,卻被漢子打斷。

少年不好再說些什么,只好照做。

阿喃走上前去,先摸了摸樹的枝干,再凝神屏氣,腰間反手抽刀,刀鋒出鞘,將昨日三師父交給他的“拔刀術”靈活運用,風刃形成,卻只在樹干上留了一道淺痕。

阿喃并未泄氣,再次拔刀術作底,《亂金柝》呼息起勢,踏雪而起,一式《關山攔》中的“腰斬”將木刀嵌入枯樹干中,顯然,腰斬和拔刀術結合的威力要強得多。

少年滿頭大汗,這應該是來大漢這十幾日學的所有,卻連一顆枯樹都砍不斷,不禁低下了頭。

漢子走了過去不自覺拍了拍少年肩膀,像是安慰,也像鼓勵,雖然沒有將樹砍斷,但能夠將兩式合二為一,連他自己都不會想到,可想而知,這一八歲少年的心性已經遠超同齡人許多了。

“來,這個給你。”漢子從懷中拿出一本書,遞給了少年,撓著頭,瞇眼笑道:“那個……村長不是給了你本書嗎?我……我呢,也別讓人說太小氣,這本書是我自己創(chuàng)的,你現(xiàn)在也可以練,若是以后入了洞天,攔江斷海綽綽有余。”

方臉大漢面嚴心善,卻是個孩子心性!

好吧,這不知是好久之后的事,但漢子相信,應該可以看到。

少年接過了書,看著封皮,順著名字認真念道:“苦……陀。”

苦陀二字,最磨心志,鍛筋骨,煉渾氣,講究的是實打實,半分馬虎不得。

阿喃笑了起來,不論是半年前先生給的書,還是村長,或者是現(xiàn)在三師父給的書,都會笑,一種情不自禁的笑,因為他知道,這些都是對他有好處的。

漢子摸了摸少年的頭,正色說道:“來,我先練一遍給你看!”

漢子手提雙刀,原地提步上前,在枯樹間穿梭,就如飛鴻踏雪泥,愣是沒留下一點腳印,又提刀及膝,渾力作勢,一劈一砍只在呼吸之間,少年眼接不暇,這樣一個魁梧漢子能在枯林靈活上下,刀未碰及樹干半分,那得是下了多大的苦功?

但就在阿喃還在記上一個動作的時候,漢子已經提刀收鞘,正常吐息了。

無疑,少年或許能記住很多,但在這樣一個極致的速度下,少年記不了,因為……根本看不清。

就在少年還在發(fā)怔的時候,轟的一聲,眼前的枯樹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原來方臉漢子真是來砍柴的!

“看得怎么樣?”漢子看著少年的眼睛,輕輕問道。

少年擺頭,卻是記不了。

漢子指了指少年手中的書,心曠道:“記不了沒事兒,這不是有這個嗎?”

“還有,練這個的時候切記不能偷懶,要按照這上面的一步一步來,求不得快。”

阿喃果斷點頭。

三師父總是這樣,每次都會自己先練一遍,再將自己的心得說給少年,讓他自己領會。

少年翻開了書,里面是歪歪扭扭的武式圖,剛三師父所有的動作都有,但有些墨跡好像還未干,手剛碰到,就有墨跡沾上,阿喃輕輕吹干,將書抱得更緊了。

此書正是漢子昨夜挑燈所作,這是修改過的,經過半月前那位公子的點撥,才會在之前提了速度,因識字不多,只能畫圖,又怕少年看不懂,只能一筆一筆畫好,這是粗漢子心里的一朵彩云,看起來離我們很遠,但很軟,軟到了阿喃的心坎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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