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還沒停穩,張允瀾就急不可耐地跳下馬,好在孟良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反手抓住孟良的衣袖,有點語無倫次:
“不能打了不能打了……那個……是……是……灼華……”
“什么?”孟良將她拉到又邊,壓低嗓音,“你瞎說什么?”
“沒有!”張允瀾急得汗都要掉下來了,“呼邇植也知道了!他根據畫像認了出來,還質問我來逐鹿原的目的……他說,只要我們能說服灼華歸順,他就不計較,要不然就……披露我們的陰謀。”
張允瀾以為,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孟良卻意識到沒這么簡單。
按照江瀞玚的能力手段,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們到了廣滕?就算不知道,現在兩軍對陣,也該知道了。她不僅沒有與他們相認,還特意蒙面借兵器,顯然是有意如此。
張允瀾沒想這么多,還在催:
“師父?師父!你快點啊,鐵真瑜言和灼華打起來了!”
看著前方有來有回的兩個人,孟良嘆了口氣,還是上馬前去替換鐵真瑜言。
她趕到時,瑜言也恰好被逼退兩步,孟良上前扶了一把她的后背,示意她下場。
接著,她祭出容琉,策馬迎上。江瀞玚也騎上一匹駿馬,迎上。
孟良且戰且退,故意把江瀞玚引到軍陣左翼,遠離人群。
她直言:
“陛下,事到如此,不必掩藏了。”
江瀞玚一愣,不過被認出來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她很快恢復平靜,手上招式絲毫不松懈。
“既然陛下想和臣比試,那就試試吧。”
孟良突然從馬背上飛起,劍鋒直刺江瀞玚眉心。江瀞雪順勢后仰,將腰折成直角,堪堪避開這一劍。接著,孟良又翻轉劍背,劈下來,江瀞玚趕緊從馬背上滾下來,落到地上。二人在平地上又是一陣拼殺,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
表面上看,二人勢均力敵,其實江瀞玚招招被掣肘。孟良雖然不是江瀞玚的師父,但手把手帶她修煉了這么多年,對她的招式了如指掌。
二人打得激烈,呼邇植臉色也越來越差。
他想不通,既然是自己人,這個江灼華為什么還真刀真槍地打了這么久?
另外一邊,高裕和鐵真瑜言也有別的擔憂。雖然現在虎賁團和隼竹團被忘三境暫時威懾,可是很快就會反撲,他們所做不過拖延時間,主要還是等救援趕緊到。
他們的救援卻不像驍騎團求援那么容易,要等廣滕半數以上將軍同意后,向王城傳訊,王城下達命令后,通告三軍才能發兵。以往此流程雖然繁瑣,但是家族擁軍,族長、首領有絕對指揮權,大可先斬后奏;如今朝堂腐敗,拉幫結派嚴重,王上多疑,奉承、避嫌之風盛行,一個家族想要跳過王權,直接動用私權,就是擺明了和君王過不去,之后的麻煩不計其數。即便是呼邇家族,也不想招惹這樣的麻煩。
呼邇植此刻來到這里,呼邇裘璽不知是否之情,但愿他為了自己的親侄子,可以破一次規矩。
事實上,呼邇裘璽在呼邇植離開后,立馬攔截到王城發出的指令——固守待命。
這四個字讓呼邇裘璽頭疼不已。
王城的指令在這里,呼邇植跑出去的消息又砸過來,黑暗中桑吉軍、藩王軍還在虎視眈眈。他必須快刀斬亂麻。
副將跪在地上,等待他下達命令,誰知他反問一句:
“你怎么看?”
副將惶恐,頭埋得更低。
“我們現在還不能和王城撕破臉;而且為了琊乾一座孤城,把自己弄到無地容身,實在不值得;最主要的是,呼邇軍上下老小,呼邇家族四百多口人,還在王城,我們要是……他們該怎么辦?王后該怎么辦?”
提到王后,呼邇裘璽更生悲哀。
當初王后出嫁,他們呼邇家族何等風光長臉?他們憑借王后恩榮,恢復了往日繁盛,成為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可謂一人榮寵全家興旺。然而現在,呼邇家族尚且能夠被忌憚忍讓,王宮中的王后卻孤立無援,如履薄冰。呼邇家族但凡讓王上不順心,替之受難的就是王后。
轉眼就是傍晚,琊乾城外的呼邇軍已經精疲力盡,他們自知等不到援軍,做了最壞的打算。
虎賁團和隼竹團也重新整軍,包圍過來。
他們可不打算玩兒一打一的“游戲”,想要速戰速決,提著敵將的首級論功行賞。
鑒于呼邇軍有什么詭異的藥粉,他們還命令全軍上下捂住口鼻,不要吸食煙霧。
孟良也看到四周的圍兵,愈戰愈急,將江瀞玚打退,勒馬而回。
一千多人的呼邇軍面對萬人兵馬,只有原地防御的份兒。
柳從月默默地又燃了一包清風堂,然后給江瀞玚、孟良、鐵真瑜言、高裕都發了一包忘三境。呼邇植也伸手要,他卻語氣有點沖地拒絕:
“小孩子別什么都想要!”
說完,他又和其他幾人交代: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突圍。廣滕肯定回不去,剛才允瀾從刑天道來,想必刑天道沒有伏兵,我們就往刑天道去,繞過刑天道去梵羅也。只要行軍隱蔽,還能想辦法回廣滕。忘三境藥效猛,即便捂住口鼻也沒用,我和高裕將軍在前面開路,江雪、鐵真將軍和孟良斷后,其余人盡可能撤退,不要戀戰!”
他一改往日含蓄寬厚風格,言語中有顯而易見的焦慮。但是他所言確實是最可取的,所以大家立馬各司其職,準備好突圍。
虎賁團率先發起進攻,呼邇軍也拼死朝刑天道方向沖。有柳從月和高裕開路,放倒了無數士兵,但是也有不少沖進呼邇軍內,將軍隊沖散。一場慘烈的屠戮將夕陽染得猩紅。
孟良她們在后面不斷收攏被沖散的士兵,帶著他們繼續突圍,可還是阻止不了越來越多的人倒下。有敵人,但更多的是自己人。
終于,夜幕降臨了,血流成河的戰場看不見紅色,一場混戰也結束。擺脫追兵一路逃亡的呼邇軍在刑天道口停下,他們像是被血泡過一樣,全身濕漉漉,看不清汗更多還是血更多。
不過,他們總算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