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回來了,此刻已經(jīng)快天亮,江瀞雪催促張允瀾抓緊睡一會兒。
張允瀾卻睡不著,心里有太多話要說,最關(guān)鍵的,是告訴江瀞雪呼邇裘璽找她談話的事。
二人合衣躺在床上,講清楚今夜所發(fā)生一切事,江瀞雪并沒有給出什么打算。
“我們趕緊去和柳先生說吧?”張允瀾翻身面向江瀞雪,很是著急。
“不可,”江瀞雪及時制止,說出擔(dān)憂,“現(xiàn)在我們恐怕已經(jīng)被盯住了,貿(mào)然找柳從月只會暴露我們的心虛?!?
“?。磕?,那……我們剛才說的那些話……”
江瀞雪又安撫她:
“這倒不必?fù)?dān)心,阿良教給我一種屏蔽外界的陣法,收拾房間時我和柳先生就暗自將陣法布上,所以我們只要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聽不到我們說話?!?
難怪不要她幫忙收拾東西,張允瀾這么想著,心里也安心不少。
江瀞雪繼續(xù)言道:
“呼邇裘璽畢竟是久經(jīng)沙場老謀深算的將帥,即便你不說,他也絕不會相信我們只是單純的出來玩兒的。他看出你是我們當(dāng)中最單純憨直的,就故意私下嚇唬你,倒是你靈機(jī)一動,編出一個真真假假的‘實(shí)情’,他反而會將信將疑暫不深究。我們可以先借他之手找到碎片,日后逃脫有的是機(jī)會?!?
話是這么說,但是張允瀾還是不相信她們可以在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走。她想到柳從月的身手,總覺得打不過孟良那就不算厲害,恐怕到時候自救都夠嗆。
也不知道她懷著什么樣的自信,將孟良當(dāng)做衡量一個人修為高低的標(biāo)準(zhǔn)。
久思不益,張允瀾迷迷糊糊睡著了。
等到她一覺醒來,已經(jīng)有人把午飯送進(jìn)偏院了,江瀞雪也幫她準(zhǔn)備好換的衣服。她哼哼唧唧把身上睡皺了的衣裙換下,穿上新的。
等她下床穿鞋時,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漿糊一般的腦子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衣服不對。
“雪姐姐,你怎么給我拿了這套衣服?”
她胡亂套上鞋子,頭發(fā)也不梳,就跑出去找江瀞雪。
走到院子中央,呼邇植也恰好從對面走廊過來。
正午陽光強(qiáng)烈,柳從月便提議把飯菜端到?jīng)鐾?,江瀞雪也想到自己有清熱解暑的涼茶可以享用,就跑去拿。他二人熱心地專注于布置涼亭和煮茶,加上隔得遠(yuǎn),倒也沒注意有人敲院門。呼邇植敲門等了好久也不見人過來開門,試探地一推,門就開了。他想著現(xiàn)在都正午時分了,應(yīng)該不會沖撞兩位女子,便直接進(jìn)門。
誰知他剛走上長廊,便看見青絲散肩、衫薄裙輕的初醒少女。女孩兒睡眼惺忪地樣子很是嬌俏,雪白修長的脖頸和肌膚細(xì)膩的手臂露在外面,又流露出些許柔媚。盈盈一握的腰肢沒有刻意束起來,更顯身材單薄。呼邇植初次見她時,她穿著逐鹿原的服飾,難免裹得臃腫一些,只有乖巧安分;如今的她穿著鄲虞的服飾,完完全全展現(xiàn)一個青春少女的窈窕婀娜。
“呼邇植?”張允瀾腦子一下子清醒了,手忙腳亂地用單薄的衣裙掩住露在外面的脖子、鎖骨。呼邇植也趕緊轉(zhuǎn)過身去,急忙道歉:
“不知道你才起來,多有冒犯,實(shí)在抱歉?!?
他緊張地背過去站了一會兒,卻聽不到張允瀾的動靜,小心翼翼回頭一瞥,原來她早就跑回屋里去了。
柳從月聽到動靜也過來了,看著張允瀾慌慌張張的背影也能猜出幾分。這么尷尬的事他不好插嘴,干脆裝作不知道,客氣地請呼邇植去涼亭坐坐。
走到?jīng)鐾ぃ匆娮雷由系娘埐?,呼邇植也猜到人家才要開始吃飯,可見自己來得不巧。然而已經(jīng)來了,又不能回去,好在江瀞雪隨口一問:
“小將軍可有吃過?”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胃口,答道:
“還沒有……想來請幾位去營中吃飯的,沒曾想將軍府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
“既然沒有就一起吃點(diǎn)吧?”江瀞雪說著就去拿碗筷。
呼邇植也起身道謝:
“麻煩女郎了?!?
等到江瀞雪添了副碗筷,張允瀾也穿好衣服過來。相比剛才,她外面多套了件直領(lǐng)對襟翠綠外衣,挽上一條煙霞羅紗披帛,明媚又不流于俗氣。她到也不是刻意去打扮,只是沒找到江瀞雪放衣服的地方,只好穿這一身。衣裙雖薄,但總覺得比穿襖子還熱。
見呼邇植已經(jīng)在飯桌上坐下,她有點(diǎn)遲疑,不過想來也是,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四人就這么奇奇怪怪別別扭扭地吃完午飯,連江瀞雪靜心準(zhǔn)備的涼茶也沒有喝幾口。
眼看飯也吃了,茶也喝了,呼邇植向他們說明來意:
“叔父吩咐我過來,請幾位大可不必拘束,在城里逛逛也是可以的。此外,關(guān)于幾位此番前來的目的,叔父也表示愿意幫助,有什么需要隨時告知我,我定竭力相助?!?
這么好?江瀞雪和柳從月正大光明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由柳從月回應(yīng):
“多謝小將軍,也請代我們謝過呼邇裘璽大將軍。貴軍寬宏大量,原諒我們隱瞞實(shí)情,還愿意幫助我們,實(shí)在感激不盡?!?
“您客氣了,”呼邇植又道,“不知你們要找的人叫什么?長什么樣子?我們好畫出畫像,張榜尋找。”
江瀞雪剛要描述,呼邇植卻轉(zhuǎn)向張允瀾,目的明確了當(dāng):
“這里沒有紙筆,不方便記錄,可否請張小娘子隨我去軍中口述?”
好嘛,專挑軟柿子捏,不愧是叔侄倆。
江瀞雪卻絲毫不擔(dān)心的樣子,上前拉住張允瀾的手,面不改色:
“這倒也好,描繪得像些,我們也能早點(diǎn)找到灼華。你只管去,我們還要收拾東西,晚點(diǎn)去接你?!?
于是乎,張允瀾就這么被呼邇植帶走了。
將軍府離軍營不過兩里路,來回幾次都是徒步走,只是這一次呼邇植特意帶了馬車過來。二人先后坐進(jìn)馬車?yán)铮嚪蝌?qū)使著馬車緩慢行走。
張允瀾只覺得轉(zhuǎn)了個彎,方向不對,剛要撩開窗簾看看,就被呼邇植制止。
“別擔(dān)心,都是我的人。”
你的人怎么了?我們又不是一伙兒的,我能不擔(dān)心?張允瀾腹誹。
但是她表面沒有發(fā)作,已然學(xué)會了孟良的喜怒不形于色。
“軍營里都是叔父的耳目,我只好借馬車掩飾,就是想問你,你昨天晚上臨時改口所說,都是真的嗎?”
他這話也好生奇怪,他不幫著自己的叔父,反而偷偷摸摸探她的底。
張允瀾露出標(biāo)準(zhǔn)假笑:
“我怎么敢再騙大將軍呢?再說了,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我不是這個意思,”呼邇植有些急,“畢竟是我害得你們被……被帶回來,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的真正目的,但是我也相信你們不是敵軍奸細(xì)。我只是想……”
“想幫我們?”張允瀾歪頭似笑非笑,“你讓人駕著馬車?yán)@圈子,就算我交代的都是真的,恐怕現(xiàn)在在你叔父眼里都是假的——你當(dāng)真是在幫我?”
明明眼眸澄澈無暇,但是說出來的話這么老成犀利,呼邇植一時間啞口無言。
張允瀾提醒道:
“再不去軍營,呼邇軍就要直接包圍過來了。”
呼邇植愣了一下,然后命令車夫駕車往軍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