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呼嘯了一晚上的風(fēng)終于有些許松懈,烈日懸照片刻,沙漠再一次炎熱干燥起來。
張允瀾是被熱醒的,睡眼朦朧的她迷迷糊糊撓著汗津津的脖子,手腳并用把裹在身上的毯子蹭掉。她雖然想睜眼,但是刺眼的陽光又逼得她不得不把眼鏡閉上。濃濃的瞌睡和模糊的意識激烈斗爭著,最后還是瞌睡更勝一籌。
孟良已經(jīng)將古城巡視了一遍,此刻站在城門口對著兩個石像發(fā)呆。
這兩個人頭狼身的石像很不精致,與現(xiàn)在匠人的精雕細(xì)琢活靈活現(xiàn)肯定不能比,但是夸張的塑造手法也算體現(xiàn)了當(dāng)時獨到的審美。
孟良摸了摸雕像的脖子,長長細(xì)細(xì)的,難為它頂著一個大腦袋。那張人臉已經(jīng)無法辨別表情,但是圓溜溜的眼睛很是滑稽。讓她驚訝的是,一對眼珠竟然是可以轉(zhuǎn)動的,她一時玩心大起,撥動眼珠,作出各種搞怪的樣子。
就在她玩兒得不亦樂乎時,張允瀾幾經(jīng)掙扎,從睡夢中掙脫,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來,第一句話就是:
“我好餓啊——”
大沙漠里,別指望吃什么熱乎新鮮的了,張允瀾接過孟良遞給她的干糧肉干,專心致志地啃起來。肉干真是名副其實,又干又硬,食之無味,如同啃樹枝。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熱情和專注,甚至激起她的倔強。
她在后面啃肉干,孟良在前面帶路,待兩根肉干被解決,二人也來到了狼王殿。
宮殿可謂四面開窗、八方通風(fēng),門口的六頭狼石像歪倒在側(cè),緊閉的五六米高的青銅門形同虛設(shè)。唯一可以證明這座宮殿曾經(jīng)體面過的,恐怕只有臺階上金磚。無論在什么時代,金子總是寶貴的,所以倘大狙沙古城,只有狼王殿門口的臺階上鋪的金磚。
繞過屹立不倒的青銅門,走進(jìn)殿內(nèi),其實猶如在室外。開了“天窗”的大殿沒有戲折子上說的那么“陰森”“幽暗”“古怪”,甚至說不上神秘。它整個暴露在陽光下,亮亮堂堂。
斷垣殘壁上倒也有點刻畫的跡象,可惜一攤爛紙揉碎般的圖案,神仙也看不出什么。
孟良依然沒有放棄,湊在一堵墻前仔細(xì)辨認(rèn)。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描繪上面的圖案,除了摸了一手灰,毫無收獲。但是她堅持一堵墻一堵墻看過去,生怕漏了什么重要畫面。
她專注的精神感染了張允瀾,作為孟良的徒弟,她怎能好逸惡勞?于是乎她也跟著一起觀察壁畫。
“轟——”
突然的巨響將二人都嚇了一跳,孟良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張允瀾面前塌了的一塊墻。這塊墻壁苦撐千百年,終于還是轟然倒地,結(jié)束了使命。
張允瀾很想解釋,自己是學(xué)著孟良撫摸壁畫,但是孟良絲毫不關(guān)心這個,馬上又回頭觀察自己面前的壁畫。
尷尬且無辜的張允瀾挪到孟良身邊,跟著她亦步亦趨,再不敢輕舉妄動。
“你看這里,”孟良指尖點在一幅斑駁破碎的畫面,“彩色的。”
“彩色?”張允瀾不太明白,彩色又如何。
“狼王統(tǒng)治時代,崇尚力量與勇氣,除了戰(zhàn)爭,能夠展現(xiàn)力量與勇氣的就是狩獵,人們也以穿自己狩獵所得的獸皮為榮。即便是炎熱的季節(jié),也都著穿著類同獸皮顏色的素色服飾。壁畫記錄的是當(dāng)時的人物事件,雖然看不清畫面,但是之前幾十幅壁畫都是灰、褐色為主,只有這里是大面積的彩色?!?
這幅壁畫記錄的,一定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但是,究竟什么事件會以彩色來描繪呢?
就在孟良思索之際,張允瀾又在另一處找到了彩色畫面。之后,先先后后找到二十三處彩色壁畫。
二十三……
彩色……
二十三……
…………
“狼王之爭!”
二人異口同聲。
古籍記載,狼王統(tǒng)治時代,有二十四位狼王。除了第一任狼王,其他狼王都要打敗上一任狼王才能繼承王位。狼王之爭在那個尚武的時代,必然是轟轟烈烈的舉國大事。彩色,象征著熱烈殘酷的戰(zhàn)爭場景,也是旌旗的顏色。
孟良得到啟發(fā),在第一幅壁畫附近找尋,果然發(fā)現(xiàn)前后有些畫面上有一點深紅圖案,這些圖案應(yīng)該就是旌旗。
第一次狼王之爭后的戰(zhàn)爭,應(yīng)該就是勇士與公主的戰(zhàn)爭,那么再往后推,就是“公主劍”的傳說伊始。
她推測出來的那幅壁畫,很快又發(fā)現(xiàn)了一點不同之處。
本該蒙上一層灰塵的壁畫,就像被人有意無意撫過一樣,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你方才碰過這幅壁畫嗎?”
“沒有啊……”張允瀾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
江瀞玚一定也來過這兒,并且和她們一樣發(fā)現(xiàn)了這幅壁畫,甚至可能找到了線索。那么幾乎可以確定,江瀞雪的推斷沒有錯,江瀞玚真的是沖著“公主劍”來的。
昨天刮了那么大的,風(fēng)墻上的痕跡已經(jīng)很淡很淡了,但是能在這種氣候下保留,說明江瀞玚沒有離開太久。她們要是及時找到開啟將軍陣的方法,說不定可以追上江瀞玚。
但是,這幅壁畫能有什么線索呢?
取得階段性收獲的張允瀾卻已經(jīng)開始沒心沒肺地沾沾自喜,還有心思評價古人的繪畫水平:
“師父,逐鹿原的人是不是和我們長得不一樣,你看,這個人臉,是方的……你看,這個人的眼睛竟然比臉還大……哈哈哈哈……”
孟良也很疑惑眼睛比臉大是什么樣子,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覺得那張人臉很眼熟。
圓圓的大眼睛……
——城門口的雕像!
就在線索壁畫下方,將城門口的一對雕像畫進(jìn)去了。
孟良不由分說,拽著張允瀾朝城門跑去。一路上她已經(jīng)開始設(shè)想無數(shù)種陣法的可能,但是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有陣法的痕跡,她就可以破解。
先前還被她當(dāng)做玩具耍的雕像,此刻宛如閃耀出普度眾生的光輝。
一切問題奇妙地迎刃而解,孟良很快就研究明白陣法,胸有成竹地轉(zhuǎn)動雕像的眼珠和脖子,讓它們四目相對。
四只空洞滑稽的眼珠突然射出金光,相互貫通。兩道金光中間狹窄的空隙逐漸扭曲,像是蒙上一層水波,不斷蕩漾層層漣漪。空隙之間的漣漪在眼前越蕩越大,仿佛漫了出來,將二人包裹,一個晃神,二人就被吸了進(jìn)去。
“阿良!阿良——”
誰在呼喊?
不等她們回頭,已經(jīng)墜入黑暗的未知。
江瀞雪還是晚了一步,看著孟良她們被陣法吸進(jìn)去。
她也沒做過多遲疑,快步跑過去,同樣被吸進(jìn)去。
柳從月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