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記下?”
林閬故意發問。
林若逢也不傻,立馬向她示好,
“娘娘的事就是林家的事,娘娘的榮辱關系林家的安危,臣愿為驅馳,替娘娘排憂解難。”
“好孩子,哪有什么災啊難的,只是一些小事要你注意罷了。”林閬對林若逢的表現很滿意,隨即下達命令,“若塵是要出使鄲虞迎公主和若姝的靈位回來吧?我只要他回來時,給他的姐姐披麻戴孝。務必記住,你們姐姐的死和這位公主脫不了干系,陛下能享天倫之樂,但也不能忘了林家的犧牲。”
這未必太公然挑釁天威了,林若逢有些遲疑,沒有立即應下。姑姑該不會是急糊涂了?
林閬當然沒有糊涂,她算準了老皇帝的心思。他也算是時日無多,最大的遺憾莫過于子孫凋零,所以這么不顧世人眼光都要接韓簌離回來。他已經是一根繃緊的弦,不能再作多大的勁兒,哪怕是現在林閬觸犯他,他為了自己能安穩度日,也不會、也沒有余力去處罰她。
這也是她對老皇帝施壓的一種方法,未必不是告訴老皇帝,她也快沒有耐心了。今天還是做死人的文章,要是遲遲得不到自己要的,就要動活人的手腳了。
當然了,她還留了一手,那就是林若姝的遺孤——張允瀾。
母女二人都返回故里,她們幫林家贏得民心,即便民心向來愚昧。
“臣明白了。”林若逢隱約覺得林閬瞞著自己什么,可是看樣子也問不出來了。
一切吩咐好了,林閬想留林若逢用晚膳,被他以避人耳目拒絕了。
等他離開,老嬤嬤過來扶林閬回房休息,
“娘娘怎么沒問問若姝小姐女兒的事?”
“問?他從來就沒打算提這件事,問了也是白問。我這個侄兒,心思深沉,表面看起來又聽話又順從,其實背地里玩兒的花樣多著呢。”
“那娘娘的意思是?”
“哼……他現在把張允瀾藏起來,無非是留一張底牌,日后我要是倒了,他還能靠張允瀾給自己擋一災。要是我真的得償所愿,他那時候也能靠張允瀾再登青天——橫豎是舍不得把保命的底牌露給我。”
林閬心里的愧疚轉瞬即逝,她現在狂熱的貪圖張允瀾的身份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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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逢回到府上,手下急急忙忙來通報,
“大公子,您可算回來了,就在剛剛,宮里來人把表小姐接走了。”
“什么?”林若逢來不及脫下披風,腳尖一點,又急忙往外走,“到底什么回事?”
“就剛才,宮里兩個女史帶著娘娘手諭快馬趕來,說是要接表小姐進宮敘舊,等不及您回來就要帶人走。那兩個女史我們見過,確實是娘娘的人,手諭也是娘娘的字跡。我們也想拖延時間,可是女史不給絲毫面子,闖進來就將人帶走了。”
“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林若逢暴怒,“就是砍斷她們的手腳,也不該放人走!”
“可是……”下屬為難得臉色漲紅。
“說!”
“可是表小姐自己也主動要走,這你情我愿,我們沒理由出手。”
這句話如冰水澆頭,讓林若逢頓時泄氣。他沒想到,張允瀾會主動跟著走。按理說,她對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清楚宮里狀況,怎么會這么冒險?
看他腳步遲疑,神色不解,下屬又告訴他:
“小人這幾日觀察表小姐的起居、言行,發現她對您派去的人多有抵觸,似乎是不滿您的冷落。雖然是您安排人一路保她,還救了她的命,可是自從表小姐清醒以來您都沒有看望過她,還貌似將她軟禁在院子里。恐怕表小姐是誤會了您的用心,害怕您利用、加害她,才急于離開。”
“我怎么會……”林若逢又急又氣,但是千言萬語都作罷在氣餒的嘆息聲中,“給我時刻關注宮里的狀況,務必保護好允瀾!”
“是。”下屬領命。但他還沒走。
“還有什么事?”
“小人雖然沒有留下表小姐,但是留下了鐵真小姐。”
鐵真瑜言此時萬般無奈地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宮里人來得突然,但她和張允瀾都意識到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只要借助貴妃的手離開密如圍桶的林府,她們就能找機會從皇宮逃出去。那幾個看管她們的人忌憚宮里人的身份,不敢動手,張允瀾就見機主動要去向貴妃姑姥姥請安,林府的人最終只好放她走。
可是那個討厭的什么管事,末了擺了一道,非要留下鐵真瑜言,說她于貴妃非親非故,還是異國人,貿然跟去宮里恐怕壞了規矩。宮里人急于帶目標人物走,哪里管鐵真瑜言,張允瀾百般狡辯害得林府上下又攔住路,最后宮里人武斷地答應只帶走張允瀾。鐵真瑜言被迫留下,此時為了如何逃出去焦頭爛額。
她不失樂觀地想,沒了張允瀾,林府上下也不會養閑人,最遲明天就要趕她走。她要是能提前重獲自由,反而能幫張允瀾從宮中逃出來。
可是她錯了,林若逢雖然后知后覺但也為時不晚地洞悉二人想法,所以斷不會放她走。只要瑜言走不了,即便張允瀾能從貴妃那里跑出來,也不得不再回林府來。只要人能回來,他好歹有機會解釋,否則現在局勢越來越亂,他也要離開去鄲虞,很可能又把這個遺珠弄丟。
現在,他想要先找鐵真瑜言,盡可能取得她的信任,幫他一起帶張允瀾回來。
進門時,鐵真瑜言正在桌子上涂涂畫畫。她用手指沾了茶水,畫出了林府的詳細布置,包括假山后的狗洞都沒放過——看來也是預謀已久。
“踩點踩得蠻準。”
他從后面冷不丁來了一句評價,驚得瑜言趕緊把水漬抹去。
“別掩飾了,我都看到了。”林若逢輕笑,“小丫頭還有點兒本事啊……難怪你們能從逐鹿原那么混亂的時候跑出來。”
瑜言很不喜歡這聲“小丫頭”。好像她有多幼稚多傻一樣——她明明是可以率領千軍萬馬的將軍。加上這幾天張允瀾情緒的影響,她也逐漸討厭這個虛偽且敷衍人的“舅舅”。
于是她很不客氣地反擊,
“呵,這不是最基本的嗎?有什么好奇怪的。”
“別生氣,我沒有惡意。”林若逢對于瑜言的態度很是溫和,畢竟這是他和外甥女和解的橋梁,“我是想和你解釋……”
“林大公子和我有什么好解釋的?”
“嘖,怎么突然這么生氣,”林若逢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什么,“我只是最近公務繁忙,實在沒時間看望允瀾,每天半夜才回來,也不好打擾她休息。今天好不容易能提前回來,不曾想宮里來人接走她……”
聽他這么誠懇地說了一大堆,加上好看的臉難免有的蠱惑,鐵真瑜言突然覺得不是林若逢的錯,還是張允瀾太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