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江衡已經兩天了,張允瀾和鐵真瑜言一路風塵,終于來到了較為繁華的江東地帶。
根據碎片紋路的指引,她們的目的地很可能是江衡都城——邗都。
天色漸暗,二人在一個小鎮內歇腳。客棧的小二為她們上了壺熱茶,請她們點菜。
二人還沒有想好吃什么,又進來一群人,約摸十七八個,直接占滿一半的客棧大堂。
這群人穿得黑不溜秋,神色冷冰冰,往那兒一坐,像是要砸店似的。小二趕緊跑到后面喊出了掌柜,親自去招待這些人。
最后,這群人倒也沒有要找麻煩的意思,要了酒肉飯菜。
招呼完這群人,小二又過來問張允瀾想好吃什么沒。張允瀾探頭探腦看到那群人桌上的酒和菜不錯,
“那就和他們一樣吧。”
此話一落,十幾個人齊刷刷兇神惡煞地看過來。仿佛她說了什么挑釁的話,惹到了這群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人。
“那……那就上點兒別的……吧?”張允瀾立馬慫了。
小二也被那群人盯得脊梁骨發僵,咽了咽口水,逃似的跑下去。
這群人又把頭轉過去,“專心”吃自己的飯,就好像剛才把氣氛弄得格外恐怖的不是他們一樣。
因為這些人的存在,堂客們都是匆匆吃完飯就離開了。張允瀾和瑜言也不例外,簡單扒拉兩口飯,就和小二上去看房間。
房間朝陽,布置簡潔,二人很滿意。她們打算直接一覺睡到天亮,盡快趕路。
可是天不隨人愿,過了沒多久,只聽見咚咚咚一串腳步聲,小二帶著一行人上樓了。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樓下的那些人。
小二直接把那些人安排在了她們隔壁的屋子。
對的,沒錯,十幾個人擠一個屋子。
小二也表示很不能接受。一群三大五粗的大老爺們兒擠在一間屋子里,會發生什么真的不好說。但是行走江湖的人總有那么一點怪癖,比如說總覺得自己要被害,那么這樣就解釋得了了——這群人擔心分開住會發生不測,才選擇擠在一起。
安排完這些活祖宗,小二很同情地看了一眼張允瀾的房門。
這一夜,張允瀾確實值得同情。她聽了一晚上磨刀擦劍的聲音,那十幾個玩意兒幾乎要把武器擦得冒火星,還是孜孜不倦不依不饒地擦了磨、磨了擦。
當然了,她也不敢暴走跳下床,踹開房門對他們破口大罵。她和瑜言相識無言,合衣躺在床上發呆。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張允瀾疲憊蠟黃的臉上,她不禁留下了悔恨的淚水。早知道,她就該堅持晚上趕路,哪怕去下一個鎮子上住也好啊……
陽光還未鋪滿房間,隔壁又有了新的動靜。只聽見一陣噼里啪啦叮叮當當框里狂鐺,那群人出門了。
忍耐力如瑜言都被震得頭皮發麻,頂著兩個黑眼圈從床上坐起來。
二人相視無言,只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她們下樓結賬,恰好看到那一行人騎馬離開的背影。店小二將活祖宗送到門口,目送他們走遠,才狠狠啐了口憤懣哀怨的晦氣。
由于一夜沒睡,她們今天趕路就很不得勁兒,中午太陽太烈,張允瀾就覺得吃不消了。于是她們匆匆進了一個小鎮,找了一家小小的客棧,只想趕緊補個午覺。
一進門,氣氛詭異又熟悉。
白天親眼看著走遠的那群人,此時正坐在大堂里,三五個散開坐,占滿了大堂所有的桌子。還是那樣冷冰冰兇神惡煞,嚇得其他客人都不敢逗留。
張允瀾:……
瑜言:……
二人想要掉頭就走,無奈那群人已經回頭看到她們了。他們或許還認出張允瀾了,眼神上下劃過,默默擠了擠,給她們騰出一張桌子。
張允瀾:我謝謝你們!
兩個柔弱的女子,就這樣“被迫”擠在一群五大三粗面目不善的黑衣人里。
“二、二位,你們要吃點什么?”
小二展現其靈活的走位,穿過一群壯漢背靠背擠得狹小的過道,來到瑜言身側。眼見他極力挺胸收腹,踮腳顫顫巍巍支撐在那兒,生怕一不小心碰到旁邊黑衣人的衣角。
瑜言不忍心為難他的耐力,隨便一點,
“熱茶和面。”
小二解脫般鉆出去。
這家店確實小,只有這一個店小二和一個白發蒼蒼耳目不明的老掌柜。店里來了這么些奇怪的人,老掌柜都沒看出來,甚至顫顫巍巍去給他們盛酒。小二也端了兩碗面出來,猶豫著到底給誰。只見圍著張允瀾和瑜言的那幾個人后背移動,默默靠緊桌子,給小二讓出“稍微”寬的道兒,意思不言而喻。小二小心翼翼把面放在張允瀾和瑜言面前,眼神突然變得復雜——懷疑中帶著欽佩和羨慕。
他已經把這二人當成黑衣人的老大了,并且腦補了一場大女主深藏不露的大戲。看兩個女子的衣著打扮,一定也是大富大貴之人,而能讓一群高手“俯首稱臣”的,一定身懷絕技;當然也可能是什么豪門望族的千金,或者微服私訪的公主。
或許是小二逗留的時間太長了,也或許是壯漢們不習慣縮手縮腳,他們回頭向店小二投去質疑的注視。這一次,店小二似乎被祖墳青煙壯膽一般從容不迫地離開。這種感覺,就像是“大家都是小弟,沒誰比誰高貴”。
不過,他實在是猜錯了,張允瀾本人也對黑衣人謙讓的品質感到誠惶誠恐。
柔弱的兩個姑娘匆匆吃完飯就走了,一點也不想和那些人多待——更別提補覺。
她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們上馬車后,那群人也離開了,并且有意無意跟在后頭。
店小二目送這些人離開,喃喃自語,
“奇怪了,當老大的還要自己駕車嗎?”
老掌柜在后面使出掘墳的力氣狠狠敲他的腦袋,
“別偷懶,去把桌子收拾了!”
小二嚇得一激靈,趕緊跑去干活兒。
一邊擦桌子,一邊又想,
都是當小弟的,那些人跟著主子吃香喝辣,他怎么就和一個老棺材一起混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