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書寫字不需要人陪。”
江瀞玚還是很堅定。
“那就讓他們在一旁為您研墨,侍奉茶水?”
“那你不就沒事干了?”
玉青輕笑一聲,“奴婢不會偷懶的,也在一旁伺候著。”
“……我不喜歡這么多人圍著。”
江瀞玚又找到理由。
玉青不愿放棄,
“那就留兩個,奴婢也下去給你做晚上的點(diǎn)心。這樣人不多,就會打擾到您了。”
江瀞玚:……我謝謝你。
最終,江瀞玚還是被迫“挑選”兩個人留下,其余人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她盡量克制自己平靜心情,不去看不去想,坐在書案前批改奏章。
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奏章未免太少,她明明記得早晨經(jīng)過書案時上面堆了許多。其實(shí),她想不到的是,就在她下朝用膳的那一會兒功夫,全宮都進(jìn)入“特殊狀態(tài)”,一切為女皇擇夫服務(wù),一切以擇夫事宜優(yōu)先。除了重要緊急的奏章,其余的都被退回了。至于被退回奏章的官員,他們毫無怨言,畢竟擇夫一事也是他們提出的,那么這個規(guī)矩他們也要遵守。
接下來的日子里,江瀞玚再也不能用公務(wù)繁忙做借口推脫有關(guān)擇夫的事。直到王夫人選敲定,婚期良辰卜出,江瀞玚才能重回她忙碌充實(shí)的日常。
這些都是她第二天才知道的,這時她面對著干干凈凈的書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
她嘆了口氣,
“……西北災(zāi)情如何?”
一旁的侍從簡單回答:
“上金將軍賑災(zāi),一切順利。”
“那調(diào)過去救災(zāi)的軍隊……”
“還未抵達(dá)。”
“那……”
“陛下,爾竇司送來良人畫像,請您過目。”
外面送畫像的宮人打斷她,這下她沒法兒用公務(wù)來偽裝自己無所適從的尷尬了。
王夫還沒敲定,爾竇司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要給她充實(shí)后宮了。仿佛是之前幾年白拿俸祿心中不安,于是用這種兢兢業(yè)業(yè)的方式彌補(bǔ)前幾年工作上的空白。
“放這兒吧。”
江瀞玚打算如同冷落兩個貴人一樣冷落這些畫像。
“是。”宮人們將一摞一摞又一摞的畫像堆到江瀞玚面前,簡直是要還原兩天前奏章鋪地的模樣。只是這一次,江瀞玚一點(diǎn)兒也不想看面前的東西。
“陛下,這是楊小公子的畫像。”
江瀞玚心里稍微咯噔一下——這么快就要入正題了?
她微微干咳一聲,
“放這兒吧……你們,你們所有人,都下去吧。”
于是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兩個被留下來后一直負(fù)責(zé)做一個不動不說話的花瓶的貴人,都離開了。
江瀞玚默默看著畫像,鬼使神差伸手要去打開它。
可是就在她指尖碰到綁帶的那一瞬間,她腦中電光火石飛速刪過點(diǎn)兒東西——
為什么齊曄等人也會這么“配合”擇夫一事?她要是生下皇嗣鞏固政權(quán),那么他們廢帝的打算不就要落空了嗎?
為什么?
…………
很快,她似乎想到了原因——齊曄等人是要用擇夫一事讓她分心。
擇夫事中江瀞玚像是是被一只無形的繭包裹住,外界不主動向她傳遞信息,她也短暫地松懈下來。要是她沉迷于美男的溫柔鄉(xiāng),那更是正中他們下懷,方便他們在外面動手腳,包括接觸江挽虹。
至于江瀞玚會不會生下皇嗣,他們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手段。等江瀞玚過了新婚燕爾的麻痹時期,再去著手政務(wù),他們又能抽出手來在她身邊動心思,有的是辦法讓她懷不上孩子。
“可惜,你們想得太長遠(yuǎn)了一些……”江瀞玚自言自語,有些無奈有些悵惘。
她可沒心思真的“認(rèn)認(rèn)真真”去挑選男人,所以“美人計”麻痹不了她。至于被突如其來的“輕松”沖擊得無所適從的她,現(xiàn)在也頭腦清醒的知道要主動給自己“找事干”。
想了這么多,她起身離開。
那副畫像,終究沒有打開。
不知不覺,走到了于歸樓前。江瀞玚停下腳步。
她對著緊閉的門扉發(fā)呆,回憶張允瀾在這里短暫逗留的身影,恍若隔世。
明明重逢時拘謹(jǐn)而親近,為什么在逐鹿原的相遇是那么不盡人意?
太多人被她表面的溫柔純粹所吸引,結(jié)果對她的野心和手段大失所望。仿佛她這個年紀(jì),就該穿著粉色的裙子簪花捕蝶、無憂無慮,但凡笑容里摻雜了一絲晦澀,都是對美好年華的褻瀆。可是那些標(biāo)榜坦蕩的人,大多也是冷眼旁觀的看客,對柔弱花朵背后的毒蛇熟視無睹,只把挑剔的目光交織在花朵最脆弱的蕊上。
…………
“陛下,您找我?”
董遲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到的,一直等到她雙眸恢復(fù)清明才出聲提醒她。
江瀞玚“嗯”了一聲,腦中還是混沌一片,
“……過去坐吧。”
她指了指涼亭,自己走在前頭。
進(jìn)了涼亭,董遲為她拂去石凳上的灰塵,請她坐下,自己卻沒有坐。看他筆挺地站在自己面前,江瀞玚想起來,董遲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逾矩過,非跪即立。
“我讓你調(diào)查的那兩個節(jié)度使如何了?”
“回陛下,他們跟隨軍隊一齊前往西北,一路上沒有什么異樣。”
“當(dāng)真沒有?”
“沒有。”
董遲很肯定的說道。
“那么,軍隊呢?”
“軍隊……”董遲本來打算晚上一點(diǎn)找個隱蔽的地方向她報告,沒想到她現(xiàn)在就問了,“是有些情況。”
他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四周,確保沒有其他人,然后上前半步,彎腰貼近江瀞玚耳邊,
“軍隊出發(fā)前一夜,柴亨和柴晉文在孫家酒樓見了一面。但是酒樓人多眼雜,他們見面不算秘密。”
“叔叔侄子見面再正常不過,沒什么好追究的。”
“但是那一天柴亨應(yīng)該在駢慶整軍,不能隨便入京。”
“擅離職守?那也奈何不了他,頂多扣點(diǎn)兒誰也不稀罕的俸祿,”江瀞玚還是沒有聽到想聽到的。
董遲直起身子,又思索片刻,
“離開酒樓后柴亨獨(dú)自去了魚灣小閣,在那里過夜,次日回的駢慶。”
“呵,”江瀞玚冷笑中帶著一絲品味,“你覺得他去會相好時會干些什么?”
會相好……董遲愣了。
孩子到底還是長大了,開始擇夫,也開始探討這些私密話題。
可是,董遲覺得,以他和江瀞玚的關(guān)系,不至于一起探討臣子的私生活。
“陛下的意思是……”
“你不妨去查查,這叔侄兩個是不是同時看上魚灣小閣的某個姑娘,常常陰差陽錯地一前一后去找人家?”
好家伙,董遲覺得自己跟不上江瀞玚的思維,腦瓜子有點(diǎn)兒嗡嗡的。
見他那樣,江瀞玚實(shí)在是笑了,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那個人很可能是他們之間的傳話人,以此掩人耳目。”
這么一說,董遲恍然大悟,感覺自己這么多年白干了,像個傻子一樣讓這倆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
“我這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