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言背著張允瀾奔走了三里多地,終于混入夜色深重的樹林里,暫時躲過了追兵。
她將張允瀾藏在一只歪脖子老樹后面,自己去附近勘察地形,
“你原地歇著,一會兒我就回來了。”
她如此吩咐,張允瀾順從地點頭。其實,即便她不這么說,張允瀾也沒有絲毫力氣爬起來亂走。
這一次,鐵真瑜言很快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些果子,
“吃點兒東西我們就要趕緊離開這里,那些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即便找不到也會放火燒林的。”
“放火……”張允瀾想到第一次見瑜言的時候,狼王軍也是放火燒林。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瑜言把果子堆到張允瀾懷里,自己并不急著吃,而是要看張允瀾的傷勢。
不提還好,一提張允瀾當真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絞痛,四肢軀殼也像是撕裂了一般疼。
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她的左手臂,三道勒痕已經(jīng)發(fā)紫腫脹,勒破了的地方不斷滲出血水。衣袖被凝固的滲液粘在皮膚上,想要清理傷口就要撕開這一層布料,難免傷及皮膚。此外身上的擦傷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了,至于是否有內(nèi)傷,現(xiàn)在也看不出來。瑜言不敢貿(mào)然撕她手臂上的布料,只好先用消炎的藥敷上,再撕下自己衣服下擺的布來幫她包扎傷口,
“等我們安全了,找個醫(yī)館重新上藥?”
“嗯,”張允瀾忍著疼,點了點頭,目光被瑜言肩膀上暗沉的血漬恍住,
“你——”
瑜言趕緊無捂住傷口,
“沒事的。”
張允瀾這才想起來,瑜言肩膀上受的傷一直沒有痊愈,想必是方才的打斗又扯開傷口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干巴巴地拿起果子嚼。
吃完手上的果子,誰也沒心思吃第二個。瑜言起身把果子裝進腰包,詢問張允瀾,
“我們走吧?”
這里確實不是久留之地,張允瀾咬咬牙,一鼓作氣扶著歪脖子樹要起來,瑜言趕緊伸手借力。
她站起來了,就看見瑜言轉(zhuǎn)過身,微微彎腰,示意她爬上后背。可是看著肩膀上的傷,她如何忍心?
“算了,我能走。”
瑜言沒有起身,只是微微回頭看她。
二人又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張允瀾妥協(xié)地趴了上去。
這一次,瑜言跑得沒有那么快,也平穩(wěn)了不少。
她主動和張允瀾說話:
“你不用擔心我的傷,我早就習(xí)慣了。行軍打仗難免負傷,敵人不會因為你上一次的傷口還沒好就放過你。再說了,我的肩膀其實已經(jīng)好了,只不過皮肉留疤才會出血。”
“……”張允瀾一時間無言以對。
只聽鐵真瑜言繼續(xù)說道:
“今天你才叫我刮目相看,竟然能夠從他們的軍營里沖出來,可見你日夜練功是有效的。”
這倒把張允瀾說得不好意思了,
“你吸引了大部分人,我不過鉆空子逃出來罷了。嗯……你,你為什么,腳力如此非凡?”
“腳力?”鐵真瑜言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打小練習(xí)的——父親和哥哥怕我混戰(zhàn)的時候打不過,就為我找了一位能人跟著他練出這般腳力。說來”丟人,不過是逃跑保命的花招罷了。”
“這可一點都不丟人,關(guān)鍵時候救了我倆的命呢!”張允瀾心里舒服了一點,難得咧嘴笑。
在瑜言平穩(wěn)的速度下,二人沖出樹林,徹底安全了。
再翻過眼前的土山,下面就是江衡白城了。
瑜言把張允瀾放下來,二人都好喘口氣。張允瀾頗有食欲的連吃三個果子,只覺得腿腳恢復(fù)了不少,可以正常走路了。
她自然不好意思一直讓瑜言背著,
“我能走了,一會兒不用背我了。”
“不要勉強。”
“真的,”張允瀾原地跺腳,“你看,可以走了。”
既然如此,瑜言也就由她去了,不過還是要張允瀾將一切負重都交給她。張允瀾只有從馬車里取出的那些東西,雖然不重,但也確實累贅,她無意于麻煩瑜言,奈何瑜言堅持,只好把裝東西的荷包交給她。
接過荷包,瑜言突然來了一句,
“你不怕我拿了這么重要的東西就丟下你不管?”
她這是玩笑話,卻把張允瀾問得心里一咯噔。
“哈哈……你別緊張,現(xiàn)在我們二人相依為命,誰也不會拋下誰的!”
她說得這么肯定,卻又讓張允瀾慚愧——畢竟張允瀾先前一直沒有完全信任她。
“我們走吧。”張允瀾避開這個話題,率先登山。鐵真瑜言緊隨其后。
矮矮的土山爬上去很容易,這高度甚至說不上是“山”,充其量是個“土包”;可是當她們登頂,朝下看,這才發(fā)現(xiàn),山背是綿長的斜坡草地。就像是貴婦曳地的碧色裙擺,迎風(fēng)撒開,一直鋪到白城門口。
那個看起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就是白城。
“江衡,我們來了!”
張允瀾說不上出于什么心情,情不自禁地喊出這句話,雖然牽扯得胸口一陣鈍痛,但她很暢快。
她舒暢的情緒也感染了鐵真瑜言,瑜言雖然不好意思這樣呼喊,但也伸展胳膊放松了一下,小聲道“我們來了”。
二人相識一笑,總算擺脫了虎牙縣驚險壓抑的情緒。
至于怎么下山?
張允瀾實在沒力氣走下去,坐在山頂思索。
要是有個木板就好了。
她這樣想著,竟然真的看到山頂有一根空心樹干。
差不多一人懷抱粗的樹干,長兩米左右,雖然空心但很結(jié)實。瑜言按照張允瀾的設(shè)想把樹干豎著劈開,分成兩個船一樣的半截。張允瀾的意思是一人坐一半,就這么滑下去。
山坡平坦,滑下去不成問題。張允瀾在鸑鷟島打獵,最喜歡的就是傍晚回家坐著木板從山頂滑下來。可是瑜言畢竟沒試過,有些猶豫。
“沒事的,大不了再摔一次,咱們不是皮糙肉厚嘛!”
張允瀾如是慫恿,竟然真的說動了鐵真瑜言。
二人調(diào)整好樹干的角度,坐了進去,雙腿用力一蹬,便加速滑了下去。
樹干和草地摩擦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耳邊的風(fēng)也劃臉疼,可是極速的快樂讓她們興奮。
江衡,我們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