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那座鋼鐵城市，徐山他們的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趙紅漁一直抱在懷里的橫刀此刻被他握在手中，仿佛下一刻便會電閃雷鳴似的出鞘。

“夏衡過來?！?

趙紅漁回頭低聲說道。

幾個人的陣型不再隨意，徐山站在眾人最前，身形剽悍、步步深沉，他身后并排走著唐缺和商白藏兩人，夏衡夾在這兩人以及最后面的趙紅漁之間，感受到原炁在四周暗流般涌動、無形的風壓降臨。

在沒膝的長草中走過很長一段時間，一條水泥灰的馬路出現在夏衡他們面前，馬路兩側沉默矗立的高檔辦公樓投下黯淡的影子，面前的地面由于某種未知的巨力蛛網般開裂，折斷的城市鐵軌扭曲蜷縮在一塊兒。

仿佛還能看到天地異變、歲星降臨時，發生在這座城市里兵荒馬亂的景象。

徐山帶著他們穿行在空無一人的城市里，有虛無縹緲的風游走在樓宇間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即使陽光熾熱濃烈、揮灑在整座城市上空，依舊有股原始而神秘的冰涼感滲進夏衡心中。

他緊了緊上衣的領子，四下顧盼：

“我說，怎么一只妖魔都沒看到？還有之前出城的武道場也沒有影子了。”

他本以為這座城市已經被數不清的妖魔占據，這些怪物已經隨處可見，可現在目之所及，只要一座沉眠的蕭索城市，這種氛圍、這種景象比直面妖魔還要緊張不安。

畢竟人類是種恐懼未知的生物。

“快到十五號了，第一防線估計只有我們花火還沒有結束肅清任務，”商白藏微微苦笑，“這里的妖魔已經絕跡了，除了我們的‘包干區’。所以現在當然看不到其他武道場的人，第二防線、第三防線的軍功才是搶手貨。”

夏衡了然的點頭，忽然頓了一下，

“不過妖魔會老老實實的待在大學里等我們？”

現實世界又不是網游，可沒有刷新點這種東西，夏衡在心里默默念。

“當然會，”商白藏瞇起眼睛笑，一把攬過旁側唐缺的肩膀，“多虧我們道場唯一的炁陣師?！?

迎著夏衡的目光，唐缺只是靦腆一笑，什么話也沒說。

“就是陣法，懂么？”

商白藏補充說道。

陣法……

還有這么鬼扯的東西？

一字長蛇陣？

八門金鎖陣？

誅仙劍陣？

十二都天神煞大陣？

……

一時間，夏衡腦海里跳出許多既羞恥又威風凜凜的名字。

他默默的止住了瘋狂發散的念頭，沉默下來，目光不斷打量這座荒廢的城市，一股莫名的奇怪感覺忽然涌上他的心頭。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忽然猛地抬起頭：

“唉？不對啊，就算妖魔被肅清了，也只是被殺死而已，怎么連尸體都見不到？”

夏衡終于意識到什么問題一直在隱隱困擾他。

一路走來，不說活著的妖魔見不到，竟然連尸體、殘骸什么的也沒有一絲痕跡。

總不能學員們每次肅清后還有余力還有心情，義務打掃個衛生吧？

又不是真的打掃包干區……

“哦，這個啊，是因為‘清道夫’。他們是獵人里實力很差的那群人，沒辦法在兇險的第二防線外活動，第一防線又被軍方分配給各個武道場，所以只能在我們肅清之后，趁著午夜來撿走那些妖魔的尸體殘骸，去賣點唐貝?？上У谝环谰€里的妖魔沒有好貨色，連我們這么缺錢都不會想到去賣它們，清道夫已經是好聽的稱呼了，很多人只把他們當作撿破爛的。”

商白藏把腳下的碎玻璃踩得清脆作響。

清道夫？

起這個綽號的人也是穿越者前輩吧？

還是個看過《城市獵人》的前輩。

夏衡一邊在內心吐槽，一邊腳步不停。

他們的肅清區聽說是一座大學，夏衡抬頭眺望，覺得應該是到了。

連綿不斷的高檔辦公樓在前方失去了蹤跡，取而代之是學院風的建筑群，能在這么破碎的城市里，還保存著看上去相當完整的建筑群真是件新奇的事情。

“這里就是大廈大學，”徐山沉緩的聲音傳來，“校園不算小，南部是教學區和住宿區，北部是一座人工湖，圍繞人工湖是片很大的田徑場和一間體育館。我們現在在的就是南門，也是大廈大學的正門，大家戒備，注意保護好夏衡。”

從大廈大學的南門進去，老舊的校園畫卷般在夏衡面前展開。

整座學校已經被叢生的草木掩埋，走入這里就像走入一座幽深的叢林，墻體上有裂痕的教學樓上爬滿枯黃的老藤，或尖戾或沉渾的叫吼聲從教學樓里、食堂里、以及叢林的深處傳來。

眾人筆直走向其中一座教學樓，樓外種植銀杏，黃色的落葉像是小小的蒲扇盈盈墜落。

“上午只清到藕舫樓二樓，還有四個樓層，我從上向下，你們從下向上，注意安全?！?

徐山踩在銀杏葉鋪滿的階梯上，抬頭仰望其上樓層破碎的窗口，沉聲說道。

“你也小心。”

趙紅漁點點頭。

話音剛落，徐山猛地沖進藕舫樓，身形很快消失，緊接著低啞的嘶吼聲便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徐山大哥一個人？沒事吧？”

夏衡心里吃了一驚，雖然徐山看上去很猛，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成群結隊的妖魔。

趙紅漁從刀鞘里抽出冷冽的橫刀，笑笑：

“放心吧，徐山大哥外號人形暴龍，動手的時候動靜太大，我們在場他不好發揮?！?

“不用擔心他，你跟著我們就好了?！?

語罷，趙紅漁踩著樓梯沖進教學樓，商白藏和唐缺緊跟其后，原炁涌動如風。

夏衡小跑著跟上。

很快就上了三樓。

無數的猩紅眼瞳同時望過來。

夏衡的汗毛猛地直豎起來，電流般的感覺順著后脊背竄上腦海。

他終于見到了存在于人類幻想里的生物，見到了真真正正的妖魔。

它們已經完全喪失了原地球生物的模樣，渾身被青灰色的薄鱗覆蓋，灰白色的皮膚被這些鱗片和部分骨頭撕裂，不規則的肌肉躍動著，嶙峋的骨突出現在它們的關節處。

它們原本可能是貓、是狗、是甲蟲、是別的動物，但此刻它們只有同樣的恐怖模樣，身型暴漲有一人半高，有的從教室的巨大窗戶里探出半截身子，有的匍匐在過道的欄桿上，有的倒掛在樓層的邊緣。

它們的眼瞳縮成一條線，喉嚨里盡皆是無意識的聲響。

下一刻，那些聲響暴躁強勁起來，劇烈的狂風在教學樓三層涌動起來。

妖魔們已經如海潮般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