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騰的海水看上去相當死寂。

這場罕見的暴雨升級了，伴隨著雷暴天氣。

灰黑色的積雨云遮蔽住整片天空，如同平鋪涌來的潮水般滾動著。

鹿陌看到了那些駭人的閃電，它們游走在云層的縫隙里，若隱若現(xiàn)，看上去仿佛一條古龍正穿梭雨云的云端，雷鳴電閃只是它蒼然偉岸的觸須。

“去甲板上看看。”

鹿陌做出決定，握刀向外走去。

葉文申將兩把銀灰色的狩獵手槍塞回腰間，緊緊跟上。

他們穿過二層船艙的過道，經(jīng)過數(shù)間休息室和一間輪機室，引得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們詫異的目光。

鹿陌在通往甲板的木樓梯上跳躍著前進，感覺到整座貨輪搖晃的厲害，他直沖到甲板上，暴雨在一瞬之間被狂躁的原炁振開，仿佛他陡然撐開一把隱形的大傘。

“有妖炁！”

緊跟著沖上甲板的葉文申面色猛地一變。

他們終于察覺到暴雨里淡淡的妖炁。

那些如絲如縷的、邪惡猙獰的氣息被這場暴雨掩蓋的幾乎淡不可聞，他們竟然站在甲板上才能感知到。

葉文申左右拔出了祝融六型狩獵手槍，神情再無一絲怠慢的神色，他轉(zhuǎn)身奔向船艙，不一會兒，低沉的汽笛聲在這片海域上空響徹，密集的腳步聲緊隨其后。

船艙里涌出來大量手持槍械的男人，他們沉默地站在鹿陌身后，警戒的看向四周的黑暗。

另一艘貨船的甲板上，同樣的場景在上演。

鹿陌站在人群前方，握刀的手緊了緊。

雖然貨輪一直在全速前進，但他知道妖魔一定在周邊的海域里，隱藏在某個無法察覺的角落。

他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

全神貫注的等待著……

那必定到來的突然襲擊！

茫茫大海上，黑暗的暴雨落下，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狂響，人群里卻平靜的令人不寒而栗。

鹿陌的額頭上沁出冷汗，他操縱著原炁在四周巡游，卻沒有反饋出任何異常的信息。

他明白，這是遇到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妖魔。

它的智慧很高，懂得等待。

可是它在等待什么呢？

鹿陌心中念頭急轉(zhuǎn)。

所有的人都站在甲板上，葉文申剛剛跑進去也肯定向就近的海上兵團發(fā)出了求救信號，如果現(xiàn)在還不出手，妖魔在等待什么？

鹿陌緊皺眉頭，他能夠感覺到一種可怕的氣息一直在貼近著兩艘貨船，可是他確定不了那道氣息的方位。

好像來自天空的烏云和大雨，又好像來自四面八方。

好像來自身前，又好像來自背后。

轟隆！

雷霆忽然轟鳴，凄厲的閃電一直從云后延伸到海平面上，仿佛貫穿海天的雷電長矛。

隱沒在黑暗里的海平面忽然如燃燒般明亮起來。

兩艘貨輪上的所有人，都在這驚鴻一面中看到了浮現(xiàn)在大海上的景象。

仿佛電流從尾骨一直躥向天靈蓋，每個人都震了一下。

他想錯了。

鹿陌忽然明白了。

他一直奇怪敵人在等待什么，奇怪鎖定不到那股可怕的氣息，因為敵人并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狂風暴雨肆虐的海面上，不知多少看不見的黑影圍繞在兩艘貨輪周圍，沉默著。

在剛才一閃而過的電光里，每個人都看到了那些魁梧的身影，以及它們鋼青色的眼瞳。

鮫人！

鹿陌心頭跳出這兩個字的剎那，冷鍛花紋鋼的長刀被他從鍍銀刀鞘里抽了出來，即使在這么黑暗的環(huán)境里，刀身上依舊有秋水般的冷光閃滅而過，仿佛抽出來的不是一把長刀，而是一道森然的寒氣。

鹿陌用手抵著刀鐔，原炁洶涌。

身后嘩啦啦的響動，黑色西裝們抽出大口徑左輪手槍，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空氣里仿佛有一根崩到極限的弦，所有人都在等著它斷裂。

一聲凄厲而刺耳的尖嘯割斷了這根弦。

四周的海水沸騰起來，無數(shù)道魁梧的黑影騰空而起，身形暴露在貨輪的氙燈里。

這些鮫人身長近三米，下半身是鐵青色的魚尾，上半身像極了人類，但臉部卻有很大的不同。

它們猙獰的口部裂開到耳朵，露出兩排密集而鋒利的牙齒，頭上長著兩只崎嶇的角。

它們用魚尾拍打海水，借助巨大的反沖力量騰上半空，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嘶吼，殺向甲板。

銳利的骨頭從它們的上半身刺出，像是數(shù)雙白骨的手臂。

不需要鹿陌下令，甲板上的男人們已經(jīng)開始了迎敵。

大口徑左輪手槍的槍口爆發(fā)出雷鳴和火光，特制的子彈炸響在鮫人鐵青色的皮膚上，擦出無數(shù)道燦爛的火星。

最震耳欲聾的是葉文申。

這位老槍手白發(fā)翻飛，手中的祝融狩獵手槍像是火神咆哮，泛著神秘隱紋的離火系子彈纏繞著微弱的原炁，打在鮫人的身上甚至能直接轟爆它們堅硬的魚尾。

血水混雜著雨水落下，濃腥的血氣彌漫開來。

幾只鮫人重重落在甲板上，黑西裝們訓(xùn)練有素的散開來，拉開距離進行射擊。

鹿陌斜揮長刀，隔開一只逼近葉文申的鮫人，刀刃與鮫人的骨臂相交，發(fā)出擊中金屬般的鳴響。

越來越多的鮫人騰空而起，落在甲板上，它們奮力的扭動魚尾，起跳之間，像是神話中的生物沖進人群。

殘酷的戰(zhàn)場開始了。

人類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的回響在擁擠的甲板上，支離破碎的軀體碎片不斷倒飛出來，也有鮫人被一槍轟爆腦袋，或是被一道刀光橫切開來，鮮血肆意的流淌。

“數(shù)量太多了。”葉文申低聲喘息著。

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喝那些酒了，武人并不是修仙，他們依舊和普通人一樣，會被酒精麻痹。

剛才他連著打偏了好幾槍，讓他懊惱不已。

“撐下去，等兵團的救援。”鹿陌一刀斬斷側(cè)面揮來的骨臂，不帶任何溫度的說。

他看了看另一艘貨船，看見那里的甲板同樣慘烈。

但他此刻無法分心。

四只鮫人圍住了他。

它們猙獰扭曲的面孔上，是冷靜到死寂的眼瞳，鋼青色的微光在那些眼瞳里閃爍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