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空星宿
- 潛力夫君要嬌養
- 蒼山藍茶
- 2309字
- 2019-11-27 19:44:26
公子糾回到自己帳中,開始在案上和塌邊翻尋起來,無絕在一旁奇怪,忙上前問他找些什么,半晌,他才抬起頭,問歇在帳子另一頭的尚言:“那天戎人來偷襲時,可曾動過案上的東西?”
尚言認真想了想,搖搖頭:“我和那個戎人一直在案前糾纏,他沒有近身這處案幾,怎么,公子少了什么?”
“沒事,就是一份羊皮卷,沒落到戎人手中就好。”他淡定坐下來,又望了望身側自己已經畫好的屏風,眉心略鎖一絲惆悵。
“公子說的可是那日你畫的歷下地形圖?粘了片梨花花瓣的那個?”無絕想起了。
“看來,真是她拿去了。”他喃喃了一句。
“你是說那天偷溜進來那個小校?”尚言問。
呂糾沒有回答,只是笑笑,眉心的輕愁頓時隨之散開,他轉身來到帳子這側的小窗,將氈簾卷起半扇,西天霞紅映著墨藍,隱隱浮現一輪云霧顏色的明月,他仰著頭,淺笑在漸漸黯淡下來的日光中反而越發明亮,看來《二十八星宿》和《七十二占候》她真的仔細研習過了,他也要抓緊去看《神農本草經》、《內經》和《醫經》了。
夜幕漸漸籠罩下來,網在那處偏僻的圣女小帳,婉兒手持竹箸,在陶罐里攪拌,不忘回頭看愣在身后的明月:“今天你可是莽撞了,若不是世子替你圓下,怕是又要被那高渠彌抓住做一番文章!”
“你現在是萬人敬仰的圣女,妹妹我也是神力無邊的白蘭女君,那位上卿已經吃了一嘴臭糞,還敢再有異議不成?”她懶洋洋答道。
“一嘴……”婉兒抿抿唇,她自小學女事,又因公父開明,沒少讀書寫字,受的都是淑女教誨,這樣的字眼兒,她是從來沒說過的,如今也一樣說不出口。
婉兒正過身:“可沒有這么簡單,你看那高渠彌,哪里是真心認錯,分明是掩藏鋒芒,指不定日后找機會再會加害世子,世子磊落光明,哪里斗得過這樣陰險之輩!”
明月歪頭嬉笑:“世子世子世子,姐姐,我看你現在眼里只有世子了吧,早沒有我這個妹妹了,早知你如此傾心忽哥哥,我何必費心將你留在他身邊,把你趕回陳國做你的公主乖乖等著出嫁豈不是更省事?”
婉兒臉頰一熱,別過頭去:“你自己不也是,只有你那朔哥哥朔哥哥的,你偷那二公子的羊皮卷做什么?人家畫的是歷下地形,雖與你們私定終身的穎谷山坳有九分相似,可他畢竟是二公子,你不是也見過,他并不是你尋的朔哥哥么!”
炭火燒的正旺,藥汁騰騰翻滾,明月想來想去,總覺得哪里不對,她本來仰頭躺在榻上,此時已坐到婉兒身邊,借著通紅的火光,將懷中的羊皮卷又摸出來細細看了一遍。
“都看了好幾天了!又是謄又是畫屏風的,還不死心?”婉兒碰頭湊過去,看著上面一片梨花皺了皺眉,“興許是你想多了,只是偶然掉的一片花瓣而已,稍不注意,就卷進去了。”
明月指尖懸在那里,想輕撫,卻又怕破壞這份刻意的偶然:“今日我聽二公子的聲音,好像與前兩日我在他帳中的不太一樣,今天倒更像是朔哥哥,真的很像……”
“我看是你過于緊張,難不成你親眼見到的二公子還能有差不成?你別忘了,你一年多沒有見過你那位朔哥哥了,男子這年齡上下會有聲音變化,光聽聲音可不保準!”
她推了推明月:“藥熬得差不多了,把木槽和麻布給我,我幫你濾下湯汁,剩下的,我可就不會了,全得靠你了。”
明月捋了捋耳廓碎發,將羊皮卷小心收好,頑皮一笑:“圣女姐姐萬福,妹妹我要出去一會兒,你這么聰慧能干,今晚的藥丸就你做吧!”
她說完,給了婉兒一個大大的擁抱,跳著到門口提上矮履便消失了。
夜空明朗,星辰萬顆,她大步走在安靜下來的營帳間,才聽到身后婉兒在喊她回去穿布襪,低頭瞧了瞧裸露的一處腳踝,她也并沒太在意,只將兩只小腿蹭了蹭,見深褲被拉下些許,勉強遮住了踝骨,她揚頭看那星群嘀咕道:“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
她邊走邊列,等把這二十八星宿反復羅列又一一對應后,正巧也走到了公子糾的帳子外,東側窗簾半卷著,透出里面暖紅的燭火,她貼著帳子走到窗邊,忍不住又想去反復確認,可趴上卷簾的一只眼睛看到的仍是偷襲那日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伸腿坐在帳子另一邊席上,捏一塊帛布正在擦拭那把青劍。
或許真的是我多心了……
明月板直了身子,在漸起寒露的夜里哈了一團氣,氈帳貼在她背上,她卻越發覺得涼意逼人,搓了搓手,她最終轉身離開。
她不會知道,氈帳這一邊,正緊緊貼著那個她日夜尋而不得的人,那個人,雙眼輕闔,手中這卷《醫經》展了一半后便再也沒動,連廣袖也被掩起半分,像是生怕有什么響動擾亂了這份安寧。
過了許久,直到衛無絕進了帳子,呂糾才緩緩睜開眼,走到案前放下竹卷,撥著燈芯道:“都早點歇息吧,明日有場硬戰要打。”
尚言當作是命令,把擦好的劍在枕邊一橫,裹了被子躺了,無絕上前替公子更了衣,回身整理了書簡,正要撥滅燈芯,燈邊還未來得及收起的那卷《醫經》落入了他的眼里,他眸子略有所沉,忍不住轉頭去看剛臥下的公子,春夜寒涼,公子穿的又單薄,竹簡邊卻印上了幾個汗漬指印,他鎖著雙眉抿了袖子去擦拭,指印倒是淡了些,可一旁細小的一群指甲劃痕卻如何也擦不掉,這是公子每每有心事時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這夜的公子,怕是又不能安眠了。
無絕搖搖頭,他七歲便在公子身邊伴讀伴武,與公子的情誼,比那些各懷異心的兄弟還要深,以的心性,本來可以做一個瀟灑翩逸的貴家公子,可他卻要偏執地背負仇恨攫取社稷,為此,他從沒像公子儲兒一樣動輒驅車郊外野游,更不能像公子小白那樣隨性不羈,他日夜讀詩潛心研史看兵法觀星云演練騎射籠絡人才開店布置市,想把自己鑄成銅鐵一樣的人,只是這樣的他,可曾嘗過一絲快樂的滋味……
他想到一年多前那次的洛邑之行,那一壺薤白酒后,公子在客棧回廊間,那溫軟的笑容,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真正快樂的笑容。
匆匆卷好這一番竹簡,無絕掐斷了燈芯,驟然的黑暗中,他捕捉了床榻上輕若游絲的一聲嘆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他在帳簾一旁倒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