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芙蓉玉露
- 潛力夫君要嬌養
- 蒼山藍茶
- 2292字
- 2019-11-20 10:21:46
幾個伙計整齊貼在門板外,剛才還叮當噗通,怎么突然又消失了,正在考慮是回房收拾包裹還是直接逃命,門卻被拉開,失去依仗的身子齊齊撲了個空。
呦,客官,您慢走!
什么?賬?
不用不用,您一路走好!
饅頭?
有有有!
酒肉?
都有都有快拿來!
什么?再來?
呵呵呵。
伙計們差點一頭栽倒。
小白微笑擺手,大步走出客棧,微微松開按在她脖頸處的手。
“疼么?”
“不疼。”
“我疼。”
“你受傷了?”
“這里疼。”
他端著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扣,眼里像碎了一整條星河。
“別鬧。”明月抽回手,因那怦然的律動微微紅了臉頰。
“你是有情郎的人,以后不能隨便答應做別家的良人!”
“權宜之計,誰當你是情郎了!”她跺腳轉了個身。
“哎,想后悔啊!”
他伸手正去攬她的腰,眼前多了個仗劍而立的護衛。
小白手下一轉,戳在端毅太陽穴上:“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瞎來。”
端毅也自覺來的不是時候,認錯態度良好:“屬下知罪。”
“你這貨,把羽都衛帶哪去野了,你家主子剛剛都被人刀架脖子了!”
“不是你說不讓屬下們擅自摻和公子的事么,卑職一直在等公子的哨聲。”端毅一臉委屈。
這時明月抬起頭,才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握著那枚暗哨。
“對了,這個還你。”她遞上那枚白玉口哨。
這是方才與小白的那一瞬相擁,自他手中塞過來的,彼時還伴隨著他的耳語——“吹響它。”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他接過已然有了溫度的白玉,得意地說。
明月白眼翻飛,人家根本就沒想要你性命好不好。
“對了,我也有個東西給你。”斜斜一勾唇角,手心覆上她的手掌。
玉琢般的手指輕輕一開,呈現了那枚淡大蕓。
“說真的,方才那一刻,你有沒有一絲的不舍?”口哨收進了袖口里。
“沒有。”她手指一收,四下看看,微寒的天色里,天際蒙蒙要開始發亮,卻因這不絕的陰霾,仍然晦暗無光。
濃云密布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閃電,隨即轟隆隆,悶雷作響。
“你扯謊了。”小白抬頭看看天色,“否則怎么打雷了?”
明月遞給他一個微笑,嫵媚生姿,于這灰色背幕深壑泥土中開出一朵芙蓉,她一步一搖地向門前的馬車走去,芙蓉頓時競相鋪開一路。
身后小白瘸著腿跟上來:“喂,又來,以后不許再踩我的腳!”
手中那片淡大蕓溫濡圓滑,像被人摩挲了千萬遍,磨平了粗糙,磨斷了棱角,他果然找到了。
芙蓉玉露,她的笑轉而溫存。
就知道他會來尋她,她刻意在歷下城門前最近的一家茶樓停下,憑他的氣質風度,就算不自點上好的茶品,店家也會奉上本店最像樣的茶碗,所以她堅持要求要最貴的茶具和最好的茶,偷偷粘了一顆蓯蓉上去。
知道他會來尋她,于是刻意選在客棧樓上入住,等到這天無月無星,燈籠上描畫她的名字,暗夜里高放在樓頂,全歷下城遠望而去,唯一一處樓廈之上的光亮。
想過他會不在此處停留,想過他會不解她的意,想過他會忘記那一次的漏瓦之下,想過他會捕不見那高處之燈。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擔心全然多余。
她挑開窗帳,看那黑衣少年跛腳越來越近,狼狽姿態絲毫不毀風華絕代,她摸了摸頸間垂下的那根飄帶,靛紫色的,如此熟悉,卻是她的發帶。
與他初見時,綁在他臂上的那根發帶,他竟隨身帶著!
愕然的神色浮上笑容,對了,有一點,她倒是沒想過,就是他不會不來。
小白隨她上了馬車,也挑起身邊的布簾,從他這一側看去,恰好是剛剛那間客棧。
大良,小良。
他在心中默念,這名字,百姓或許不知,卻沒有任何一個齊兵不聞風喪膽。
這里守衛稀松,若是悄悄備下兵力,出其不意……
天幕沉沉,雨點幾顆,斜斜滴落在握著車簾的指甲之上,如珍珠窩于貝殼,晶瑩剔透。
只一刻,這想法立刻消失,他回身去看明月,她也在倚窗遠眺,留給他一團睡歪的發髻。
她在身邊,安然如素,一切都剛剛好。
馬車在習習細雨中緩緩前行,尋了另外一家客棧留宿,羽都衛早已接了婉兒前來,姐妹見面,相擁而泣。
“人都好好的,哭個什么勁?”
小白問端毅,端毅抬頭看天,嗯,雨下大了。
“戎軍這幾天就要有所行動,得趕快與忽哥哥匯合。”
“什么?這么快?”
“一言難盡,回屋我與你細說。”
手臂挽起手臂,兩人走上二樓的長廊。
幽幽細雨中,突然一縷若有若無的悠揚,明月腳下一頓,猛然回身。
“姐姐,你聽到了么?”那視線越過走廊的一排窗牖,遠遠向著蒼山與蒼天相融的地方看去。
婉兒屏吸靜聽:“好像是簫聲。”
側頭去看明月,卻見她早已欣喜不已,雙眼異彩閃動,轉身向那飄揚宛轉中走去。
“對,是簫聲……”她喃喃低語,牽起裙擺奔入絲織般的雨簾之中。
小白正在廳堂吩咐店家備酒備菜,再準備一會兒給青霜添些草料,眼角一轉,瞥見一抹鵝黃,霞光般自身后飛快一閃,待他反應過來,卻見那鵝黃已經溶于濛濛煙雨,被洗得淺了一色。
“你要去哪里?”他追出去。
“是簫聲——”她在雨中一路向前。
“什么?”他猶豫要不要回去拿箬笠,又怕一轉身她會走遠不見。
“是他!他在吹簫!他在歷下!”雨若輕紗,遮得她若隱若現,那笑聲卻格外清晰,如山澗清泉,叮咚作響。
小白怔住,隱隱覺得明月口中的“他”格外刺耳。
不知停歇的春雨綿綿潤物,直到衣衫濕透,小白才將明月拉回客棧、黑著臉,冷眼看著那濕漉的臉頰上,少有的溫柔神色。
她想到了什么:“哦,我還未謝過你這次的相救之恩。”
“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剛好扯平。”他客氣地回答。
“你風寒剛好,不宜再著涼,回去換身衣裳吧。”她去推他回屋,他卻身子一偏,躲開了她。
“有勞姑娘費心,小白無事。”
“不用客氣,我們也算友人!”她并沒察覺他的異樣,施施然一笑,走出幾步又回身叮嚀:“在沒買到人參前,別忘了含服黨參。”
“好。”
回首的一刻,臉上的笑容黯然失了顏色,他向門外澹澹生煙的細雨詢望,那簫聲忽而隱匿,他卻聽得清楚,若不是上乘的厚切青白玉,若不是那雙修潔手指,怎能吹出如此的千回百轉。
他想起來了那枚龍紋白玉玦,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扎過,一聲哂笑,他已淹沒于陰翳的天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