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女名云
- 潛力夫君要嬌養
- 蒼山藍茶
- 2448字
- 2019-11-16 12:47:56
翌日清晨,三人圍坐案幾,各自埋頭用餐。
小良給明月添菜,依舊笑聲清朗,大良在一旁幾次停箸,想看她,又躲躲閃閃,想開口,又欲言復止。
直到一頓早膳用過,明月嘴一抹,笑著問小良:“我可以到院子曬曬太陽么?”
小良歡喜地應允:“你喜歡曬太陽?草原上的太陽可比這里更大更亮,你去了一定更喜歡!”
他拉著明月便向院子里走,微笑著與大良擦身而過:“哥哥,你也來啊!”見他有些遲疑,低頭疑惑道:“哥哥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悶不樂樂!”
“悶悶不樂。”明月耐心更正。
小良訕訕撓撓頭:“我自小就不愛讀書,尤其你們中原的那些書!阿爹阿娘拿鞭子抽了我多少次!那有什么辦法,我就喜歡騎馬射箭,現在好了,以后我什么不懂就可以問你,阿爹阿娘阿姊一定都喜歡你!”
他的掌緣覆一層硬繭,緊緊箍在明月的食指之上,麥麩色的臉頰托著玉笛一樣的鼻骨,好似奏出一支激昂的曲調,卻突然婉轉悠揚,蕩漾出一絲甜蜜。
這樣的小良,讓她徒生了一絲艷羨,他心思單純,愛憎分明,又生在一個和睦融融之家,遇到神明安排的姻緣就真的當作心上之人認真相待,都說戎人野蠻粗魯,不通文樂,其實只是華夏自居甚驕,傲慢輕蔑罷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愛讀那些詩詞歌賦的書,只有醫書才能讓我打起精神。”天晴日爽,少女明媚一笑,太陽仿佛有了一刻的黯然,神明一定聽到了他的禱告,送來整個草原,不,整個天下最美麗溫柔的女子。
“你會行醫?”他驚喜地握起她整片手掌,“你知道么,草原上很多人因為無處看病而活活被病痛折磨而死,我們沒有中原這么多藥材,也沒有什么好的醫人,你若是會行醫,等打贏這場仗,我們回草原就可以救活好多好多人,神明啊,謝謝你把這么好的良人給了我!”
“可是……”
“可是什么?”
“你知道么,一場戰爭,中原也會有許多無辜的百姓送命,大家各自安于一隅不好么,為什么要非要刀斧相見?”
“安于一隅?”小良冷笑一聲,“我們草原牛羊馬匹成群,首領與華夏幾番交易,可你們偏偏限制這限制那,稻米麥面藥材絲綢統統限制,你知道么,我們養了幾年的一匹馬你們大王就只給換半小斗的藥材,這公平嗎?”
“這便是你們征戰的理由?”
“不然呢?”他此時變了一副神色,“誰愿意離開親人,在這陌生的土地拋頭顱撒鮮血?”
“可惜我人微言輕,若是真的可以說服大王就好了……”她喃喃自語,輕得連面前的小良都沒來得及細細聽清,就被一陣珠翠叮當淹沒。
小良捏了捏她的手:“看護你的人來了!”
“大良哥哥——”少女清朗的聲音隨之飄來,“怎么只你在這?大良哥哥呢?”
小良頭一轉:“你來的正好,哥哥今天總是不太高興的樣子,不知怎么了,你快去看看!”
那少女登時風風火火就向堂內走去,走到一半,好像察覺些異樣,猛然一回身,才看到小良身后探出的半顆腦袋。
這個腦袋頂一頭烏澤的黑發,隨意梳一只歪髻,發際下肌潤如玉,一雙杏眼靈彩翼動,她不自覺想到天山上的一捧雪,在夏至陽光炙盛的某一個清晨,于純潔的雪蓮花中融化為清露,讓人為之所攝,不敢褻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而此時那腦袋也正在看她,視線在她碧玉流蘇抹額與珠鏈薄氈帽間流連,一臉好奇。
少女沒來由地怒從中來,指著明月問道:“這人是誰?”
“誒?大良沒與你說么?這是我未來的良人!”因為身材過于高大,明月勉強只能到他的肩膀,他只需輕輕一搖手臂,就揉到明月的頭。
“就是她?與冰玉十分相像的人?”
這個哥哥倒是沒說過,冰玉……
小良若有所思地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女,難怪哥哥這兩天有些古怪……
“和那妖女長到相似,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這樣的良人你也敢要!”盛氣凌人之下,她一轉頭,入庭內去了。
“察克云,你敢這樣詆毀我良人詆毀冰玉,看大良哥哥饒的過你!”
“她是首領的女兒,霸道慣了,別聽她胡說。”他轉而想安撫明月,卻見那明麗的笑容早已一掃不見,鼻下兩片櫻粉咬在一起,下唇微微泛上一絲鮮紅。
察克云進了廳堂,她并不知道大良住在哪間客房,只找了個可以將整個客棧一覽無遺的地方,開始大喊:“大良哥哥——你在哪——察克云來看你了——”
一連喊了三遍,店小二想上去攔,卻聽那聲音中氣十足,氣都不用緩,還瞄到女子腰間一把彎刀,瞬間慫慫地該干嘛干嘛去了。
二樓客房開門的掀窗的一下涌出若干腦袋,好像爹娘生他時都取了個“大良”的乳命,隨即嗡嗡起了一小陣騷動,有的贊嘆造物神奇,竟有如此鮮麗的女子,有的感慨不知誰家的小哥如此好命,惹得這樣異族少女遠到中原來尋。
嘖嘖聲中,最后一扇緊閉的房門悠悠然開啟,走出那個黑灰長袍的男子,端看早已不是十幾歲的少年模樣,成熟中卻自帶一絲氣魄與優雅,他站在游廊間,俯瞰著那少女,緩緩呵斥了一聲:“察克云,注意你的言行!”
察克云見了大良,立即滿臉歡笑地躍上樓梯,一邊跑一邊回道:“我的言行怎么了?我一直都這個樣子呀!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瞧你這副樣子,哪有半點女子的樣子!”大良一轉身,留了半扇門給她。
“砰”的一聲,門從屋內甩上,少女的聲音也變得隱隱約約,“草原女子哪個不是這樣?誰像那些中原人,惺惺作態!”
“胡言亂語些什么!”
“怎么就是胡言亂語?大良哥哥,你是草原男子,怎么就喜歡中原女子做作那一套呢!”
“簡直越說越離譜,我何時說過喜歡中原女子。”
“還說不喜歡?小良身邊那女子是誰?我要你馬上趕她走!”
“察克云——”他像在被考驗耐心,“這個女子我自然不會留,可走也要有個時間,她是現在是小良認定的良人,我們總不能讓他去違背天神的旨意吧!”
“小良?哼,我看是你想留下她吧,你見她酷似冰玉,想霸占她是不是?我不管,這個女子必須要走!”
“察克云!”
一聲怒斥,那女子愕然抬眼。
面前的這張臉突然變得生分,好似多一張面具,有多久了,只要她一提到這個名字,他就像變了個人,她不明白,那中原女子到底有什么好,她自小就與大良哥哥玩在一起,怎的只是去了鎬京數月,回來就被著了魂?
“你可知道這女子是什么人?”大良也不看她,自踱步到窗前,庭院花園里,春桃縱橫交錯,暗自芬芳欣然,安靜召喚著春天,風扶木欄,將飄落的櫻瓣攏作一條長擺,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曳在明月身后,行云流水般娓娓舞弄。
察克云不再回答。
前庭的風莞爾一歇,那一條長袂散落,“她是冰玉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