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察覺到周圍太安靜了,背景音樂好像停了。我睜開眼睛,坐起身。怎么回事?他們怎么把我搬到這里來了?這是專門給客人睡覺的地方嗎?
我剛才躺著的已經不是什么沙發了,而是一張老式木床。我所在的房間也不再是什么足療房,而是一個小閣樓。傾斜的天花板,老式的燈泡燈光昏暗,家具裝飾什么的也統統都是老式的。
哎,不對呀!為什么我連衣服都換了?我原先已經換了一身浴袍,穿著拖鞋。現在我身上整整齊齊穿著西褲襯衫馬甲,居然還戴著領帶。腳下是一雙圓頭皮鞋,旁邊椅背上還搭著一件老式西裝。所有東西完完全全都是民國范!
搞什么?韓超的惡作劇么?我站起身,看見桌子上擺了好多物件。煙啊、火柴啊,撲克牌有好幾副,居然還有一大摞的鈔票!我拿起來看了看,都不是人民幣。上面印著一個大大的孫中山頭像,寫著“中央銀行”、“壹萬圓”等字樣。這是拍戲的道具吧?嗯,做的還挺精細。
我抬頭一看,桌子上還有面鏡子。我轉到鏡子正面照了照自己。靠!誰給我弄的頭發?鏡子里的我梳著大背頭,油光锃亮。我摸了摸頭發,抹的都是發油。不管是誰搞的惡作劇,我一會兒準踢死他!其實我一直心里就斷定是韓超在捉弄我,不過目前還不知道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反正我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不如就配合他們玩一玩!我看見鏡子旁邊放著梳子,我興致一起便拿起來梳了梳頭。這一刻我明白了:阿飛正傳!這不就是梁朝偉在影片里結尾那一段即興表演么?好啊韓超,跟我玩這一出!
我披上西裝外套,穿好,將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一一塞進了口袋里。瞧這架勢,接下來是要給我準備一場賭戲了吧?我開了門,門外是陰暗狹窄的樓道和樓梯。這是要我往哪邊走啊?我觀察了一下,就樓下是亮著的。那就先下樓看看吧。下了樓就是大門口了,門口外就是巷子。不,在上海應該叫弄堂。不過這時候都沒什么人了,只有遠處路燈下有個人在擺攤賣夜宵。我走了過去,那人上了些年紀,穿著舊式馬褂,正在包餛飩,手法還挺熟練,三五下就包好了一個。這跑龍套的都專門找的專業人士嗎?
賣餛飩的看見我走過來,就開口問:“餛飩要不要來一碗?”
我一聽,哈哈露餡了吧,怎么不講上海話了?講普通話不夠應景嘛!我隨口就問了一句:“多少錢一碗啊?”
賣餛飩的說:“一萬元一碗!”靠!搶啊?不過想了想,我兜里的鈔票都是一萬元面額的,想來民國就是這個物價,一萬元也只夠吃碗餛飩的。不過我看那個攤子不太干凈,也不知道他弄的餛飩衛生不衛生,萬一還是道具呢?算了,我還是繼續找我的賭場去吧。
餛飩攤子旁邊有一道向上的臺階,兩邊都是樓墻,顯得很窄,但是上面也有燈光。我信步上了臺階往上走。就當我快要走完臺階時,對面下來一個人。是一個女人,穿著旗袍,完全襯托出她的苗條好身材,一步一扭腰,手里還提著個飯盒。由于背光,我看不清她的相貌。兩人相遇時,我側著身讓她過去。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我也回以禮貌的微笑,鼻中嗅到了飄過的一縷淡淡幽香,覺得這女子有說不出的優雅和嫵媚。
但當我上了臺階,才突然想起這好像是花樣年華里張曼玉與梁朝偉在弄堂里擦肩而過的經典鏡頭吧!再仔細回想,剛才那女人的身材和相貌輪廓還真的很像張曼玉!不會吧?韓超會有這么大的本事還能請到張曼玉來客串,就為了捉弄我一下?我不信,或許只是找來一個跟張曼玉很像的女演員模仿一下,剛才由于背光,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不管怎樣,先追上去確認一下再說!我回身快步走下臺階,又回到了餛飩攤子前面。剛才那女子并沒有在那里。我急急上去問那賣餛飩的老板有沒有看見一個穿旗袍的女子從這里走過?賣餛飩的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搞不清楚我要做什么。最后勉勉強強地伸手往他左邊的弄堂指了指。我也不管他,直接追了過去。
在弄堂的昏暗路燈下,我看到有一個身影在前面走著,就是剛才那名女子!我加快速度,但又不敢跑起來,怕那樣會嚇到她。她走的并不快,兩個人的距離在逐漸縮短。就在此時,她在弄堂口拐彎了,走向了右邊。我怕跟丟了,小跑了幾步想追上去。突然,有人從后面拽住我的胳膊,叫我:“莫維!”
我不甘心,掙脫了一下沒有掙脫開。后面那人又叫:“莫維,你醒一醒!”我愣住了,轉頭過去看,是韓超,他還穿著一身浴袍,站在那里對我說:“莫維,你醒一醒,時間到了!”
我猛然睜開眼睛。旁邊的韓超正扯著我的胳膊,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四周一瞧,啥呀?我還在足療房里呢,原來只是一場夢啊!
“你怎么了?”韓超問我,“就睡了這一會兒功夫,都做了啥夢啦?”
我用手抹了抹臉,不好意思地說:“沒啥,就夢見一些以前看過的電影情節了。”
“你呀,是中毒太深!”韓超戲謔地說,“比我還深!打小你就比我對電影更入迷,三天兩頭就跟我說你夢見自己變成那誰誰誰,又干了些什么什么事,全是電影里那些橋段!更可笑的是,你做個夢還老愛拉上我。你夢見自己是小馬哥周潤發,我就是張國榮。你夢見你是阿基,我就是阿飛!搞什么?你現在都二十五歲了,還在那兒做這些小孩子的白日夢!”
“我這不是太累了么!都怪你,非要拉我來這里,就是這兒的裝修風格給鬧的!”
“嘖嘖嘖,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了?帶你來這兒按個腳讓你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做了一美夢,你還怪起我,還怪起人家裝修風格來?”
“好啦好啦,不講了!”我知道自己理虧,趕緊岔開話題,說:“我餓了,去吃飯吧。”
韓超白了我一眼,轉身去開門,說:“下次就算你求我,也不帶你來了!”我尷尬地笑了笑,起身跟著他出去。這時背景音樂里播放起的是周璇的《夜上海》: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華燈起,車聲響,歌舞升平。
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是多么真實,令人回味。可惜啊!就差一點點,我就可以和張曼玉來一段唯美的邂逅了......
“換一換,新天地,別有一個新環境。
回味著,夜生活,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