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溫馨提示:本章含有大量對話，閱讀起來可能會有些不習慣，請做好準備0.0）

【這是……哪？】

面前的人好陌生啊，他真的是老板嗎？

遠處，響起一陣呼喊聲。

“——”

轉頭望去，在一片草地上，一群孩子，一個黑頭發(fā)的少年，還有一抹銀色的光芒，朝著他們揮手靠近。

老板也同樣揮手示意，孩子們一溜煙地跑了過來，將老板團團圍住。

“——，你終于回來了！”

“這段時間你跑到哪里去了！”

“就是就是，我們都好想你??！”

孩子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眼中滿是興奮的光芒，老板只是笑著，摸著他們的頭。

少年與少女跟在孩子們后面，也來到了老板身邊。

“——，歡迎回來！”

少年用力地在老板的胸口錘了一拳，少女頓時有些不高興，可愛的鼓起臉頰看著少年。

“這么做是不對的哦，昴，跟人打招呼可不是去錘別人的胸口哦。抱歉，——，昴給你添麻煩了?！?

“啊——，沒事的啦，好久不見，昴，艾米莉亞?！?

少女——艾米莉亞的臉上也綻放出了笑容，張開雙臂，給了老板一個大大的擁抱。

“嗯，好久不見，——”

“哇——！艾米莉亞你竟然抱了他！啊啊啊啊啊啊……”

“昴——”

“嗯……”

“好了好了，別鬧了，——，你這次回來是……”

“其實沒什么事，就是有點想你們了，就回來看看，正好我那邊也沒什么事能做的?！?

“哦——那太好了！走走走，去邸宅里面住幾天吧，你走了那么久，宅子里面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艾米莉亞還老是念叨你，搞得我怪不舒服的。”

“才，才沒有！你別聽昴胡說！昴也不是經常說‘要是——在的話就好了’之類的話嗎？”

“好好好——反正我這次回來就是來玩的，有多少話都可以慢慢講，走吧！”

賈維斯看著在一群孩子們的簇擁下走遠的老板，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作者:其實這里我想描述的是影視劇中特有的表現手法，賈維斯看著老板離開了，但是一轉頭，他們還是站在那里，就像……看自己演的電影一樣，無奈作者文筆只能寫成這樣，讀的不習慣還請多包涵。）

【這是……你去過的世界。】

“沒錯?！?

【你把它刪除了】

每一站的記錄都必須保存在數據庫內，而刪除記錄這種事，無論做這件事的人是誰，都是死罪。

“不，并沒有刪除，或者說，本來就沒有記錄，說得再清楚點，我，根本就沒有去過這個世界?！?

【……矛盾】

“沒什么好矛盾的，我既去過這個世界，又沒去過，怎么？想不明白？”

【……】

“那——給你點提示:時間線?！?

【……！】

“看，這不是很簡單嘛。”

【……為什么？那可是禁術】

“呵哈哈哈哈，我用那玩意兒的時候，還不是禁術呢?！?

【……什么？】

一時間無法理解話中含義的賈維斯發(fā)出疑問，但這個問題很快就被他自己解決，盡管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那個答案。

“嗯——看來你想明白了一些呢，走吧，去下一個地方——你退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怎么逃過那一層一層檢查的！去到那些歸宿世界的人又是誰！】

“嗯——逃過檢查其實很簡單，你只要藏在那些繼任者的靈魂里面然后把自己的靈魂波動盡量調低一點——說白了就是靈魂的假死?！?

【靈魂的……假死？】

“做得到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那……原本屬于你的那個歸宿世界呢？你難道沒有去嗎？】

“去了，當然去了，只是，很快就‘死了’。”

【……原來……是這樣嗎……】

一股脫力感瞬間襲來，讓賈維斯差點站不住腳跟。

好了，一切都明了了，他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他又在隱瞞著什么，都能被一一推導出來了，終于找到答案了，但是……

但這并不能讓賈維斯感到開心，因為，這個答案指出了一個對于啞舍而言更加危險的東西。

足以讓啞舍滅亡的東西。

“唉——當初我找到自己的終點站的時候我發(fā)現，還不夠，遠遠不夠。才僅僅千年不到，啞舍的根基都還沒有穩(wěn)固，啞舍的整體還很脆弱，如果那時候我就這么離開了，啞舍必然會因此崩塌。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寄生在繼任者的靈魂之內，繼續(xù)為啞舍鞏固基礎，直到現在?！?

【你管那些東西……叫還不夠？你把核心思想的確立，基礎框架的建成，知識密封準則以及其他那么一大堆的東西……叫還不夠？你還真是……】

“……這只是在你看來。”

【那，現在呢？現在基礎打牢了？】

“……”

【嗯？】

“……我不敢說完全打牢了，但，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愣了一下，賈維斯才緩緩點頭。

【啊——對啊，確實是呢?！?

“對吧？如果一個集體的領導人常年不換的話，不管那位領導者有多么的睿智，多么的開明，這個集體終究會在他的領導下走向滅亡，這是無數個世界證實的鐵則。啞舍核心思想第二條是怎么說的？”

【……不論坐在位置上的人是誰，他的品行如何，只要他所做的能夠讓啞舍在殘酷的宇宙競爭中走下去，那他就是啞舍不可撼動的領導者?！?

“嗯，其實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竭盡一切讓啞舍延續(xù)下去。失去一些世界的掌控權，沒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死一些人，沒事，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同樣的，我離開了，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沒事，但起碼比當初好多了。我已經坐這個位置坐的夠久了，我無法得知我會以什么樣的形式帶領啞舍走向滅亡，所以我只能在那發(fā)生之前離開，而現在，差不多了?！?

【那……繼任者呢？繼任者怎么辦？】

“嗯——你可以猜猜看，我會讓誰做繼任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哎呀——真是的，隨便說幾個都不行嗎？”

【……安茲？】

“我估計你連自己都不信吧。”

【那……那是誰？】

“……——是你?！?

【……什么？】

“是的你沒聽錯，就是你。”

【我是說……為什么？】

“emmmm——直覺？就像當初他選擇我一樣？”

賈維斯看著老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是規(guī)則限制……】

說到一半，賈維斯停下了，連規(guī)則都是他制定的，他又怎么可能沒辦法繞過去呢？

“嘛——簡單啊，只要把你的數據流代碼定格下來，然后刻在靈魂基座上不就好了？以前需要特殊人員的時候不都是這么做的嗎？——好了，帶你來著可不是為了在這么黑漆漆的一片里面說聊齋的，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兩人的前方，早已恢復先前的黑暗的空間中，再次出現了一點光亮，老板朝光亮偏了偏頭，邁開了步伐。

這一次，賈維斯沒有猶豫，與老板并肩而行。

等到光亮再次消失，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座繁華的中世紀城市。

遠處的天空中漂浮著幾座浮空島，還有飛龍在周圍盤旋。

而更遠的地方，連綿的群山之中，赫然聳立著數枚巨大到足以令人失去距離感的棋子。

【那是……西洋棋？】

“嗯，是叫那個名字——走吧，我們去那?！?

【……皇宮？這里是國家首都？】

“嗯，人類種國家艾爾奇亞王國首都——艾爾奇亞。”

【……】

“嘛——我知道這名字有些……因為這個國家就只剩這么一個首都了?！?

【但這里可不像只剩一個首都的國家啊?！?

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不只有人類的身影，還有著數種被啞舍內部詞典歸類為混種/亞種的生物混雜其中。

整條街道充斥著小販的叫賣聲與討價還價的咒罵聲，是不是還有一些不同種族的孩子吵鬧著跑過，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

老板對賈維斯笑了笑。

“走吧?！?

在擁擠的人群中穿行，擦身而過的生命體還有店鋪內五花八門的商品都讓賈維斯應接不暇。

【獸人，精靈，機械體，吸血鬼，還有那是……精靈的某個分支種族嗎？】

“一個叫森精種，一個叫地精種，而精靈在這個世界又是另一個種族了?！?

【哦——】

在人群之中兩人的前進速度并不快，加上賈維斯又要時不時東看西看，從出發(fā)點到皇宮大門一兩千米的路程走了將近一個小時。

【……沒有守衛(wèi)?！?

“因為不需要守衛(wèi)?！?

說著，老板用力推開了大門。

“老板救我啊——！”

“救……救命！”

剛把大門打開到能夠通過一個人的程度時，兩個人影就從里面突然沖了出來，一頭撞進了老板懷里。

“噗——要死啊你們！很痛的誒！多大的人了還往別人懷里沖！要點臉行嗎！”

“救……救命要緊?。〔蝗晃覀冋娴囊懒?！”

“史蒂夫……史蒂夫要啥了我們……”

懷中的少年少女帶著哭腔向老板求救。

少年穿著一身印有【I?人類】的字符的T恤與牛仔褲，披散著一頭黑發(fā)，大約十七八歲的模樣，而另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女的頭發(fā)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純白，身上穿著一件小號的水手服，紅彤彤的眼睛里現在正泛著點點淚光。

“你們……兩個……”

“咿——！”

一道宛如從地獄中升起的聲音嚇得兩人同時發(fā)出驚叫并且閃電般的躲到了老板身后。

循著聲音望去，一位十五歲上下的紅發(fā)少女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們——不，應該是向少年與少女——空和白走來。

紅發(fā)少女——史蒂夫妮·多拉，簡稱史蒂夫，身上原本屬于上流貴族的氣質已經蕩然無存，現在她就像是個饑腸轆轆的野獸，朝著自己的獵物逼近。

史蒂夫身后的半空中還漂浮著一位少女，頭上有個幾何圖案的光輪旋轉。

從腰部長出發(fā)出淡淡光輝，以空氣動力學來看小的不足以讓身體漂浮在空中的翅膀。

流瀉的長發(fā)，盡管身處無風的室內仍然飄揚不止——每當發(fā)絲搖曳，就會如棱鏡般折反射光線，看起來猶如彩虹一般。

天翼種，吉普莉爾。這是她的名字。

“哦呀，這不是老板嗎？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確實是這樣沒錯，只是——現在是個什么情況，為什么史蒂夫會這樣對他們兩個，好歹他們也是國王……”

“有哪個國家的國王會一臉幾個月啥事都不干只知道玩游戲的啊！”

史蒂夫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再配上她眼睛周圍那一圈深沉的眼圈，嗯——挺得勁兒的。

“欸——史蒂夫，這么說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里本來就是以游戲決定一切的世界，所以我們玩游戲也沒什么不對啊?！?

“沒……沒錯！”

“(▼皿▼#)”

“額……”

“如您所見，老板，就是這樣，由于在下的主人太久不理朝政弄的史蒂夫非常不滿，但是在下身為仆從沒辦法對兩位主人做什么，能否請您……”

“哦——，OK?！?

“欸——？老板你干什么？”

“抱歉啦——身為君主，不理朝政可是大罪啊。”

“喂，喂，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啊，不要啊——！”

【這就是……這個國家的國王？】

“沒錯。”

【為什么他們會在這里當國王？】

“因為這里適合他們?！?

【不，我是說為什么……】

“我明白你想說什么，按照他們的能力，坐我這個位置都綽綽有余，他們可比我厲害多了?！?

【那為什么——】

“因為……他們只適合當個玩家，而這個世界又正好是以游戲代替戰(zhàn)爭的世界?！?

【但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更加可怕?！?

“對啊，所以我才說他們比我厲害多了。只是遺憾的是——他們是不敗的。”

【……】

“所以啊，他們只適合當個玩家，這倒是有點可惜——走吧，去下一站?！?

【能否告訴我，你把這些世界藏起來……不，抹除？也不對……】

看著糾結于用詞的賈維斯，老板輕笑了幾聲。

“你剛才也說了，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更加可怕?！?

【這樣……嗎？】

“沒錯，隨著科技與社會的進步，對每個物種的生理與心理研究也更加深入。而最初的那種直接以火力對拼的戰(zhàn)爭也逐漸減少或是被合作取代。因為要用如此巨量的熵增去換取幾乎與之等量甚至是更少的資源實在是太不合算了。宇宙中的資源日漸匱乏，任何一點多余的熵增都應該極力避免。與其把這些為數不多的資源化為火力去搶奪其他資源，還不如多花點時間，玩弄謀略，打心理戰(zhàn)，利用高等智慧生命體特有的社會性來對其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這中種戰(zhàn)爭主要看的是對戰(zhàn)雙方的腦子，產生的熵增比一般戰(zhàn)爭少多了，而且戰(zhàn)敗者一方受到的打擊會更加徹底。這樣，用相同甚至是更少的資源換來了更好的效果，何樂而不為呢？”

（作者：網纟各暴力沙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而打這種戰(zhàn)爭最需要的就是情報，你覺得假如讓耶和華那老東西看到這些，他會怎么做？不用想都知道了吧？”

【……】

“啞舍，不能有弱點，或者說不能讓這些弱點讓其他人知道，但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將這些世界在時間軸上裁去，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辦法了。關于這些世界，你查到了什么嗎？”

【……我只是知道你在藏著些什么，但其他的……一無所獲?！?

老板笑了起來。

“那就是說我所做的還是有些效果的嘛?！?

【但你為什么要把這些告訴我？你死……被清洗之后，不就誰也不知道這些事了嗎？】

這個問題讓老板突然沉默了下來，只有遠處那似乎遙不可及的光還在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安靜，賈維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之中才響起一道細弱不可聞的聲音。

“我……”

【……什么？】

“我不想……”

【不想？不想什么？】

“我不想……他們被遺忘，這是他們唯一存在過的證明了……”

【喂，你……沒事吧？】

賈維斯有些擔心地向老板伸出手，但是卻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

那是……眼淚？

他在……流淚？他……

他也會流淚。

此時賈維斯面前的人，不再是啞舍的老板，只是一個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大堆任何人都無法想象到的重擔的普通人罷了。

肩負著的東西讓他的心靈無數次的近乎崩潰，但這些世界又無數次的把他拉了回來。

這是他最艱難的一段時光，也是，最快樂的。

究竟是要怎樣的決心，怎樣的毅力，才能將那些世界，那些他深愛著的世界，從他人心中，從時間上抹去，讓他們歸于虛無？

這跟親手殺了他們沒什么兩樣。

“我不想……讓他們……我知道這對啞舍來說有風險，但我還是……還是想……讓他們活在這里……哪怕……哪怕是虛假的也好……”

賈維斯想起了一句話，這是在地獄種中人盡皆知并且被奉為至寶的一句話：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記得你。

賈維斯看著老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可是，你的行為，已經觸及到了啞舍安全?！?

“我……我知道，可是……”

往常那個巧舌如簧，處變不驚的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留在這里的，只是一個犯了錯誤手足無措的孩子罷了。

【所以我決定——將安全隱患加以消除——】

“……不，不要！求求你……不……”

【——切除掉這一段時間線?！?

賈維斯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的人。

他在愣了幾秒之后，臉上露出仿佛大病初愈一般的虛弱笑容，無力地跪在了地上，雙手掩面，又哭了起來。

“謝謝……謝謝……謝謝……”

口中不停的哽咽著，重復著這個詞，仿佛如此還不夠表達他的謝意，他又伏在了地上，任由淚水就成了一條涓涓細流。

賈維斯也跪了下來，將老板攬入懷中，像是哄孩子一般輕撫著他的背。

【……】

賈維斯沒有說話，這種時候，沉默才是最好的交流。

不知在賈維斯肩頭伏了多久，哭聲才漸漸地小了下去。

【怎么樣？哭夠了？】

“……嗯?！?

雖然臉上還有淚痕，但他無疑已經恢復正常——不過這真的是“正常的”他嗎？——了，賈維斯把老板扶了起來。

【那走吧，應該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吧？】

“嗯——也沒多少了，畢竟已經沒那么多時間了?！?

老板搖了搖頭。

“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遠處那忽明忽暗的光芒仍在閃爍著，仿佛永遠都不會消失。

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像剛才那樣介入世界，而是漂浮在空中，俯瞰著下方的城市。

【所以，我們的主角在哪呢？】

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城市，沒有特殊能量，也沒有什么能夠引人注目的東西。

老板朝著一個方向伸出了手。

“那兒，看得清嗎？”

【哦——看得清，那是——欸？那兩人是……春日野悠還有……春日野穹？】

這是賈維斯來到這里第一次見到記錄在數據庫內的人物。

感到有些高興的賈維斯旋即又有些疑惑。

【可……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說了，這里是我的世界（My soul）。”

【……】

老板笑了笑，帶著幾分落寞。

“我曾經想把任何事都做到了無遺憾，對朋友，對家人，對愛人，對我身邊的所有人……不過后來，時間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這不可能。而你所看到的這些東西，就是我與時間互相妥協的結果。”

【所以說……】

“所以說……這些地方以后就是你的啦！可要好好珍惜?。」?

老板大笑著拍了拍賈維斯的肩膀，然后轉過頭去。

“走吧，時間不多了，取最后一站吧。”

【……】

這一次，沒有光亮出現，賈維斯跟在老板身后，在一片黑暗中前進著。

可即使是一片黑暗，隨著他們的前進，賈維斯也漸漸看到了目的地。

【那是……啞舍？】

一間小屋透著昏黃的燈光，在無盡的黑暗中倔強的閃爍著。

牌匾，大門，窗欞……全都絲毫不差，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毫無疑問，就是啞舍。

賈維斯帶著驚愕的眼神看向老板，這次老板卻沒有回答他。

“呼——”

帶著嚴峻的深神色深吸一口氣，老板推開了啞舍的大門。

昏暗的燭火，百寶架上的文物，柜臺上筆墨硯臺博山爐都沒有什么區(qū)別，就連柜臺后的那個人也是。

“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來了呢?！蹦侨诵χf。

“怎么可能?！?

老板，搖著頭，走到椅子跟前坐下，只留下賈維斯一個人站在中間。

“你也別在那愣著了，坐吧?！?

老板指了指桌子另一邊的椅子，讓賈維斯走到跟前坐下。

【他……能看得見我？】

“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

兩個人同時回答，互相看了一眼，老板皺著眉頭轉過頭去，而柜臺后的人則只是笑了笑。

【……】

賈維斯無言地看著他們兩個，臉上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

而柜臺后的那個人——我們暫且用祂來表示吧——祂似乎也看出了賈維斯的為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這就是繼任者？”

“嗯?！?

“嗯——比我選的好?！?

“切——是啊，你挑的可實在是太差了，屁股都還沒坐熱就嗝屁了，嘖嘖嘖嘖?！?

“我也感覺，啥事兒都還沒干成就急匆匆地入輪回了，趕著投胎是有什么要緊的事等到下輩子干嗎？”

“(╬￣皿￣)”

感覺……他們兩個的關系好好啊。

看著面前互相拌嘴的兩個人，賈維斯心中如此想到。

自從來到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之后，他看到了太多以前沒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他的笑容，真正的笑容，還有他的眼淚，以及現在的，有點孩子氣的那一面。

想著想著，賈維斯不禁笑出聲來，原本還在拌嘴的兩個人也停了下來，看著賈維斯。

【……額，抱歉，你們……繼續(xù)。】

老板與祂對視了一眼，都笑著搖了搖頭。

“好啦，看到你還是這幅老樣子，我也就放心了——當初沒有看錯你?！?

祂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放心吧，這小子我會接手的，你……該休息了?！?

“……這句話或許對你來說才更合適。”

祂笑著搖搖頭。

“我早就已經休息了不是嗎？現在我只是在享受退休之后的安逸生活而已。”

“……”

老板看著他，還想說些什么，但終究只是嘆了口氣。

“好吧，隨你便吧，這個地方的進出權限已經對他開放，到時候他來找你的時候，可別嫌煩啊——這話也是對你說的，知道嗎？”

【啊……啊，好的?！?

老板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吧，我們該走了——有些遺憾不是嗎？啞舍歷史上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所有統治者齊聚一堂的會議這么快就要結束了?！?

祂也只是搖著頭說：

“這也沒辦法，一路走好——哦對了，你打算給自己一個什么名字呢？在那個世界。”

老板沉默了一會，回答。

“那個世界的名字，就交給那個世界的我去決定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唉，每一次走的都是那么堅決呢，不過這也沒辦法不是嗎？——好了，你也快去吧，他在等你呢?！?

【哦……哦，告辭?！?

“嗯?！?

關上啞舍的大門，黑暗再次籠罩了賈維斯的全身，他有種想要沖回去的沖動，卻發(fā)現老板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他，于是他向老板走去。

【那個就是……】

賈維斯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沫。

【……第一任，甘羅？】

“嗯，但——不能說全是，這只是他的一小部分?！?

老板看著仍然透著微弱燭光，仿佛永恒不變的啞舍。

“祂在離開的時候，把祂認為對啞舍有用的那部分留了下來，一是為了指引后來者們，二是……”

老板頓了頓。

“可能是想親眼見證那一天吧?！?

【那一天？】

“祂的夢想，也是……那個人的夢想?！?

【……統一?！?

這是所有文明想要在宇宙中生存下去的唯一辦法。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宇宙在有意的指引，這個夢想存在于許多人都心中，不論文明層次或高或低。”

【那……他最后去了哪？】

“……你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多少人拿著鑰匙嗎？”

【……索爾還有……巴德，難道說還有嗎？】

老板點了點頭。

“有啊，只是他們不常用而已。我記得他們上次使用……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了，而使用的目的，也僅僅是找我過去聊了會兒天而已?！?

【他們？】

“……那頭狼和羊。”

賈維斯眨巴眨巴眼睛，接著不禁笑了出來。

【那個黑頭發(fā)的瘦子……就是祂？】

“嗯?！?

【我一直以為那他們倆只是地獄分離出去的特殊個體而已?！?

老板搖著頭。

“不，不是，不是的……”

【可是，他為什么……為什么會這么做？】

沉默良久，老板才搖著頭轉過身去。

“不，我不知道。祂把位置讓給我之后不久，自己就悄悄地離開了，而他留下的這一小部分，似乎并不知道原因。”

【……】

賈維斯再次看向那一間小小的房子，在連綿不絕的黑暗之中，顯得是那么的脆弱，仿佛黑暗隨時都能夠將它吞噬，但它仍然在那里，靜靜地矗立著，以它微弱的光芒，照亮著這片永恒的虛空。

到底要有過怎樣的經歷，才能夠才能夠讓祂放棄掉祂追尋了那么久的目標，賈維斯想不出來。

【自己的信念不應該是要始終貫徹下去的嗎……】

“……或許吧，畢竟不論是你是我，不懂的和要學的，還有很多啊?！?

【……】

“好了，走吧，接下來要討論的，是我去到那個世界的時候要往我腦子里塞些什么東西進去了，難道還是原來的方案？”

老板邁開步子，賈維斯跟在旁邊，兩個人在這黑暗之中散起步來。

【……找你這么一說的話，我到真有點糾結了?！?

賈維斯撓了撓腦袋。

【往你腦子里塞點東西，你就能把他擴展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但是要是一點都不給你的話，你不就是個傻子了嗎？況且那也是不合規(guī)矩的?！?

他能在不到千年的時間把啞舍變成這幅樣子，做到那些事情肯定也是輕而易舉。

老板微微笑道：

“怎么？你害怕劇情前進太快你看的不夠過癮？”

【不，我害怕你不能留在那里。】

如此恐怖的一個怪物如果不能將他束縛住，那會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不管那個怪物的立場如何。

“……”

兩人的對話再度陷入了沉默，黑暗中，只有兩人的氣息不斷起伏著。

良久，老板才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可是……再怎么樣，還是會有些舍不得啊……”

如果不是壽命限制，恐怕沒有什么人會心甘情愿地離開自己親手打造的地方，不僅僅是出于利益的考量，更多的，是情感上的不舍。

【……你這回，倒是沒法像之前那樣走的那么堅決了呢?！?

老板苦澀地笑著，搖了搖頭。

【那——就給你一個詞吧?！?

“一個詞？”

【嗯，一個詞。】

“這未免太少了吧？”

【我想這對你來說足夠了，不是嗎？】

“……再多加一個吧，就一個?！?

【……什么呢？】

老板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

【……】

賈維斯看著老板，一時有些無法理解，老板笑著說：

“人，因為會思考為什么，而與動物不同，而有些人，因為懂得了謝謝這個詞的含義，而與其他人不同。”

賈維斯不禁啞然。

【你知道我要給你什么詞？】

老板點點頭。

“這是人之所以被稱為人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

沉默良久，賈維斯才回答。

【好吧，如你所愿。】

“謝謝?！?

【欸對了，我記得，啞舍還有第三條核心思想是通過口述傳給繼任者的，是什么呢？】

“我剛才已經說了。”

賈維斯呆呆地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不禁笑了出來。

【哦……哦……呵哈哈哈哈哈……好吧，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其實，啞舍第三條核心思想的內容很簡單。

三、謝謝。